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辂沉吟片刻,朝着千面人说道:“仗打到这个份上,我估计燕军那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朝廷虽然损失了些军队,但根基并未动摇,只是朝廷没有一个合适的帅才,两军这才会在杭州形成对峙,我希望千面人师兄能给允炆带个话,无论朝廷有任何调动,我希望都先暂停攻势,你再为我请一道圣旨,让允炆封我个能代表朝廷的官,我要与燕军和谈。” 千面人看了看张辂,道:“朝廷的宗旨不会变,削藩势在必行,陛下继位不久,断然不会改变政策,你觉得燕王能接受这个和谈条件?” 张辂耸了耸肩,说道:“总要试试才知道,当个没有兵权的闲散王爷,也总好过丢了性命,一切都要看燕王如何抉择了,况且我大伯现在是燕王手下大将,只要我出面,大伯可以帮着劝慰燕王,就算大伯不劝,燕王也势必因为我的原因而与大伯疏远,这样也算是削弱了燕王势力,此消彼长之下,我不相信燕王还有胆量与朝廷决战。” 千面人想了想,道:“不愧是金陵城出了名的小诸葛,你若早些下山,说不定燕军早就土崩瓦解了。” 事实真是这样吗?还真不一定。 当初张辂可是给了朱允炆锦囊,又告诉朱允炆要小心朱棣的。 要是没有这个锦囊,也许朱允炆也不会削藩。 朱允炆不削藩,自然也就不会有靖难之役的发生。 偶然之中似乎透着必然。 世事就是这样,一切,谁能说得好呢? 千面人拿起斗笠,重新扣回了自己脑袋上,他叹息一声,继续道:“认识你可是让我倒了八辈子霉,本来还想着从你这里好好休息休息,你这是一刻都不让我闲下来啊。” 张辂起身,郑重向着千面人行了一礼,道:“有劳千面人师兄了。” 张辂说得不多,也只有这么一句,因为他知道千面人是聪明人,只要朱允炆放权,谈判能获得成功,就会少死很多人。 千面人以前只想着把锦衣卫衙门越做越好,可他现在肩负的,已经更多。 他没好气地看了张辂一眼,“等我回来,你一定要请我吃些好东西。” 张辂点了点头,“一定。” 千面人没有再说什么,转头便出了满月客栈。 这下肖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千面人走了,他的钱包总能保住了,不然天天挂账,他是真吃不消啊。 不过随之而来的,肖进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张辂和千面人的谈话他可是一句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作为历史的见证者,他本应该激动万分,可听了太多不该听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刚刚督主可是称呼陛下允炆来着,这事要是流传出去,自己脑袋还能保得住? 肖进不自觉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抬起眼,正看见张辂一脸笑意地看向自己。 这笑意看着高深,让肖进感觉背后直冒凉气,他努力控制着,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他重新把头低下,不敢再看张辂的眼睛,而是拱手说道:“督主,刚刚的事情卑职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张辂起身摆了摆手,直到楼梯口的时候,他这才轻声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指挥使既然用了你,自然是对你放心的,等此间事了,你就随本指挥使回金陵吧。” 肖进大喜,这句话的意义再清楚不过,等靖难之役结束,自己就能够升官了。 他也不管张辂是否看得见,朝着张辂郑重行了一礼,说道:“卑职谢过督主!” …… 千面人的到来似乎是带动了满月客栈的生意,就在太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时候,满月客栈终于迎来了第二位和第三位客人。 这两人一男一女,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看上去不像是情侣,倒像是同伴。 他们要了两间客房,又点了些简单的吃食,便在堂间吃了起来。 恰巧张辂无事,准备到街上去逛荡逛荡,却不想在路过大厅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在大厅中正对着一碗面大吃特吃的男人。 “刘二饼?你怎么在这?”张辂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刘二饼。 他抬头看到了张辂,这才满眼欢喜地咬断了嘴里的面条,说道:“这不巧了吗,师弟你怎么也在这?” 以前刘二饼在镇抚司的时候,靠着坑蒙拐骗让人误以为他武功高强,当时镇抚司当中的那些锦衣少年可都是称呼他为大师兄的。 当然了,当初张辂在锦衣少年中一举夺魁,自那之后便被称为二师兄。 虽然张辂自己对二师兄这个称呼颇有微词,但架不住人人都那么喊他啊。 这也导致刘二饼见了张辂,要么是直接喊名字,要么便会喊上两句师弟。 此时此刻吗,还在扒拉这算盘的肖进听到师弟这个词就暗道一声不好,之前的千面人也是喊督主师弟,然后就挂账了,这怎么又来一个喊督主师弟的人? 这要是还挂账,自己还活不活了? 在肖进的提心吊胆中,张辂没好气地看了刘二饼两眼,说道:“一边去,谁是你师弟?” 听了这话,肖进放下心来,这次的师兄弟关系督主没有承认,既然不承认,大概率也就不会挂账了吧? 张辂说着,忍不住向着跟刘二饼同桌的女子看去。 他很是好奇,到底是怎么的女子,才会和刘二饼成为伙伴。 只是这女子是背对着张辂的,所以张辂一直没看清他的面容。 这个时候女子缓缓转身,朝着张辂轻轻点头道:“师弟。” 肖进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这怎么又来一个? 张辂看到了女子的面容,惊呼道:“李薛师姐!你……你不会和刘二饼这个家伙在一起了吧?” 肖进的心都在滴血了,督主都跟人家喊师姐了,看来这次又要挂账了,这钱啊,还是要借啊。 李薛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如当年一样清冷,她道:“没有,只是这家伙不知为何,总是一路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