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候,杜长兰见着李府的女眷,他态度有礼,不见丝毫放浪。 只杜长兰到底是陌生人,李府姑娘同母亲另开一桌,与他们中间设了一道屏风。 饭厅里很安静,快吃完了,李珍对杜长兰道:”天色已晚,没得赶夜路的,今儿你们就在府里歇着。 杜长兰笑道:“伯父好意,长兰不敢辞,如此就叨扰了。” 李珍嘴角微扬,矜持颔首。他使了管家带杜长兰父子去歇脚处。 杜长兰父子离开了,李姑娘才开口:“若哥哥同杜童生,当真要好。” 严奉若轻轻点头:“长兰是个有趣的人。” 李姑娘讶异,她目光一转落在李道琦身上,“听说你散学回来,同杜童生聊了好一会儿。” 李道琦应道:“是啊。蕴儿聪明伶俐,可爱得紧……” 他一通讲述同杜蕴的趣事,眉里眼里都是笑意,说了二十句,十八句都在讲杜蕴。 饭厅传来低低笑声,李姑娘掩住嘴,娇俏的哼哼道:“我何时问过孩子啦,也亏得杜蕴是个男孩,若是女孩儿,我真要提了心了。” 李珍嗔怒的瞪了女儿一眼,李姑娘笑盈盈跑到母亲身后。李道琦此时也回过味笑。你当我什么人,见色眼开?!!” 他气的去捉姐姐,姐弟俩闹做一团。其他人笑望着,严奉若坐陪,又止不住咳嗽。 李家姐弟顿时不闹了,担忧不已,“若哥哥” 严奉若摆摆手:“不必担心,我无事。” 他起身行礼,“舅舅,舅母,奉若这就回屋了。” “去罢。”李珍吩咐笍儿:“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笍儿忙应:“老爷放心,小的记下了。” 杜长兰在李府歇了一夜,次日在李府书院看书逗留一日,又歇一夜,如此重复,一晃半月过去。 李府的大公子从县学回来,天朗气清,他沿着走廊,经过垂花门,远远的听见玩闹声。 院子里一群人在对对子。 杜长兰道:“收二川,排八卦,六出七擒,五丈原中”【注1】 小厮刚要开口,李道岫抬手阻了,“你先退下。” 他倚着月洞门,抱胸而望。见他的蠢弟弟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出下文。 杜长兰端着一小碟酸梅干,“琦哥儿,嗯?” 李道琦见着酸梅,牙齿已经泛酸了,忽然他感觉袖摆被人扯了扯,杜蕴仰着明媚的小脸,道:“琦叔,我爱吃酸梅,分与我吃些好不好呀。” 李道琦心里一阵软和,摸摸杜蕴的小脸,放柔了声:“这梅子酸得很,我答不出来,才要吃的。” 他也不是耍赖之人,接过碟子就要往嘴里一通倒,被一只大手阻了。 杜长兰无奈:“哪有你这么莽,咱们是玩闹意趣,又不是存心折腾人。” 他捻了一颗酸梅塞少年嘴里,笑道:“这就算罚过了。” 李道琦被梅子酸的倒牙,好容易咽下去了,又同杜长兰说笑。 李道岫摇了摇头,开口道:“玩什么呢?” 众人齐齐往来,他着秋香色圆领长袍,袖口和腰间收得紧紧的,一张面皮儿白净清润,偏又生了对细长剑眉,眸如琉璃,鼻似悬胆,英武俊俏中透着利落。 李道琦惊喜道:“大哥。” 严奉若眉眼舒展:“大哥。” 李道岫颔首,对严奉若一番嘘寒问暖,杜长兰老实充当背景板。过会儿见李道岫望过来,杜长兰拱手道:“在下杜长兰,见过大公子。” 杜蕴夹着嗓儿,奶声奶气道:“小辈杜蕴,见过大公子。” 李道岫伸手抚了抚小童白嫩的脸蛋:“当真是个可机灵的孩子,讨喜得很。” 他扯下腰间玉佩,塞进杜蕴手里,“长者赐,不可辞,嗯。” 杜蕴愣了愣,随后眉眼弯弯,拱手又是一礼:“蕴儿多谢伯伯。” 李道岫抚掌而笑,对杜长兰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这话模棱两可,不知是褒是贬。 杜长兰脸皮厚,只当是褒:“大公子过誉了。” 李道岫似笑非笑睨他一眼,杜长兰目不转睛回望。方才李道岫进院,杜长兰就知了,故作不知罢了。 两人对望,杜长兰大大方方打量人,李道琦上前来:“大哥,我们在对对子,大哥你来不来?” 李道岫寻了张圆凳落座,李道琦哎哎叫,那是他的凳子。然而对上他大哥的目光,李道琦又闭嘴了。 适时熟悉的拉扯感又来,李道琦低头,不是杜蕴又是谁。 小孩儿小声道:“坐我的凳子。” 李道琦摇头:“那你没地儿坐了。” 他后悔之前将小厮挥退了,这会儿也没人上凳子。 杜蕴将李道琦拉过去坐下,然后他手脚并用,熟练的爬进李道琦怀里,“我不重的。” 小孩儿身上香香的,又软乎,李道琦小心护着他,整个人美的冒泡泡。 杜蕴将李道岫送他的玉佩,拿给李道琦一起看,两个人说悄悄话。 李道琦看着小孩儿嫩乎乎的小脸蛋:好可爱,想咬一口。 他好喜欢小孩儿啊~~ 李道岫: 李道岫收回目光,眼不见为净,问杜长兰:“咱们续着之前的。” 杜长兰将上联复述,李道岫思索,严奉若道:“我想了几个,却总是差点意思。还得大哥不出的干净明丽,瞧一眼心都宽了。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同严奉若道:“这碧螺春喝起来,比外面儿还好些。” 严奉若笑道:“那是舅舅的友人送的。” 李珍此人,性格极端。易得罪人,但若是交了好友,也是至纯至真,情谊比旁人还胜几分。 这几十载,李珍也就友人一二,却是感情极好的。 李道岫思绪一顿,父亲居然拿此茶招待杜长兰。但很快略过此事,继续思索。 两刻后,李道岫对道:“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注1】 杜长兰讶异,大力鼓掌:“不愧是李相公。真是好联。” 李道岫前两年考取了秀才功名,时人称秀才为相公,杜长兰确确实实在称赞他。 李道琦放下杜蕴,围着他大哥团团转,眼里都是仰慕。严奉若也道:“真是好对,大哥的学艺又精进了。” 李道岫看向杜长兰,“你能想出上联也是巧思。” 杜长兰嘻嘻笑:“那可不是我想的,是我从旁处看来。” 这幅对联是他从武侯祠看来,讲述诸葛丞相的一生。堪为千古名对。 让他来出,他可出不来。 古代书生从小学问,受此熏陶,李家兄弟和严奉若都是其中翘楚。但对杜长兰是短板,他傻了才以短博长。 李道琦惊了:“你怎么可以出从旁处看不能用书上看的对联啊。” 杜长兰这个不要脸的,光明正大欺负小朋友。 他不以为耻,又出一对:“青林口,白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注2】 李道岫笑问:“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又是从旁处看的?” 杜长兰朝他们作揖,眯着眼笑:“这幅只有上联,长兰愚钝,委实对不出下联,还望大兄指点则个。” 李道岫注意他的称呼变化,却是不讨厌,哼道:“你这肚里墨水没几两,院试难了。” 杜长兰夸张叫苦讨饶:“好大兄,你真是生了一双如炬慧眼,什么也瞒你不过。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他拖长了调,像个唱大戏的。顿时逗得一群人笑起 注1: 上联:收二川,排八卦,六出七擒,五丈原中,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下联: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爻神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来自武侯祠对联。 注2: 青林口,白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此上联,出自李白。 晚饭时候,杜长兰见着李府的女眷,他态度有礼,不见丝毫放浪。 只杜长兰到底是陌生人,李府姑娘同母亲另开一桌,与他们中间设了一道屏风。 饭厅里很安静,快吃完了,李珍对杜长兰道:”天色已晚,没得赶夜路的,今儿你们就在府里歇着。 杜长兰笑道:“伯父好意,长兰不敢辞,如此就叨扰了。” 李珍嘴角微扬,矜持颔首。他使了管家带杜长兰父子去歇脚处。 杜长兰父子离开了,李姑娘才开口:“若哥哥同杜童生,当真要好。” 严奉若轻轻点头:“长兰是个有趣的人。” 李姑娘讶异,她目光一转落在李道琦身上,“听说你散学回来,同杜童生聊了好一会儿。” 李道琦应道:“是啊。蕴儿聪明伶俐,可爱得紧……” 他一通讲述同杜蕴的趣事,眉里眼里都是笑意,说了二十句,十八句都在讲杜蕴。 饭厅传来低低笑声,李姑娘掩住嘴,娇俏的哼哼道:“我何时问过孩子啦,也亏得杜蕴是个男孩,若是女孩儿,我真要提了心了。” 李珍嗔怒的瞪了女儿一眼,李姑娘笑盈盈跑到母亲身后。李道琦此时也回过味笑。你当我什么人,见色眼开?!!” 他气的去捉姐姐,姐弟俩闹做一团。其他人笑望着,严奉若坐陪,又止不住咳嗽。 李家姐弟顿时不闹了,担忧不已,“若哥哥” 严奉若摆摆手:“不必担心,我无事。” 他起身行礼,“舅舅,舅母,奉若这就回屋了。” “去罢。”李珍吩咐笍儿:“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笍儿忙应:“老爷放心,小的记下了。” 杜长兰在李府歇了一夜,次日在李府书院看书逗留一日,又歇一夜,如此重复,一晃半月过去。 李府的大公子从县学回来,天朗气清,他沿着走廊,经过垂花门,远远的听见玩闹声。 院子里一群人在对对子。 杜长兰道:“收二川,排八卦,六出七擒,五丈原中”【注1】 小厮刚要开口,李道岫抬手阻了,“你先退下。” 他倚着月洞门,抱胸而望。见他的蠢弟弟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出下文。 杜长兰端着一小碟酸梅干,“琦哥儿,嗯?” 李道琦见着酸梅,牙齿已经泛酸了,忽然他感觉袖摆被人扯了扯,杜蕴仰着明媚的小脸,道:“琦叔,我爱吃酸梅,分与我吃些好不好呀。” 李道琦心里一阵软和,摸摸杜蕴的小脸,放柔了声:“这梅子酸得很,我答不出来,才要吃的。” 他也不是耍赖之人,接过碟子就要往嘴里一通倒,被一只大手阻了。 杜长兰无奈:“哪有你这么莽,咱们是玩闹意趣,又不是存心折腾人。” 他捻了一颗酸梅塞少年嘴里,笑道:“这就算罚过了。” 李道琦被梅子酸的倒牙,好容易咽下去了,又同杜长兰说笑。 李道岫摇了摇头,开口道:“玩什么呢?” 众人齐齐往来,他着秋香色圆领长袍,袖口和腰间收得紧紧的,一张面皮儿白净清润,偏又生了对细长剑眉,眸如琉璃,鼻似悬胆,英武俊俏中透着利落。 李道琦惊喜道:“大哥。” 严奉若眉眼舒展:“大哥。” 李道岫颔首,对严奉若一番嘘寒问暖,杜长兰老实充当背景板。过会儿见李道岫望过来,杜长兰拱手道:“在下杜长兰,见过大公子。” 杜蕴夹着嗓儿,奶声奶气道:“小辈杜蕴,见过大公子。” 李道岫伸手抚了抚小童白嫩的脸蛋:“当真是个可机灵的孩子,讨喜得很。” 他扯下腰间玉佩,塞进杜蕴手里,“长者赐,不可辞,嗯。” 杜蕴愣了愣,随后眉眼弯弯,拱手又是一礼:“蕴儿多谢伯伯。” 李道岫抚掌而笑,对杜长兰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这话模棱两可,不知是褒是贬。 杜长兰脸皮厚,只当是褒:“大公子过誉了。” 李道岫似笑非笑睨他一眼,杜长兰目不转睛回望。方才李道岫进院,杜长兰就知了,故作不知罢了。 两人对望,杜长兰大大方方打量人,李道琦上前来:“大哥,我们在对对子,大哥你来不来?” 李道岫寻了张圆凳落座,李道琦哎哎叫,那是他的凳子。然而对上他大哥的目光,李道琦又闭嘴了。 适时熟悉的拉扯感又来,李道琦低头,不是杜蕴又是谁。 小孩儿小声道:“坐我的凳子。” 李道琦摇头:“那你没地儿坐了。” 他后悔之前将小厮挥退了,这会儿也没人上凳子。 杜蕴将李道琦拉过去坐下,然后他手脚并用,熟练的爬进李道琦怀里,“我不重的。” 小孩儿身上香香的,又软乎,李道琦小心护着他,整个人美的冒泡泡。 杜蕴将李道岫送他的玉佩,拿给李道琦一起看,两个人说悄悄话。 李道琦看着小孩儿嫩乎乎的小脸蛋:好可爱,想咬一口。 他好喜欢小孩儿啊~~ 李道岫: 李道岫收回目光,眼不见为净,问杜长兰:“咱们续着之前的。” 杜长兰将上联复述,李道岫思索,严奉若道:“我想了几个,却总是差点意思。还得大哥不出的干净明丽,瞧一眼心都宽了。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同严奉若道:“这碧螺春喝起来,比外面儿还好些。” 严奉若笑道:“那是舅舅的友人送的。” 李珍此人,性格极端。易得罪人,但若是交了好友,也是至纯至真,情谊比旁人还胜几分。 这几十载,李珍也就友人一二,却是感情极好的。 李道岫思绪一顿,父亲居然拿此茶招待杜长兰。但很快略过此事,继续思索。 两刻后,李道岫对道:“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注1】 杜长兰讶异,大力鼓掌:“不愧是李相公。真是好联。” 李道岫前两年考取了秀才功名,时人称秀才为相公,杜长兰确确实实在称赞他。 李道琦放下杜蕴,围着他大哥团团转,眼里都是仰慕。严奉若也道:“真是好对,大哥的学艺又精进了。” 李道岫看向杜长兰,“你能想出上联也是巧思。” 杜长兰嘻嘻笑:“那可不是我想的,是我从旁处看来。” 这幅对联是他从武侯祠看来,讲述诸葛丞相的一生。堪为千古名对。 让他来出,他可出不来。 古代书生从小学问,受此熏陶,李家兄弟和严奉若都是其中翘楚。但对杜长兰是短板,他傻了才以短博长。 李道琦惊了:“你怎么可以出从旁处看不能用书上看的对联啊。” 杜长兰这个不要脸的,光明正大欺负小朋友。 他不以为耻,又出一对:“青林口,白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注2】 李道岫笑问:“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又是从旁处看的?” 杜长兰朝他们作揖,眯着眼笑:“这幅只有上联,长兰愚钝,委实对不出下联,还望大兄指点则个。” 李道岫注意他的称呼变化,却是不讨厌,哼道:“你这肚里墨水没几两,院试难了。” 杜长兰夸张叫苦讨饶:“好大兄,你真是生了一双如炬慧眼,什么也瞒你不过。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他拖长了调,像个唱大戏的。顿时逗得一群人笑起 注1: 上联:收二川,排八卦,六出七擒,五丈原中,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下联: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爻神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来自武侯祠对联。 注2: 青林口,白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此上联,出自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