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来愈多的人抵达山顶,观览一场书法秀,众人在每一篇文章前驻足,点评:“写的好,兴来走笔如旋风,写的真是太好了!!” “不成想竟是出自文英兄之手。”后不得还有人记不住他的名字,但今日之后不会了。 一名秀才抓住陆文英的手,热情道:“文英兄,之后我等可要与你好生交流切磋了哈哈哈,还望文英兄不吝赐教。” 陆文英拱手道:“诸位莫打趣在下,交流切磋是极好的,但赐教实在不敢当,真是羞煞我也。”话落,他掩面侧身。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众人从“仲尼梦奠帖”的原作者讨论到孔子,又从孔子讨论佛教无常。古文追本溯源起不尽。 角落里的崔遥宋越和陆元鸿三人,此时颇为羡慕,他们真切意识到,一技之长在这种宴会上是如何耀眼。 崔遥问两个同病相怜的小伙伴,“你们有啥擅长的?” 成忱虽然弃文,但人家从武了。 宋越想了想,道:“这场宴会花销都是我在整理。” 崔遥翻了个白眼:“那我还去选的绢布呢。” 陆元鸿嘿嘿笑:“我选的点心茶水,找人搬上山。” 三人对视一眼:唉……… “杜长兰呢。”崔遥忽然道。 此时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众人在兰亭集序前驻足,争相观摩,还有人上手抚摸。 张秀才激动问:“长兰,这兰亭集序是谁所临摹?” 杜长兰笑眯眯道:“这人可不陌生?不过直说没意思。诸位猜一猜。” “这……”众人对视一眼,张秀才捶了杜长兰一下,“好你个杜长兰。” 但也确实如杜长兰所言,有些事情直说没意思,猜一猜却是有意趣。 张秀才心念一转道:“我观长兰出入李府,应是出自李家人之手。” 其他人也思索起来:“李府大郎君前儿乡试高中,如今早已入了京师,不能是他。” “李家小郎君年纪尚浅,纵然有天赋,可到底缺了几分洒脱,我猜是他的几率为两成。李举人阅历颇深,比起兰亭集序,我瞧着业精于勤四个斗方大字,更出自李举人之手。” 杜长兰爽朗一笑:“卫兄真是心思缜密,长兰佩服。” 谁说读书人死板,只通诗书。人家脑子活络呢。 “那是谁呢?”有人问。 卫秀才瞥了杜长兰一眼,笑道:“诸位莫忘了,李府除了公子姑娘,还有一位病弱不外出的表公子。” “什么表公子?”这是消息不灵通的。 卫秀才见杜长兰不阻止,也就隐了严奉若同严秀才的关系,单独将严奉若道起,众人还没有这么大的感伤,可是透过这一手好字,仿佛都能想象那是如何一位钟灵毓秀的人物。 有人感性,当即赋诗一首以抒怀心绪。杜长兰顺势引导,不经意将气氛拐回来。 今日玩乐,太过感伤总是不好。 “不知长兰兄的墨宝在何处?” 杜长兰:“这要考验诸君的眼力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在场皆是秀才和童生,有一定鉴赏能力。杜长兰这话不但不会引他们反感,反而更添趣味。 众人认真寻觅。 童生们也想开拓人脉,于是努力表现。每一个字都认真细看,然后说出哪个字好,好在哪里。 有一名童生言之有物,引得周围秀才频频点头,羡煞旁人。不止童生,其他秀才也不甘示弱。 日头愈发高了,钱秀才心道,就这么几篇字,还能看一天不成,笑话。 他这个想法刚起,杜长兰道:“诸位,诸位且听在下一言。” 众人看过来。 场中不知何时摆上条桌,摆上笔墨纸砚,杜长兰道:“今儿在下抛砖引玉,不知可否能见识一下诸位墨宝。”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本来嘛,杜长兰拿出来的字迹不差,大家也确实欣赏。但毕竟不是名家真品。 但此时杜长兰邀请他们参与其中,不管是气氛到了,兴之所至。还是想在大家面前一展所长,秀一回。 总之,谁也不会拒绝。 连钱秀才等人都心动了。难得有这么多读书人在,这种机会不多。 只是谁都不愿意第一个上。 杜长兰道:“明日重阳佳节,古有击鼓传花,今有奏乐传茱萸如何。” 崔遥上前捧着一株红通通的茱萸,杜长兰笑着请诸位站成一个圆。 他手一挥:“元鸿,奏箫。” 陆元鸿紧张的擦了擦手,笑应,“好。” 这是一首入门小调:《望山水》 陆元鸿是他们几人中学的最好的。箫声一起,崔遥顿时将茱萸传给身边人,对方再传下去。 “快,快传给下一人。” “哈哈哈哈——” 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小小的一枝茱萸上,激动、兴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他们此时此刻,都忘了平日同他人的嫌隙,沉浸在单纯的雀跃中。 茱萸传到卫秀才手中,曲子吹到高/潮部分,他递出茱萸的同时心里计算着。 这支曲子不长,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山风微微,曲终茱萸停。 红通通的茱萸落在张秀才手中。 众人一阵起哄:“张兄,张兄——” “张兄请罢哈哈哈。” 张秀才举着茱萸拱手:“张某献丑了。” 杜长兰接过茱萸,为张秀才磨墨。 张秀才笑问:“我写什么好呢?” 有人道:“这还不简单,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杜长兰从宋越手里接过一大束野菊花,朝张秀才晃了晃,“这布帘后可是满山菊花,张兄有感而发,定是佳作。” “长兰兄,你这可把我架起着谦词,但环视一圈风景,心里有了主意,顿时挥墨书写,犹如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最后一捺落下,张秀才将笔转了一圈,略微用力,毛笔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倒扔在笔筒兄,怎一个潇洒了得。 众人争相来看,当即有人抚掌:“好诗!张兄好文采。” “张兄珠玉在前,我等真是压力颇大。” 张秀才仰首大笑,摆摆手:“继续继续。” 人们快活极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眨眼至巳时四刻,杜长兰笑道:“玩这小半日,诸位也渴了,歇息歇息罢。” 宋越和陆元鸿将茶水点心一一摆上,菊花样式的黄豆糕,菊花茶,布帘四下更是野菊花遍布。 紫的,白的,黄的,当真是极美。 众人饮着茶吃点心,赏美景,惬意坏了。 头上太阳虽然明艳,却不如盛夏炙热,伴着温柔的山风,真是极好的享受。 一片静谧中,古朴的钟声传不出的厚重和宁静。 “那边是白雀庙罢。” 杜长兰点头,“我曾去过几次,为家人求平安。寺庙后院有个池子,里面置了一只石龟,说是砸中龟背,福气运翻倍。砸中龟/头,健康常有。有趣得很哈哈哈。” 众人来了兴趣。随着杜长兰讲述,这座老旧的寺庙,再度浮现在众人眼前。一群人快活极了。 张秀才今日因杜长兰之故,受到不少吹捧,他投桃报李,道:“长兰兄,我等来这么久,怎么还不见你的院试心得哈哈哈。” 众人太开心,都快忘了这茬,这才是今天主题。 杜长兰假做害羞:“实在是拙作,怕诸位见笑。” “那可不成,我等都来了,今日必须瞧一瞧。”张秀才带头起哄。 杜长兰盛情难却,“只好”把手稿拿出来,还没有装订成册,所以每人分得一页,众人只是随意一看就入了神。 一刻钟后,张秀才与人交换看了好几页,再抬头看着杜长兰,心情复杂。 他拍拍杜长兰的肩膀:“你这院案首,真是实至名归。” 杜长兰这份院试心得,对秀才却是极有用的,习题中提到不少典故,引着童生去看相关书籍,增加阅识。 如此不知不觉,真是太厉害了。 童生们激动凑过来,“杜相公,不知我等可能誊抄?” 杜长兰眉眼低垂:“不瞒诸位,我原是想大量刊印,奈何人力微薄……” 众人一下子懂了,张秀才带头道,“我愿助长兰。” 他取出二两银子递过去,倒不是他抠搜,而是他是第一个人,他给太多,后面的人不好给。给太少,后面的人只会更少。 果然之后又有人给一两,或者八钱,或者三两,崔遥给了五两。 几名童生给了一两,也有给七钱的,大抵是不好意思,面色微红。杜长兰挨个记下来,众人此时还以为杜长兰只是记人情,钱秀才笑杜长兰傻。没有富家公子的命得了富家公子的病。 钱秀才一分没给,他不会帮杜长兰扬名。 杜长兰此时问:“不知谁认识书肆相关人员,可来刊印?” 崔遥立刻举手,一名童生也有样学样举手。 杜长兰拱手作揖,“诸位好意,长兰无以为谢,明日重阳佳节,长兰提前送上茱萸菊花,助诸位祛邪避恶,身体康健。” 杜长兰从崔遥手里接过花,递给最近的张秀才,一支茱萸绑着黄色菊花,用红绳系着,红黄相映,雅趣极了。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份礼物,都很高兴。 杜长兰拿出最大最红的一枝茱萸:“这枝带回去送给县令,代表我们一干学生的心意。” 众人:!!! 张秀才彻底服了,杜长兰咋这么会来事儿呢,捧了县尊,也拉拢了众人的心。 于是一群人急不可耐下山,派了几名代表给县令送去茱萸。 新县令收到茱萸时乐了,当即回赠两本带有名家注释的诗籍给杜长兰他们,还勉励众人一番。 杜长兰将诗集带回,高举道:“这是县令对所有人的关怀,还望诸位一心向学,于下次秋闱中勇争头名。” “我等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下次秋闱,我等必定榜上有名。”人群热血沸腾,比日头还烈。 杜长兰话锋一转:“如此,诸君也莫要忘了谆谆教导我们的先生才是。” “长兰兄说的有理。”众人为教谕和训导送去花束和点心,一应事毕,才察觉饿了,顿时结伴去食堂吃午饭。讨论的都是文会之事。 这场鸿雁文会,众人记住了陆文英写的一手好行书,严奉若的字,陆元鸿的箫,记住张秀才卫秀才等人的好文采,以及杜长兰的院试心得——童生册。 崔遥回到崔家的时候,崔大郎还对弟弟遗憾道:“长兰是个厉害的,你但凡有一样拿得出手,人家都能拉拔你。” 机会杵在眼前,傻弟弟都不能用。崔大郎想想都快怄死了。 陆文英和陆元鸿的水平也只是中上,但是有展示平台,花花轿子众人抬,名声就出简单,只要有家世,有大儒背书,再不济拿钱往死里砸,很快就有名了。 说难,普通书生无权无势又无惊人才华,想扬名无异于痴人说梦。 崔大郎叹息,随后又不甘心紧抓弟弟的手:“我不管,你现在必须习一样技能,再有下次,绝不能看着机会白白溜走。” 崔遥瘪嘴,虽有些不愿,但也觉得哥哥说的对。杜长兰对他们真的够意思了,是他们自己立不起来。 同一时间,李府。 李道琦围着杜长兰团团转,恨不得掰着杜长兰的脑子仔细瞅,“咋这么聪明捏。” 连奉若哥哥都出名了,还有白雀庙,最近去白雀庙上香的人都多多了。 杜长兰这一出实在精彩,连李珍都难得夸奖他。 杜蕴望着他爹,眼里直冒星星,手脚并用爬入他爹怀里,额头相抵默念:“我是爹的儿子,我是爹的儿子。” 李道琦笑问:“你作甚?” 小孩儿扭头道:“我是爹的儿子,爹把智慧分我点。” 屋内顿时一阵欢快笑声。 杜长兰揉着儿子脑袋,啼笑皆非:“臭小子。” 热闹的气氛持续至晚间,晚饭后,杜长兰同儿子消食,特意送严奉若回院子,天上明月高悬,映着小院亮堂堂。 严奉若问他:“你这次花销几何。” 杜蕴晃着他爹的手蹦蹦跳跳,闻言也竖起耳朵,杜长兰说:“点心茶水钱是阿遥他们出的。我只出了布料钱。” 他笑道:“山上的野菊花是我之前找人种的,你当我为什么选择白雀庙旁边那座山,因为我提前踩点了。” 严奉若惊讶:“何时的事?” 杜长兰眨眨眼,目光灿若星子:“院试回不出话了。 严奉若叹道:“这一点我不如你。” 长兰走一步算十步,或者更远。 杜蕴美滋滋笑,兴奋的跳来蹦去,快活的像只小猴子。 这一段路程很近,严奉若推门进屋,忽然转身:“长兰,你天资过人,心有成算。若用心念书,下一次秋闱你定能拔得头筹。”他说的很笃定,仿佛已经看见。 杜长兰偏了偏头:“这么相信我?” “嗯。”严奉若抿了抿唇,犹豫道:“不过还得全心全意备考,莫被杂事所扰。” 杜长兰笑道:“我晓得。” 夜里的风有些凉了,严奉若微敛着眼,瞧不真切内里情绪,似是随口一提:“左右我近来无事,我欲誊抄书籍。” “这如何使得。”杜长兰不赞同:“抄书费心,你……” 严奉若:“你莫拿我当废人。” 杜长兰顿住,此时严奉若已经进屋,关上屋门。 月色下,杜长兰对着屋门深深一揖:“奉若兄对我的情意,长兰谨记在心。”他日必将厚报。最后一句他藏在心里。 杜蕴也拱手作礼,狗叫声在清幽的小院分外突兀和喜感。 杜长兰一巴掌呼在狗头上:“闭嘴。” 大黑:x﹏x 狗好委屈,但狗还不能说。 它再敢汪汪两嗓子,今儿屁股和脑袋总得有一个开花。 杜蕴摸摸大黑的脑袋,“太晚了,不要吵奉若伯伯。” 大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又可怜巴巴瞄杜长兰一眼。 杜长兰: 杜长兰带着儿子和傻狗离开了,屋内笍儿叹道:“公子体弱,何苦给自己揽事。” 严奉若摇摇头,橙色的烛火映出他如玉的容颜:“千金易得,知己难觅。长兰如此待我,我如何不动容,不过誊抄书籍这种小事,能帮他一二,我心甚慰。” 笍儿住了嘴。 杜长兰办文会,还想着为他们公子扬名。可见是真把他们公子当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2400:14:57~2023-09-2422:3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难别离20瓶;静默颓败、西瓜有点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愈来愈多的人抵达山顶,观览一场书法秀,众人在每一篇文章前驻足,点评:“写的好,兴来走笔如旋风,写的真是太好了!!” “不成想竟是出自文英兄之手。”后不得还有人记不住他的名字,但今日之后不会了。 一名秀才抓住陆文英的手,热情道:“文英兄,之后我等可要与你好生交流切磋了哈哈哈,还望文英兄不吝赐教。” 陆文英拱手道:“诸位莫打趣在下,交流切磋是极好的,但赐教实在不敢当,真是羞煞我也。”话落,他掩面侧身。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众人从“仲尼梦奠帖”的原作者讨论到孔子,又从孔子讨论佛教无常。古文追本溯源起不尽。 角落里的崔遥宋越和陆元鸿三人,此时颇为羡慕,他们真切意识到,一技之长在这种宴会上是如何耀眼。 崔遥问两个同病相怜的小伙伴,“你们有啥擅长的?” 成忱虽然弃文,但人家从武了。 宋越想了想,道:“这场宴会花销都是我在整理。” 崔遥翻了个白眼:“那我还去选的绢布呢。” 陆元鸿嘿嘿笑:“我选的点心茶水,找人搬上山。” 三人对视一眼:唉……… “杜长兰呢。”崔遥忽然道。 此时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众人在兰亭集序前驻足,争相观摩,还有人上手抚摸。 张秀才激动问:“长兰,这兰亭集序是谁所临摹?” 杜长兰笑眯眯道:“这人可不陌生?不过直说没意思。诸位猜一猜。” “这……”众人对视一眼,张秀才捶了杜长兰一下,“好你个杜长兰。” 但也确实如杜长兰所言,有些事情直说没意思,猜一猜却是有意趣。 张秀才心念一转道:“我观长兰出入李府,应是出自李家人之手。” 其他人也思索起来:“李府大郎君前儿乡试高中,如今早已入了京师,不能是他。” “李家小郎君年纪尚浅,纵然有天赋,可到底缺了几分洒脱,我猜是他的几率为两成。李举人阅历颇深,比起兰亭集序,我瞧着业精于勤四个斗方大字,更出自李举人之手。” 杜长兰爽朗一笑:“卫兄真是心思缜密,长兰佩服。” 谁说读书人死板,只通诗书。人家脑子活络呢。 “那是谁呢?”有人问。 卫秀才瞥了杜长兰一眼,笑道:“诸位莫忘了,李府除了公子姑娘,还有一位病弱不外出的表公子。” “什么表公子?”这是消息不灵通的。 卫秀才见杜长兰不阻止,也就隐了严奉若同严秀才的关系,单独将严奉若道起,众人还没有这么大的感伤,可是透过这一手好字,仿佛都能想象那是如何一位钟灵毓秀的人物。 有人感性,当即赋诗一首以抒怀心绪。杜长兰顺势引导,不经意将气氛拐回来。 今日玩乐,太过感伤总是不好。 “不知长兰兄的墨宝在何处?” 杜长兰:“这要考验诸君的眼力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在场皆是秀才和童生,有一定鉴赏能力。杜长兰这话不但不会引他们反感,反而更添趣味。 众人认真寻觅。 童生们也想开拓人脉,于是努力表现。每一个字都认真细看,然后说出哪个字好,好在哪里。 有一名童生言之有物,引得周围秀才频频点头,羡煞旁人。不止童生,其他秀才也不甘示弱。 日头愈发高了,钱秀才心道,就这么几篇字,还能看一天不成,笑话。 他这个想法刚起,杜长兰道:“诸位,诸位且听在下一言。” 众人看过来。 场中不知何时摆上条桌,摆上笔墨纸砚,杜长兰道:“今儿在下抛砖引玉,不知可否能见识一下诸位墨宝。”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本来嘛,杜长兰拿出来的字迹不差,大家也确实欣赏。但毕竟不是名家真品。 但此时杜长兰邀请他们参与其中,不管是气氛到了,兴之所至。还是想在大家面前一展所长,秀一回。 总之,谁也不会拒绝。 连钱秀才等人都心动了。难得有这么多读书人在,这种机会不多。 只是谁都不愿意第一个上。 杜长兰道:“明日重阳佳节,古有击鼓传花,今有奏乐传茱萸如何。” 崔遥上前捧着一株红通通的茱萸,杜长兰笑着请诸位站成一个圆。 他手一挥:“元鸿,奏箫。” 陆元鸿紧张的擦了擦手,笑应,“好。” 这是一首入门小调:《望山水》 陆元鸿是他们几人中学的最好的。箫声一起,崔遥顿时将茱萸传给身边人,对方再传下去。 “快,快传给下一人。” “哈哈哈哈——” 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小小的一枝茱萸上,激动、兴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他们此时此刻,都忘了平日同他人的嫌隙,沉浸在单纯的雀跃中。 茱萸传到卫秀才手中,曲子吹到高/潮部分,他递出茱萸的同时心里计算着。 这支曲子不长,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山风微微,曲终茱萸停。 红通通的茱萸落在张秀才手中。 众人一阵起哄:“张兄,张兄——” “张兄请罢哈哈哈。” 张秀才举着茱萸拱手:“张某献丑了。” 杜长兰接过茱萸,为张秀才磨墨。 张秀才笑问:“我写什么好呢?” 有人道:“这还不简单,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杜长兰从宋越手里接过一大束野菊花,朝张秀才晃了晃,“这布帘后可是满山菊花,张兄有感而发,定是佳作。” “长兰兄,你这可把我架起着谦词,但环视一圈风景,心里有了主意,顿时挥墨书写,犹如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最后一捺落下,张秀才将笔转了一圈,略微用力,毛笔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倒扔在笔筒兄,怎一个潇洒了得。 众人争相来看,当即有人抚掌:“好诗!张兄好文采。” “张兄珠玉在前,我等真是压力颇大。” 张秀才仰首大笑,摆摆手:“继续继续。” 人们快活极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眨眼至巳时四刻,杜长兰笑道:“玩这小半日,诸位也渴了,歇息歇息罢。” 宋越和陆元鸿将茶水点心一一摆上,菊花样式的黄豆糕,菊花茶,布帘四下更是野菊花遍布。 紫的,白的,黄的,当真是极美。 众人饮着茶吃点心,赏美景,惬意坏了。 头上太阳虽然明艳,却不如盛夏炙热,伴着温柔的山风,真是极好的享受。 一片静谧中,古朴的钟声传不出的厚重和宁静。 “那边是白雀庙罢。” 杜长兰点头,“我曾去过几次,为家人求平安。寺庙后院有个池子,里面置了一只石龟,说是砸中龟背,福气运翻倍。砸中龟/头,健康常有。有趣得很哈哈哈。” 众人来了兴趣。随着杜长兰讲述,这座老旧的寺庙,再度浮现在众人眼前。一群人快活极了。 张秀才今日因杜长兰之故,受到不少吹捧,他投桃报李,道:“长兰兄,我等来这么久,怎么还不见你的院试心得哈哈哈。” 众人太开心,都快忘了这茬,这才是今天主题。 杜长兰假做害羞:“实在是拙作,怕诸位见笑。” “那可不成,我等都来了,今日必须瞧一瞧。”张秀才带头起哄。 杜长兰盛情难却,“只好”把手稿拿出来,还没有装订成册,所以每人分得一页,众人只是随意一看就入了神。 一刻钟后,张秀才与人交换看了好几页,再抬头看着杜长兰,心情复杂。 他拍拍杜长兰的肩膀:“你这院案首,真是实至名归。” 杜长兰这份院试心得,对秀才却是极有用的,习题中提到不少典故,引着童生去看相关书籍,增加阅识。 如此不知不觉,真是太厉害了。 童生们激动凑过来,“杜相公,不知我等可能誊抄?” 杜长兰眉眼低垂:“不瞒诸位,我原是想大量刊印,奈何人力微薄……” 众人一下子懂了,张秀才带头道,“我愿助长兰。” 他取出二两银子递过去,倒不是他抠搜,而是他是第一个人,他给太多,后面的人不好给。给太少,后面的人只会更少。 果然之后又有人给一两,或者八钱,或者三两,崔遥给了五两。 几名童生给了一两,也有给七钱的,大抵是不好意思,面色微红。杜长兰挨个记下来,众人此时还以为杜长兰只是记人情,钱秀才笑杜长兰傻。没有富家公子的命得了富家公子的病。 钱秀才一分没给,他不会帮杜长兰扬名。 杜长兰此时问:“不知谁认识书肆相关人员,可来刊印?” 崔遥立刻举手,一名童生也有样学样举手。 杜长兰拱手作揖,“诸位好意,长兰无以为谢,明日重阳佳节,长兰提前送上茱萸菊花,助诸位祛邪避恶,身体康健。” 杜长兰从崔遥手里接过花,递给最近的张秀才,一支茱萸绑着黄色菊花,用红绳系着,红黄相映,雅趣极了。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份礼物,都很高兴。 杜长兰拿出最大最红的一枝茱萸:“这枝带回去送给县令,代表我们一干学生的心意。” 众人:!!! 张秀才彻底服了,杜长兰咋这么会来事儿呢,捧了县尊,也拉拢了众人的心。 于是一群人急不可耐下山,派了几名代表给县令送去茱萸。 新县令收到茱萸时乐了,当即回赠两本带有名家注释的诗籍给杜长兰他们,还勉励众人一番。 杜长兰将诗集带回,高举道:“这是县令对所有人的关怀,还望诸位一心向学,于下次秋闱中勇争头名。” “我等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下次秋闱,我等必定榜上有名。”人群热血沸腾,比日头还烈。 杜长兰话锋一转:“如此,诸君也莫要忘了谆谆教导我们的先生才是。” “长兰兄说的有理。”众人为教谕和训导送去花束和点心,一应事毕,才察觉饿了,顿时结伴去食堂吃午饭。讨论的都是文会之事。 这场鸿雁文会,众人记住了陆文英写的一手好行书,严奉若的字,陆元鸿的箫,记住张秀才卫秀才等人的好文采,以及杜长兰的院试心得——童生册。 崔遥回到崔家的时候,崔大郎还对弟弟遗憾道:“长兰是个厉害的,你但凡有一样拿得出手,人家都能拉拔你。” 机会杵在眼前,傻弟弟都不能用。崔大郎想想都快怄死了。 陆文英和陆元鸿的水平也只是中上,但是有展示平台,花花轿子众人抬,名声就出简单,只要有家世,有大儒背书,再不济拿钱往死里砸,很快就有名了。 说难,普通书生无权无势又无惊人才华,想扬名无异于痴人说梦。 崔大郎叹息,随后又不甘心紧抓弟弟的手:“我不管,你现在必须习一样技能,再有下次,绝不能看着机会白白溜走。” 崔遥瘪嘴,虽有些不愿,但也觉得哥哥说的对。杜长兰对他们真的够意思了,是他们自己立不起来。 同一时间,李府。 李道琦围着杜长兰团团转,恨不得掰着杜长兰的脑子仔细瞅,“咋这么聪明捏。” 连奉若哥哥都出名了,还有白雀庙,最近去白雀庙上香的人都多多了。 杜长兰这一出实在精彩,连李珍都难得夸奖他。 杜蕴望着他爹,眼里直冒星星,手脚并用爬入他爹怀里,额头相抵默念:“我是爹的儿子,我是爹的儿子。” 李道琦笑问:“你作甚?” 小孩儿扭头道:“我是爹的儿子,爹把智慧分我点。” 屋内顿时一阵欢快笑声。 杜长兰揉着儿子脑袋,啼笑皆非:“臭小子。” 热闹的气氛持续至晚间,晚饭后,杜长兰同儿子消食,特意送严奉若回院子,天上明月高悬,映着小院亮堂堂。 严奉若问他:“你这次花销几何。” 杜蕴晃着他爹的手蹦蹦跳跳,闻言也竖起耳朵,杜长兰说:“点心茶水钱是阿遥他们出的。我只出了布料钱。” 他笑道:“山上的野菊花是我之前找人种的,你当我为什么选择白雀庙旁边那座山,因为我提前踩点了。” 严奉若惊讶:“何时的事?” 杜长兰眨眨眼,目光灿若星子:“院试回不出话了。 严奉若叹道:“这一点我不如你。” 长兰走一步算十步,或者更远。 杜蕴美滋滋笑,兴奋的跳来蹦去,快活的像只小猴子。 这一段路程很近,严奉若推门进屋,忽然转身:“长兰,你天资过人,心有成算。若用心念书,下一次秋闱你定能拔得头筹。”他说的很笃定,仿佛已经看见。 杜长兰偏了偏头:“这么相信我?” “嗯。”严奉若抿了抿唇,犹豫道:“不过还得全心全意备考,莫被杂事所扰。” 杜长兰笑道:“我晓得。” 夜里的风有些凉了,严奉若微敛着眼,瞧不真切内里情绪,似是随口一提:“左右我近来无事,我欲誊抄书籍。” “这如何使得。”杜长兰不赞同:“抄书费心,你……” 严奉若:“你莫拿我当废人。” 杜长兰顿住,此时严奉若已经进屋,关上屋门。 月色下,杜长兰对着屋门深深一揖:“奉若兄对我的情意,长兰谨记在心。”他日必将厚报。最后一句他藏在心里。 杜蕴也拱手作礼,狗叫声在清幽的小院分外突兀和喜感。 杜长兰一巴掌呼在狗头上:“闭嘴。” 大黑:x﹏x 狗好委屈,但狗还不能说。 它再敢汪汪两嗓子,今儿屁股和脑袋总得有一个开花。 杜蕴摸摸大黑的脑袋,“太晚了,不要吵奉若伯伯。” 大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又可怜巴巴瞄杜长兰一眼。 杜长兰: 杜长兰带着儿子和傻狗离开了,屋内笍儿叹道:“公子体弱,何苦给自己揽事。” 严奉若摇摇头,橙色的烛火映出他如玉的容颜:“千金易得,知己难觅。长兰如此待我,我如何不动容,不过誊抄书籍这种小事,能帮他一二,我心甚慰。” 笍儿住了嘴。 杜长兰办文会,还想着为他们公子扬名。可见是真把他们公子当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2400:14:57~2023-09-2422:3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难别离20瓶;静默颓败、西瓜有点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