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风声鹤唳,在这样的气氛下,杜长兰升任岭南按察使一职,即刻赴任。 他告别亲友,于城外十里亭见故人,杜长兰看着明艳的美妇人,微微叹息:“殿下,您当真不该来。” 大公主莞尔,“人总要去做一些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杜大人。” 两人四目相对,大公主眉眼柔和,如江河般包容。杜长兰垂下眼,终是没有反驳。 两人说了会话,杜长兰看向大公主送来的木匣子,揶揄道:“殿下,下官如今攒有家财,不需……” 大公主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猩红的蔻丹耀眼夺目,朝杜长兰眨了眨眼:“你会用上它的。” 杜长兰若有所思,收下木匣子,“多谢殿下。” “大人,我也有东西送您。”虞玥凑上前来,白皙的小脸洋溢着笑,同样送来一个木匣子,却比大公主送的木匣子更沉。 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下,杜长兰接下木匣子,“多谢小殿下。” 他话音未落,怀里顿时被塞了满当,虞玥靠在他肩头,闷闷道:“大人,我十分舍不得你。为何我们相聚的时光如此短暂。” 杜长兰回抱住他,“人生本就多离别。” 他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有一瞬间恍惚,仿佛透过虞玥看见了虞蕴。 这对表兄弟生的相似,只是玥儿五官更为精致,性子也略骄矜。 而蕴儿…… 杜长兰:‘只望风铃和奉若能拦住那孩子。’ 皇孙府,虞蕴被众人跪抱双腿,他恨欲发狂,“你们放肆!大胆!” “松开我,我爹马上就要走了——” 风铃死命摇头,“不行,大人有令,无论如何蕴殿下都不能去送大人,否则大人就活不成了。” 虞蕴愣住,拽过风铃的胳膊逼视他:“你说什么?” 风铃抿了抿唇,避开少年迫人的目光,低声道:“大人临走前是这般交代小的,还让小的转告蕴殿下,有些事不要深究。您只要知道害您双亲的人是五皇子,且五皇子已经伏诛便可。” 虞蕴脑子一片空白,他昏迷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爹刚刚在京任职,又立刻外放,必然与此有关。 可是他爹也好,老师也罢,连曾外祖皆劝他不要探究太过。 而擒贼有功的禁军首领,为何又突然暴毙家中。种种疑云都累在他心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寸进。 严奉若无声叹息,朝风铃谷穗二人挥手,他将少年揽入怀中,拍着少年的肩:“雏鹰总要学会飞翔,蕴儿,你有你的道路要走。” 通往帝王的路,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 虞蕴被揽住,靠在老师肩头,望向头顶的苍穹,湛蓝明净,令人心生向往,也那般遥不可及。 没有他爹在侧,他真的很害怕。 那条路突然变得那么远,那么黑,虞蕴忽然怀疑自己真的能走到尽头吗? 无人能知,唯有秋风依旧。 它打着璇儿,吹了杜长兰满脸,也吹痛了他的眼睛,以至于当 杜长兰踏上马车,与大公主和虞玥挥别时,双眸竟然泛了热。 辛起担忧的望向他,又转回头去,少顷又忍不住道:“大人,您为何将元宝也一并给了蕴殿下。” 皇孙府已经有一条逗乐的大狗,何必再多一只鹦鹉,若是大人将鹦鹉留在身边,也多些趣味,不至这般伤别离。 还有十七,自从大人的任命下来,十七一直没有表态…… 可辛起转念一想,岭南多瘴气,稍有不慎便折在里面,别说女子,瘦弱些的男子也扛不住。 可是大人待十七那般好,十七是不一样的,十七不是外人。 辛菱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但一直留意杜长兰的反应,听见那清越之声:“蕴哥儿年少,元宝给他逗个趣儿也好。” 辛菱含糊应了一声,继续赶车,车轮滚过路面,微微晃动,车上的风铃间或发出清脆悦耳之声,给这乏味的征途添了一丝趣儿。 杜长兰背靠车壁,思绪回到五皇子逼宫那日清晨,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最后定格在五皇子吐血的瞬间。 五皇子何时服毒? 杜长兰手指点着膝头:以对方之爱己,若逼得其服毒自尽,想来是五皇子斩杀九皇子失败时,五皇子知晓大势已去,这才咬破口中的毒囊,之后五皇子故意与他们周旋,未必没有拖延毒发之效。 难为五皇子能忍了毒发的痛。 回顾过往种种,五皇子也称得上有谋略,有耐性,有胆气,可惜从一开始就左了心性。 杜长兰思绪飘远,忽然马车止了,辛菱惊声唤道:“十七?” 杜长兰睁开眼,眸中没有一丝意外,他掀开车帘,下车行向那抹熟悉的身影,先时还能稳住,渐渐地步子愈快,一颗心像泡在了温泉里,发着软,泛出酸,暖烘烘的要命。 他张开手将人抱了满怀,闷闷道:“真来了” 他欣喜于心爱之人与他同甘共苦,却又愧疚于牵连心爱之人受苦。 莫十七回抱他,没有言语,只是双臂收的愈发紧了。 辛菱看着这一幕,激动的双手捧心,低声念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十七会来,大人跟十七天下第一好。” 辛起:. 傻小子,还十七,十七的叫,该叫夫人了。 长砚商队的其他人也很为莫十七高兴,不止是行首有了归处,更重要的是,长砚商队也有了靠山。 杜大人现是从三品的按察使啊。 旁人终其一生也难以逾越的高山,杜大人短短几年就走了大半,这样的青云直上,可谓前无古人。 若杜长兰知晓商队众人所想,必然得念叨一番,甘罗十二拜相,他哪里就敢称前无古人,可没有那般厚脸皮。 至于后来者,一代天骄更胜前,杜长兰自认也不过是一朵被推前的浪花罢了,且他这多浪花不知何时泯灭。 若说从前杜长兰还不会担心天子要他命,但谋反一案后,杜长兰便无半分怀疑了。 嘉帝欲除他而后快。 纵使现在嘉帝允他前往岭南任按 察使,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或者说,嘉帝现在还有些许人文顾虑。 再过段日子,或者一年,或者两年,帝王的绝对权威至上,嘉帝满心只会想着怎么除了他。 杜长兰松开莫十七,“且与我同坐罢。()?()” 商队众人跟着起哄,莫十七瞪了他们一眼,周围顿时寂静。她握着杜长兰的手,大摇大摆上了马车。 队伍重新出发,车内传来低低笑声,杜长兰用气音道:“你手心好多汗。()?()” 莫十七倏地缩回手,却被杜长兰拽住,用方帕给她一一擦拭干净,他抚摸掌中薄茧,道:“十七,你来了,我真的很高兴。()?()” 在他终究与嘉帝走向你死我活的地步,迷茫他与蕴儿未来又会如何时,十七能来到他身边,真的太好了。 他得到片刻的喘息,游荡的心灵落到实处。 “好了。?[(.)]???_?_??()?()” 杜长兰这才送开她的手,莫十七只觉得被擦干净的手又泛了热,生出湿意。 她转移话题:“大公主私下寻过我,送了我一些东西。” 杜长兰笑道:“好巧,我也是。” 两人在车内说着话,傍晚时分,众人择地歇息,莫十七在火上烤饼,不时刷一层蜂蜜,副手笑盈盈凑过来:“行首,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这饼是给杜大人烤的吧。” 莫十七睨他一眼,副手以为他们行首会害羞,没想到莫十七爽快应了。 副手惊讶,此时饼烤好,莫十七起身给杜长兰送去。 “好吃,真甜,不愧是十七烤的。”杜长兰毫不吝啬夸赞。 副手腹诽,行首放了蜂蜜,当然甜了。 莫十七也想解释,刚张口嘴里塞了一块饼子,对上一双笑眼,杜长兰道:“十七也尝尝,当真可口。”他又道:“十七给的,就是最好的。” 两人席地而坐,吃饼望月,杜长兰忽而道:“今夜月色明亮,明日或是好天气。” “嗯。” “不过天晴易渴,得多备些水。” “好。” “……接下来的一路,辛苦你了。” “与大人一道,就不苦。” 莫十七默默握住杜长兰的手,靠在他的肩头,在草原逃亡的日夜,他们也是如此依偎。 夜还长,明月高悬九天,直到后半夜才退了。 众人继续赶路,第三日傍晚,杜长兰赶上因两位皇子谋反而被流放的犯人。 韩箐枷锁缠身,狼狈至极,于人群中第一眼看见光鲜亮丽的杜长兰,忆起昔日,再看如今双方之悬殊,难堪的背过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2-2523:33:16~2023-12-26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2635715瓶;苹果、莫斯利安!、我就是要问为什么、工作使我快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