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辂现在没有时间难过,因为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交代厨子还有跑堂一定要安置好曾庆达的遗体,便直接带着肖进出了满月客栈。 街上依旧无人,他们两人直接到了东昌府衙门口。 守门的衙役眼见有人前来,自然是手持风火棍拦在了门口。 “府衙重地,寻常人等不得擅闯。” 肖进原本是落在张辂后面半个身位,作为张辂的属下,他是极为懂规矩的。 同样,现在这个情况,他作为小弟,自然也不会让张辂率先开口说话。 只见肖进上前两步,将自己头上的斗笠取下,开口说道:“是我。” 每个州府都有明面上的两个锦衣卫,一个负责监察当地政务,一个负责当地的彩票事业。 虽然肖进是负责彩票的那个,但府衙也是经常来,是以这里的衙役基本全都认识他。 两名衙役立刻收了风火棍,朝着肖进躬身行礼道:“小的眼拙,没看出竟然是肖总旗。” 肖进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事态紧急,劳烦前去通报一声,就说钦差大臣到了。” 钦差这个词其实并不多见,被皇帝委派的钦差很多时候官职品级都不高,但既然担任了钦差,那权柄就是极重的,至少东昌府衙中的官员,全都要受其节制。 衙役没想到东昌府会来这样的大人物,肖进他们是认识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钦差,那么钦差也只可能是眼前的张辂了。 虽然他们没见过钦差,但在他们的固有思维里,总觉得钦差的年纪一定不小,而且还会自带威压。 可谁能想到,真实的钦差居然是如此年轻的模样,往下深想一下,如此年轻便当上了钦差,那么将来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衙役忍不住多看了张辂两眼,拱手说道:“还请这位大人与肖总旗稍后,小的这就前去通传。” 张辂与肖进轻轻点了点头。 衙役一刻不敢停留,转身便跑了进去。 说来也巧,衙役刚刚跑进去没多久,府衙之中便出来一人。 这人膀大腰圆,面容肃穆,正是东昌府负责监察当地政务的锦衣卫总旗,穆志勇。 穆志勇自然是认得肖进的,两人虽然分管不同事务,但职位都是总旗,平日里私交也还不错。 锦衣卫权限极大,哪怕是各府府尹他们都能随意拿捏。 现在见肖进居然落后张辂半个身位站着,而且还是一副恭谨的模样。 穆志勇便上前问道:“肖总旗,这位是?” 肖进也是赶忙介绍道:“穆总旗,还不赶快来见过督主。” 在锦衣卫的口中,这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被称为督主,那便是锦衣卫的一把手,都指挥使。 自打蒋瓛死去,朝廷上一直没有说明谁会接任蒋瓛的位置,所以在不少人眼中,还以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位置还是空缺,根本不知道朱允炆早就把这个位置给了张辂。 虽然心中带着疑惑,但穆志勇料想着肖进也不会坑自己,再说这天底下也没人有这个胆子敢冒充锦衣卫。 穆志勇便朝着张辂拱手道:“卑职东昌府锦衣卫总旗穆志勇,参见督主。” 张辂淡然地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他道:“穆总旗不必多礼。” 这时候刚刚前去通传的衙役也带着东昌府衙的全部官员出来了。 钦差前来,为表重视,自然是全体官员都要出来拜见的。 东昌府尹是个胖子,名叫何齐,他颌下一缕胡须,眼睛虽小但却透着光亮,一副精明的模样。 何齐还未开口,张辂已经取出了千面人曾庆达给他带来的圣旨。 他把圣旨轻轻举起,让现场所有的人皆能看到。 何齐等人马上便要跪拜,却被张辂一把拉了起来。 “这封圣旨是给我,我又不是前来宣旨的,所以众位大人无须跪拜。”张辂轻声说道。 说完,他便把圣旨交给了何齐。 何齐飞快地将圣旨捋了一遍,然后又把圣旨恭敬地交还给张辂,说道:“何齐见过张大人。” 他的话语十分简练,要是平日里,说不得还要客套上几句,但圣旨里说得清楚,已经着令盛庸协助张辂在东昌府与燕王谈判,如今事态紧急,实在没必要再说那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 张辂把圣旨收起,这才朝着何齐回了一礼,说道:“何大人有礼了。” 何齐点了点头,回身朝着所有官员说得:“此刻起,东昌府一应事宜皆有张大人说了算,张大人但有要求,尔等必须配合,若有不从者,我何某定不饶恕此人。” 虽然人们都知道张辂是钦差,但何齐却没把张辂的具体职务说出来,这也让在场的官员纷纷猜测,不过见贵为府尹的何齐都把所有的权利让了出去,想来这个张大人地位职务也不低。 在场的众多官员全都朝着张辂行了一礼,开口说道:“下官定当遵命。” 何齐也是朝着张辂说道:“何某也以张大人马首是瞻。” 张辂也不拖沓,点头说道:“想来盛庸盛大人也快到了,众位同僚各司其职,一定要维护好东昌府的秩序,此刻起,只留下东昌府的东门,其余诸门尽皆关闭,同时加派人手守护,不要让任何人随意进出!有违此令者,定斩不饶!” 一众官员点头称是。 张辂又朝着肖进吩咐道:“想来现在各位达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肖进待会你把事情的原委都跟诸位大人说上一说,一定不要出现什么差头。” 肖进领命道:“卑职领命!” 张辂这才又对着何齐还有穆志勇说道:“何大人还有穆总旗就陪着我走一趟吧,盛大人就快到了,咱们总要到东门接一下才是。” 何齐和穆志勇对视一眼,齐齐说道:“下官(卑职)领命。” 张辂带着何齐还有穆志勇直接上了东昌府的城楼。 远远向着东边看去,已经可以看到不少烟尘。 战争时期,东昌府自然也有自己的斥候,不过片刻工夫,便有斥候上城说道:“报!城外发现两队人马,数量不下数万!” 张辂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 …… 盛庸从杭州过来,他把主力部队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自己到了东昌,另一部分留在了杭州,交给了铁铉。 这也算是做了两手准备,即便东昌府这里的谈判不顺利,那么凭借着现有的兵力,盛庸自信可以缠住燕军,届时杭州那边的兵马也可尽出,直接北上,直取燕军腹地。 这办法极为简单明了,其实盛庸早就想那么用了,只可惜以前军队的指挥权在李景隆手中,他人微言轻,李景隆根本不把他的建议当回事。 只可惜几十万的兵马最后全都折在了李景隆手中。 后来盛庸终于上位,只是他手中可以调动的兵马已然不多,只能与燕军在杭州一线对峙,贸然分兵,必会引起燕军警觉。 一旦燕军有了警觉,想要顺利平息战事就没那么简单了,而且一个弄不好,还有损兵折将的风险,毕竟燕王朱棣与他手下那些战将也不是好相与的。 现在就着这个谈判的机会,盛庸也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分兵了。 遥遥看了看东昌城,盛庸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无论接下来谈判成功与否,燕军之患也终于可以平息了,届时他盛庸就是大明新一代的战神了。 只这样一想,就让盛庸忍不住心潮澎湃。 “燕军此刻在什么位置?”盛庸开口朝着身边的校尉问道。 校尉则开口道:“燕军在咱们北边三十里,如今他们已经扎营。” 盛庸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军距离东昌城十里扎营!斥候警戒周围,密切监视燕军东西,但要切记,不可与燕军发生任何冲突,燕军但有什么动向,随时来报!” 旁边的校尉拱了拱手,直接传达命令去了。 大军距离东昌城还有十里的时候,选取了一处开阔地便开始安营扎寨。 皇帝虽说安排了谈判事宜,也安排了谈判的人选,但具体的事情却并未安排清楚,圣旨中也说让盛庸在此次谈判中辅助张辂,具体事宜还要张辂来安排。 而盛庸所带来的这些兵马,自然也要张辂来安排。 待扎营完毕,盛庸再次重申了军纪,又把临时指挥权交给了副将,便带着自己的亲卫营直接朝着东昌城去了。 而张辂为表示对盛庸的重视,也带着府尹何齐,还有肖进和穆志勇两个锦衣卫总旗在东昌城东门等候了。 盛庸当初还在金陵任职时便听说过张辂的名号,只是两人一直没什么交集罢了。 盛庸军旅出身,如今的官职地位全是他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所以他这样的人一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傲气与自负。 他看不起那些整日游手好闲又没什么本事的勋贵子弟,尤其是看不起折损了几万兵马的李景隆。 但他对张辂的感官却非常之好,当年张辂先是破了厉鬼索命的案子,又捣毁了九门,解决了朝堂中的不少蛀虫,同时还对百姓不错。 在盛庸看来,张辂算是勋贵子弟中最为有勇有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