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嘴角微翘,说道:“袁凯的事,你小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内侍认为袁凯真的疯了?” 这件事的实情如何能说,万一朱元璋翻脸无情说自己欺君罔上呢?张辂可不想被抓住小辫子,只能装作无辜地说道:“陛下您这可冤枉微臣了,在您面前,我这点微末手段如何能用?袁凯是真疯了,微臣保证。” 朱元璋如何看不出张辂没说实话?他只是笑了笑,却也不点破,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小子下去吧。” 张辂恭敬地行了礼:“微臣告退。” 待御书房只剩下朱元璋一人,他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袁凯不错,先让其回家休养几年,好好磨磨性子,等将来太子登基,袁凯再次入朝当个都御史也是不错的。” …… 由于得了“疯病”,袁凯不得不致仕还乡,虽然他年岁不大,但当御史的这段时间也让他见识了朝廷的血雨腥风,他自问若是在官场继续混下去,少不得会落下一个身死的下场,如今还有命在,也算是知足了。 袁凯身无长物,卖了金陵城的房子,买了一架马车,剩余随身的家当不过也只有两个包裹外加一个仆役。当年他进京赶考意气风发,得中进士也曾鲜衣怒马,可如今他要离开了,却显得极为冷清。 督察院的同僚只不过来了两三人为其送行,现在袁凯没了官身,自然也不想让同僚远送,只到了街角处他便挥手与往日的同僚作别。 马车稍显破旧,行进的速度也不快,好在在仆役的驾驶之下还算平稳,这才刚刚出了金陵城,只听“吁”的一声,仆役将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内的袁凯不明所以,开口问道:“怎么停下了?” 仆役则开口答道:“少爷,有人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这可把袁凯下了一跳,口中还念叨着:“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有贼人敢打劫,咱们可没有多余的钱财。” 袁凯说着,脑袋也是不住地朝着车厢外探去。 可马车之前除了张辂哪还有什么别人。 张辂摇了摇头,对着袁凯就是一顿嘲笑:“贤兄啊,你这脑子还真是读书读傻了,这才刚刚出了金陵,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怎么可能会有不开眼的蟊贼跑这打劫来?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袁凯对张辂的感觉有点复杂,最初在朝堂上他听到的全是张辂的各种流言蜚语,可后来两人接触了,袁凯又觉得张辂是个极富正义感的人,可说他正义吧,张辂又不肯在陛下面前为李善长脱罪,而且张辂喜欢拍马屁,直到现在袁凯都不知道张辂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可不得不说,他这次能够留下性命,全是张辂的功劳。 袁凯对着张辂行了一礼,嘴上说道:“袁某还未谢过张总旗的活命之恩。” 张辂摇了摇头,轻磕坐下马匹,缓缓来到马车近前,说道:“我不是说过,张总旗这个称呼显得生分,你喊我一句贤弟就行。” 袁凯起身摇摇头,道:“如今张总旗是官,袁某是民,不敢高攀与张总旗兄弟相称,也不想会在此地与张总旗见面。” 张辂则赶忙说道:“我之所以来这,就是为了给袁兄送行的。” 袁凯不解,除了张辂救了他这次,两人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他本就性情耿直,索性便直接问道:“张总旗请恕我直言,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张辂听了这话,竟直接笑了起来,他笑了好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这世上的人哪有绝对的好和绝对的坏?好人就不办坏事吗?坏人就一定不会办好事吗?这好与坏啊,不过是站在不同角度不同立场的所见所闻而已。” 袁凯读过不少书,可书中的人物全都具有脸谱化,好与坏尽皆标注了出来,张辂这番好人坏人的理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袁凯咀嚼着张辂的话若有所思,好半晌他才朝着张辂施了一礼,道:“张总旗的话发人深省,袁某受教了,也怪不得张总旗想要我改变。” 谁知张辂却摇了摇头,道:“你本来就是耿直的性子,我让你改变了,那你也就不是袁凯了,这事是我着相了,不该让你改变,现在你离开了朝堂的漩涡,就更没必要改了,你一心磊落,回到家乡教授学问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你能多教些学生,如果这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简单,那就再好不过了。” 袁凯笑了,在为人处事上他确实迷茫过,如今张辂一袭话似乎打开了他的心结,他抬头看了看天,又转头对着张辂说道:“贤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山高水长,咱们就此别过吧。” 袁凯终于该回了贤弟的称呼。 张辂也是笑笑,最后朝着袁凯拱了拱手,道:“恭祝贤兄一路顺风。” 袁凯走了,马车依旧破旧,随身家当依旧少得可怜,仆役依旧在驾车,可袁凯,却变得洒脱不少。 送别了袁凯,张辂打马慢悠悠地行走在官道之上,这才刚刚进了城,便遇到了许久未见的纪纲和吴鹏。 张辂也觉得奇怪,本来他是把吴鹏安排在锦衣卫的,可吴鹏非要报恩想要留在张辂身旁当个护卫,可这些日子吴鹏并未露面,张辂只以为他已经离开去江湖游历去了,没想到竟然跟纪纲又跑到一起去了。 纪纲一脸谄媚,朝着张辂恭敬的行礼道:“纪纲拜见少爷。” 如今的纪纲可是坐上了暗主之位,还有锦衣卫官身的加持,金陵城中乃至应天府的黑道都是他一人说了算,若是被他手下看去,一定会大跌眼镜,他们要命也想不到纪纲会有如此谄媚的一面。 张辂点了头,道:“真是好久不见。”说完,他又转头朝着吴鹏问道:“和尚,你这几天跑哪去了?” 吴鹏拱了拱手,道:“贫僧去跟着纪纲查了些事情。” 张辂则说道:“也好,那你俩就继续查吧,我先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