杜长兰略作思索,对辛菱道:“去大公主府。” 半个时辰后,杜长兰从大公主府离去。几名其貌不扬的男子也从大公主府外离去。 皇宫,内殿。 嘉帝听闻心腹回禀,敛了目,他转着手中扳指,意有所指:“当初杜长兰从戎人军中救回姜儿,此等情分,终究是不同的。” 大内侍眼睫一颤,后背浸出一层冷汗。圣上这是连大公主也一并疑心了? 然而不多时,大公主求见。嘉帝面色冷凝,面上松弛的皮肤犹如古树外皮,透着沉旧死寂。 良久,小太监才敢出殿传唤,大公主神色匆匆,鬓边碎发垂落,也顾不得打整,她双膝一弯,对嘉帝行叩首大礼:“儿臣拜见父皇。” 天子唤她起身,赐座。 大公主搅着手帕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之意,再三偷瞧嘉帝,嘉帝给她递台阶:“姜儿有何事?” 大公主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道出来由。 她说上京不太平,有歹人趁瘟疫期间生事,胆敢谋害朝廷命官,将杜长兰被马车撞击一事道来。 嘉帝神情怪异,半刻钟后大公主止了声,嘉帝道:“杜长兰为此事托你来求朕?” 大公主摇摇头,满头珠翠也微微晃动,“杜大人误以为儿臣有大本领,想求儿臣帮忙,殊不知儿臣的一切全是仰赖父皇。只是儿臣也好面,在杜大人面前装了装样子。”她说到此,羞臊的垂下头去,从嘉帝的角度只瞧见大公主泛红的脸侧。 大内侍心口松了口气,不管大公主此言是真是假,都说的极为妥帖。大公主放低了自身,将天子高高捧起。大内侍偷偷瞥了嘉帝一眼,果然见嘉帝眉目舒展,面现愉悦之色。 嘉帝道:“此事朕会处理。” 大公主惊喜抬头,起身朝嘉帝又行一个大礼,这才退下。 内殿空旷,却不再如之前一般压抑,大内侍动了动僵硬的老腿,今日圣上大抵是不会迁怒谁了。 大内侍正欲动动老腰,忽闻嘉帝询问:“杜长兰刚回京,谁会急不可耐对他下手?” 大内侍面皮绷紧,又赶紧咧出一个笑,“回圣上,老奴愚钝,一时半会委实想不出。” 嘉帝冷嗤一声,大内侍顿时双腿一弯,跪下告饶。 嘉帝摆摆手,“不知便不知,这般诚惶诚恐作甚。朕也闷了,陪朕走走。” 大内侍立时起身,跟在天子身后出殿。 殿外苍穹瓦蓝,白云舒展,是个明媚的好日子。 大公主下车被日光一激,眯了眯眼。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大公主望去,对上一张灿烂笑脸。玥儿正笑盈盈为她打伞。 大公主嗔怒道:“你又未去念学。” 玥儿讨好笑笑,同大公主亲昵撒娇,母子俩相携进府。 大公主虽为玥儿求了皇姓,但到底与正经皇子龙孙不同,能真心接纳玥儿的不过寥寥数人。 大公主能为儿子在天子跟前求一回公道,求两回公道,却不能次次相求,否则再多的情分也耗没了。 是以玥儿不愿与其他皇孙一道念学,大公主也随他去。对外称玥儿跟不上皇孙进度就搪塞过去了。 母子两人回了屋,玥儿屏退下人,为母亲端茶递水,捏肩捶背。 大公主无奈:“小祖宗,你又想做什么?” 玥儿眨眨眼,一脸无辜:“儿臣只是想与母亲亲近罢了。” 大公主瞪他一眼,不过片刻便绷不住严肃,笑了起来。 玥儿伺候大公主一会子,这才道:“母亲,您进宫当真只是为了杜大人马车被撞一事?” “不然呢?”大公主定定望着他,似粼粼湖水,平静无波,却叫玥儿心头一颤,玥儿讨好笑笑,知道从母亲此处套不出什么话,便脚底开溜了。 大公主看着儿子飞快远去的背影,笑骂一句‘臭小子’,随后忆及正事,又敛了神色。 杜长兰辞罢了。 大公主自回京后,在嘉帝面前扮演着对父皇感激涕零的柔弱女儿人设,不能有一丝怨恨,还得演出对父皇一片濡慕之情,求得嘉帝怜惜,这才能为他们母子在上京谋取一线生机。大公主对此驾轻就熟,今日所为是为掩另一件要事,杜长兰央她去查大承何地出了水患。京城的瘟疫绝对不是凭空出现。 背后之人意图通过鬼神之说,将杜长兰往夭邪上引,令帝王忌惮,欲除之而后快。杜长兰偏要与众人论科学。 说来这事也可央葛府出力,但如此一来,杜长兰在葛国丈跟前便落了劣势,往后的隐患便多了。还是如今他,葛府,大公主这般三角关系更为稳定。 这厢杜长兰也派辛起风铃去城里打听最开始发生高热的人家,风铃从小与市井混来,可谓如鱼得水。 杜长兰将手中事处理的井然有序,然而次日宫内传来一道消息却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二子染上瘟疫,高热不下,杜长兰正思索对策,却见谷穗跌跌撞撞跑来,脸色煞白:“杜…杜大人,您快速瞧瞧小殿下罢,他怕是不好了……” 杜长兰脑中炸起一道惊雷,将他所有的感官都淹没了。 谷穗红着眼,唤:“杜大人,杜……” 他眼前一花,下一刻骏马嘶鸣,犹如一道风从他身侧飘过,而在车身前,套马的绳子干脆利落断成两截。 辛菱赶紧叫谷穗追上,“杜大人,杜大人——” 骏马如风穿过闹市,杜长兰此刻庆幸街上行人寥寥,免他顾虑。他驭马狂奔,平日里大半个时辰的路途,今日他缩短至三分之一的时间。 小厮一见是他,赶紧往府里迎:“昨儿个夜里,蕴殿下只是有些不适,后半夜谷穗起夜,听床帐内呼吸声不对,打灯偷瞧,这才知晓蕴殿下不好了。” 小厮声音又快又脆,杜长兰行进正院,小厮便将事情道了个清楚明白。 上京有名的大夫都在屋里,还特意从太医院请了两位太医,剩下的人则去了东宫。 严奉若听见屋外响动,迎了出来:“长兰,你……” 杜长兰冷声道:“笍儿,将你家公子带回小院,仔细照顾。” 严奉若眉宇微蹙,“长兰,我” “奉若兄,我此刻心神都在蕴儿身上,旁的恐是顾不过来,见谅。”杜长兰俯身一礼,严奉若侧身避开,叹息一声离开去。 杜长兰大步进屋,绕过屏风看见床榻上的少年。他仅着单衣,胸口大敞,白皙皮肤浸了红,犹如煮熟的虾子。 杜长兰目光落在少年唇瓣,猩红刺眼,他惊道:“蕴儿吐血了?” 太医应是,面色严肃:“蕴殿下半个时辰前咳出鲜红血痰,伴有剧烈咳嗽。” ‘蕴殿下后半夜就不好了,浑身高热,怎么也降不下来热…’小厮的话响在杜长兰耳侧,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因为恐惧而不敢证实。双唇却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继续求证。 随着太医一一道来,杜长兰双目赤红,亮得惊人,犹如一块烧的极旺的碳火,也即将烧毁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鼠疫,竟然是鼠疫。 纵观历史上鼠疫出现,无不伴随大规模死亡,发病急,死亡率高,传染性强。在现代药品研发前,人们对此几乎束手无策。 但也是几乎。 杜长兰迅速冷静下来,对太医与诸位大夫道出自己猜测,众人大惊失色。他们还道是寻常高热,再不济也是京外隔离的瘟疫,没想到竟是鼠疫。 杜长兰强做冷静,安抚道:“诸位莫慌,了解蕴儿的病症,咱们才能对症下药。” 古代医书上,曾有过治疗鼠疫患者成功的例子。这给了杜长兰信心,一些安慰,劝住他快要失控的理智。 正院的衣物要悉数处理,皇宫那边也得传信,还得搜罗治疗鼠疫的医书,杜长兰一个又一个指令下达,茫然无序的府内重新运转。 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头顶的太阳逐渐爬上高空,杜长兰仰首,被明烈的日光晃得头晕。 而此时皇宫也闹翻了天,嘉帝得知二皇子染上鼠疫,当即命人将二皇子移出东宫,还是二皇子的母妃哭求,嘉帝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举太过无情,于是改了口谕,命人封锁东宫,许进不许出。 诸位皇子听闻消息纷纷进宫关切父皇,九皇子快人快语:“二皇兄一向身体康健,来往庙堂高门,怎会染上鼠疫。听闻蕴儿那孩子也遭了罪,实在是蹊跷。” 六皇子肃然道:“九皇弟是想说有人故意谋害二皇兄和蕴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2-0921:02:39~2023-12-0923: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行吧,你说了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杜长兰略作思索,对辛菱道:“去大公主府。” 半个时辰后,杜长兰从大公主府离去。几名其貌不扬的男子也从大公主府外离去。 皇宫,内殿。 嘉帝听闻心腹回禀,敛了目,他转着手中扳指,意有所指:“当初杜长兰从戎人军中救回姜儿,此等情分,终究是不同的。” 大内侍眼睫一颤,后背浸出一层冷汗。圣上这是连大公主也一并疑心了? 然而不多时,大公主求见。嘉帝面色冷凝,面上松弛的皮肤犹如古树外皮,透着沉旧死寂。 良久,小太监才敢出殿传唤,大公主神色匆匆,鬓边碎发垂落,也顾不得打整,她双膝一弯,对嘉帝行叩首大礼:“儿臣拜见父皇。” 天子唤她起身,赐座。 大公主搅着手帕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之意,再三偷瞧嘉帝,嘉帝给她递台阶:“姜儿有何事?” 大公主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道出来由。 她说上京不太平,有歹人趁瘟疫期间生事,胆敢谋害朝廷命官,将杜长兰被马车撞击一事道来。 嘉帝神情怪异,半刻钟后大公主止了声,嘉帝道:“杜长兰为此事托你来求朕?” 大公主摇摇头,满头珠翠也微微晃动,“杜大人误以为儿臣有大本领,想求儿臣帮忙,殊不知儿臣的一切全是仰赖父皇。只是儿臣也好面,在杜大人面前装了装样子。”她说到此,羞臊的垂下头去,从嘉帝的角度只瞧见大公主泛红的脸侧。 大内侍心口松了口气,不管大公主此言是真是假,都说的极为妥帖。大公主放低了自身,将天子高高捧起。大内侍偷偷瞥了嘉帝一眼,果然见嘉帝眉目舒展,面现愉悦之色。 嘉帝道:“此事朕会处理。” 大公主惊喜抬头,起身朝嘉帝又行一个大礼,这才退下。 内殿空旷,却不再如之前一般压抑,大内侍动了动僵硬的老腿,今日圣上大抵是不会迁怒谁了。 大内侍正欲动动老腰,忽闻嘉帝询问:“杜长兰刚回京,谁会急不可耐对他下手?” 大内侍面皮绷紧,又赶紧咧出一个笑,“回圣上,老奴愚钝,一时半会委实想不出。” 嘉帝冷嗤一声,大内侍顿时双腿一弯,跪下告饶。 嘉帝摆摆手,“不知便不知,这般诚惶诚恐作甚。朕也闷了,陪朕走走。” 大内侍立时起身,跟在天子身后出殿。 殿外苍穹瓦蓝,白云舒展,是个明媚的好日子。 大公主下车被日光一激,眯了眯眼。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大公主望去,对上一张灿烂笑脸。玥儿正笑盈盈为她打伞。 大公主嗔怒道:“你又未去念学。” 玥儿讨好笑笑,同大公主亲昵撒娇,母子俩相携进府。 大公主虽为玥儿求了皇姓,但到底与正经皇子龙孙不同,能真心接纳玥儿的不过寥寥数人。 大公主能为儿子在天子跟前求一回公道,求两回公道,却不能次次相求,否则再多的情分也耗没了。 是以玥儿不愿与其他皇孙一道念学,大公主也随他去。对外称玥儿跟不上皇孙进度就搪塞过去了。 母子两人回了屋,玥儿屏退下人,为母亲端茶递水,捏肩捶背。 大公主无奈:“小祖宗,你又想做什么?” 玥儿眨眨眼,一脸无辜:“儿臣只是想与母亲亲近罢了。” 大公主瞪他一眼,不过片刻便绷不住严肃,笑了起来。 玥儿伺候大公主一会子,这才道:“母亲,您进宫当真只是为了杜大人马车被撞一事?” “不然呢?”大公主定定望着他,似粼粼湖水,平静无波,却叫玥儿心头一颤,玥儿讨好笑笑,知道从母亲此处套不出什么话,便脚底开溜了。 大公主看着儿子飞快远去的背影,笑骂一句‘臭小子’,随后忆及正事,又敛了神色。 杜长兰辞罢了。 大公主自回京后,在嘉帝面前扮演着对父皇感激涕零的柔弱女儿人设,不能有一丝怨恨,还得演出对父皇一片濡慕之情,求得嘉帝怜惜,这才能为他们母子在上京谋取一线生机。大公主对此驾轻就熟,今日所为是为掩另一件要事,杜长兰央她去查大承何地出了水患。京城的瘟疫绝对不是凭空出现。 背后之人意图通过鬼神之说,将杜长兰往夭邪上引,令帝王忌惮,欲除之而后快。杜长兰偏要与众人论科学。 说来这事也可央葛府出力,但如此一来,杜长兰在葛国丈跟前便落了劣势,往后的隐患便多了。还是如今他,葛府,大公主这般三角关系更为稳定。 这厢杜长兰也派辛起风铃去城里打听最开始发生高热的人家,风铃从小与市井混来,可谓如鱼得水。 杜长兰将手中事处理的井然有序,然而次日宫内传来一道消息却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二子染上瘟疫,高热不下,杜长兰正思索对策,却见谷穗跌跌撞撞跑来,脸色煞白:“杜…杜大人,您快速瞧瞧小殿下罢,他怕是不好了……” 杜长兰脑中炸起一道惊雷,将他所有的感官都淹没了。 谷穗红着眼,唤:“杜大人,杜……” 他眼前一花,下一刻骏马嘶鸣,犹如一道风从他身侧飘过,而在车身前,套马的绳子干脆利落断成两截。 辛菱赶紧叫谷穗追上,“杜大人,杜大人——” 骏马如风穿过闹市,杜长兰此刻庆幸街上行人寥寥,免他顾虑。他驭马狂奔,平日里大半个时辰的路途,今日他缩短至三分之一的时间。 小厮一见是他,赶紧往府里迎:“昨儿个夜里,蕴殿下只是有些不适,后半夜谷穗起夜,听床帐内呼吸声不对,打灯偷瞧,这才知晓蕴殿下不好了。” 小厮声音又快又脆,杜长兰行进正院,小厮便将事情道了个清楚明白。 上京有名的大夫都在屋里,还特意从太医院请了两位太医,剩下的人则去了东宫。 严奉若听见屋外响动,迎了出来:“长兰,你……” 杜长兰冷声道:“笍儿,将你家公子带回小院,仔细照顾。” 严奉若眉宇微蹙,“长兰,我” “奉若兄,我此刻心神都在蕴儿身上,旁的恐是顾不过来,见谅。”杜长兰俯身一礼,严奉若侧身避开,叹息一声离开去。 杜长兰大步进屋,绕过屏风看见床榻上的少年。他仅着单衣,胸口大敞,白皙皮肤浸了红,犹如煮熟的虾子。 杜长兰目光落在少年唇瓣,猩红刺眼,他惊道:“蕴儿吐血了?” 太医应是,面色严肃:“蕴殿下半个时辰前咳出鲜红血痰,伴有剧烈咳嗽。” ‘蕴殿下后半夜就不好了,浑身高热,怎么也降不下来热…’小厮的话响在杜长兰耳侧,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因为恐惧而不敢证实。双唇却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继续求证。 随着太医一一道来,杜长兰双目赤红,亮得惊人,犹如一块烧的极旺的碳火,也即将烧毁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鼠疫,竟然是鼠疫。 纵观历史上鼠疫出现,无不伴随大规模死亡,发病急,死亡率高,传染性强。在现代药品研发前,人们对此几乎束手无策。 但也是几乎。 杜长兰迅速冷静下来,对太医与诸位大夫道出自己猜测,众人大惊失色。他们还道是寻常高热,再不济也是京外隔离的瘟疫,没想到竟是鼠疫。 杜长兰强做冷静,安抚道:“诸位莫慌,了解蕴儿的病症,咱们才能对症下药。” 古代医书上,曾有过治疗鼠疫患者成功的例子。这给了杜长兰信心,一些安慰,劝住他快要失控的理智。 正院的衣物要悉数处理,皇宫那边也得传信,还得搜罗治疗鼠疫的医书,杜长兰一个又一个指令下达,茫然无序的府内重新运转。 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头顶的太阳逐渐爬上高空,杜长兰仰首,被明烈的日光晃得头晕。 而此时皇宫也闹翻了天,嘉帝得知二皇子染上鼠疫,当即命人将二皇子移出东宫,还是二皇子的母妃哭求,嘉帝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举太过无情,于是改了口谕,命人封锁东宫,许进不许出。 诸位皇子听闻消息纷纷进宫关切父皇,九皇子快人快语:“二皇兄一向身体康健,来往庙堂高门,怎会染上鼠疫。听闻蕴儿那孩子也遭了罪,实在是蹊跷。” 六皇子肃然道:“九皇弟是想说有人故意谋害二皇兄和蕴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2-0921:02:39~2023-12-0923: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行吧,你说了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