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提着山鸡回到山神庙前的洪文定,怔怔地看着苏烈与一个略有些弯腰的怪物在搏斗。 那怪物隐约还看得出是个人形,只是它腰弯得极低,前肢时常触地,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得了腰椎间盘突出的大猫。 只见怪物扑斗间的架势,宛若猛虎下山,凶险阴毒,闪躲腾挪时的姿态又如灵鹤,机巧百变,难以捉摸。 但苏烈怡然不惧,硬是仗着深厚内功与它硬碰硬。 拳头与那双肉爪数次相碰,竟是打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可站在门口的洪文定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那怪物的身法,招式竟是像极了洪熙官所擅长的五形拳中的虎鹤双形。 如果说洪熙官使得是象形拳,是以人来模仿虎鹤之态,那这怪物就像是兼具了猛虎与灵鹤的结合体一样。 凶猛灵活,一应俱全。 这怪物虽然身形佝偻,形状怪异莫名,但洪文定总能从中看出几分洪熙官的熟悉感。 “爹!是你吗?” 洪文定对着那怪物喊道。 苏烈与这怪物缠斗数回合后,发现自己在拳脚招式上竟是落于下风,只能倚靠深厚的内功硬抗硬打。 他本就只能招架,又突然听到洪文定的喊声,顿时分了神。 结结实实吃了那怪物一下,险些被开膛破肚。 苏烈吃痛之下,奋力扭动身子,从那怪物手下逃开。 随后只觉胸口微凉,低头一看,道袍上多了五道爪痕。 皮肤上也多了五条极浅的红线。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幸好自己躲得快,否则真要命丧于此了。 一想到这,苏烈顿时扭头道:“文定,别呆在这,快走!” 说罢,回头又迎上了那怪物。 洪文定却没有离开,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烈此刻心头免不了恶气横生。 刚刚险些被开膛破肚,如今他也顾不得这怪物是不是洪熙官变得。 当即运足十二层功力,七股拳劲揉为一团,瞅准那怪物的胸口,狠狠一拳击出。 拳风激荡之下,那怪物似有所觉,身子微微一侧,让苏烈的拳头打在它胸口时滑了一下,未能打全。 但就算如此,那悍然爆发的拳劲也直如千军万马,一往无前。 那怪物登时被打飞数米远。 咚的一声,山神庙的半面墙壁被那怪物生生砸破。 碎砖落地,尘土四起,照进庙里的月光越发明亮了。 苏烈面色凝重地看着那怪物的落点。 他很怀疑这怪物还有没有五脏六腑,七伤拳对它是否有效? 扑簌簌 一道身影在尘土飞扬中爬起,抖落浑身灰土,歪了歪头,冲着苏烈再度猛冲。 见此苏烈心下一沉,若是常人,接他这一拳,不说当场化灰,那也是五脏六腑俱碎。 就算是真的山间猛虎也不可能再度爬起。 对方这恐怖的生命力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一念于此,苏烈双手横推,磅礴真气再度涌出,一道若隐若现的金龙缓缓仰头。 亢龙有悔 龙吟声顿时响彻整座山神庙。 那怪物见状,硬是在扑来的半空中突然以一个人类绝对做不到的姿势将自己停下,四肢撑地,头颅旋转五十度,侧看向苏烈。 苏烈感觉那怪物似乎有些忌惮自己,不对,好像是忌惮降龙十八掌。 他心念一动,磅礴掌力瞬间爆发。 庙中顿时狂风乱做,金色龙影以威压八方的姿态朝着那怪物飞去。 那怪物见状,直接四肢用力往后一跳,竟是往刚刚它砸出来的破洞外逃去。 根本不给苏烈这一掌打实的机会。 轰 山神庙大半边都被苏烈一掌打塌,年久失修的屋顶又岂能经得起这种摧残,顿时发生吱呀吱呀的声音。 苏烈见势不妙,回身抱起洪文定,掠出山神庙。 他们前脚刚刚离开。 只听嘭的一声,整座山神庙塌了。 烟尘腾地四起,由于动静太大,惊动了这荒野中的无数生灵。 鸟叫,兽吼,虫吠声顿时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山林间还能看见大群惊慌失措的鸟飞起。 “文定,你没事吧?” 苏烈甫一站定,先看向洪文定。 此刻的洪文定似乎有些痴傻。 “文定?文定?” 一连唤了数声,洪文定这才回过神来。 “师父,刚刚,那是我爹?”他颤着声音说道。 “不知道。”苏烈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迟疑道:“可除了你爹,我也想不出会有其他人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穿着你爹的衣服。” 话虽然没有说绝,但洪文定一听就知道苏烈也觉得那怪物是洪熙官。 他呆愣了片刻,突然道:“师父,那肯定是我爹。” “你不要妄下结论,说不定你爹的尸体被人偷走了,然后有人来吓…” 话说到一半苏烈也说不下去了。 “不,师父,你不懂,那一定是我爹。” 洪文定突然变得很坚决,拉着苏烈说道: “除了我爹,这世上没人同时能精通秘传五形拳里的虎鹤双形。” 虎鹤双形? 苏烈不解道:“这不是少林功夫吗,怎么除了你爹就没人会了?” “秘传五形拳和五形拳不一样,师父。” 洪文定严肃道。 “除了名字不一样,有哪里不一样?” “五形拳是少林功夫,每个弟子都可以学习,甚至可以传给外人。” “秘传五形拳每代则只有五人可学,乃是少林不传之密。” “这又是为何?” 苏烈索性就地坐下,打算听洪文定说清楚。 可刚一坐下,肚子就咕咕直叫。 苏烈脸色一红,好在晚上看不清楚。 “文定,你刚刚不是去找吃的吗?” 洪文定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将那只折断翅膀的山鸡随手扔在庙里了。 他指着废墟:“在庙里。” 苏烈闻言起身摇摇头,暗叹一声劳碌命啊。 他很快就从废墟里扒拉出那只倒霉至极的山鸡。 先是被洪文定折断翅膀,又被倒塌的大梁生生砸死,可谓生得艰难,死得容易。 洪文定寻了些枯枝废木头,又找了些石头围成一起,点起了火。 苏烈则是提着山鸡开始拔毛,然后又生生撕开鸡胸,将已经碎了的骨头和内脏取出。 他本想取水清洗一下,又怕那怪物卷土重来,对付洪文定。 还好洪文定看他提着鸡有些踌躇,似乎猜到了什么,便告诉他自己会做叫花鸡。 一听不用远离洪文定,苏烈这才放下心来。 但同时也是羞愧不已。。 除了武功,他在生存方面还不如洪文定这个十来岁的孩子。 洪文定找了些黄泥,茅草涂在山鸡内外,做成个大泥团,再将泥团放在火中煨烤。 见鸡刚刚入火,两个人便坐在地上,苏烈就继续起刚刚的话题。 “文定,什么是秘传五形拳?” 洪文定以一副回忆的口吻道:“师父,秘传五形拳分为龙,虎,豹,蛇,鹤五种,乃是南少林不传之秘。” “我爹生前说过,南少林里只有通过木人巷的弟子才能资格学,但能不能学还要看至善方丈的决定。” “至善方丈每代只取五人教授这五形拳,一人一形,学了一形便严禁学习另外四形,违者依寺规处置。” “那你爹?”苏烈心想,按这么说洪熙官既然会虎鹤双形,应该早被少林寺处置了才对。 谁料洪文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说起了洪熙官那一代的五人。 “我爹说跟他一起学习秘传五形拳的人分别叫,方世玉,胡惠乾,童千斤,三德。” “我爹其实最开始练得是虎形,而鹤形是胡惠乾学的。” “我记得我爹从少林回来后,就日日夜夜勤学苦练这虎形拳,直到有一天,我爹接到了胡惠乾的信,说要出门一趟。” “回来后,我爹就不怎么练功了,反而是经常坐着发呆。” “我问过他,他却说不许我打听。” “直到我家被清廷灭门,我爹赶回来救了我,那天我看他用出了虎形以外的功夫。” “秘传五形拳威力不凡,我爹说但凡练成一形都足以在这天下间混出个名头来,可那天他用了两形,顿时将清兵杀得片甲不留。” “后来我又问过他,我爹说胡惠乾死了,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致死,而他则在无意中学会了胡惠乾的鹤形。” “从那天起,我爹就带着我四处流浪,可我再也没看过他施展秘传五形拳,甚至都不让我学。” 苏烈突然打断了他:“等等,文定,你的意思是,这天底下只有你爹同时会虎鹤双形,所以你觉得刚刚那个怪物一定是你爹变得。” “就是因为你在它身上看到了虎鹤双形?” 洪文定点点头:“师父,秘传五形拳不是一般武功,我爹说这是高深功夫,普通五形拳练上十年百年都不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可这秘传五形拳不一样,一步行错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所以那个怪物一定是我爹变得,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觉得和虎鹤双形有关。” “南少林千年来一直有个传统,只要是练了秘传五形拳的弟子,临死之前一定要截断周身气脉,为此还发明了一门专门用于断自己气脉的武功,少林解体大法。” “师父,你想,如果因为练了秘传五形拳的弟子死后会有异样发生,所以南少林要求弟子们死前截断气脉是不是就很合理了。” 洪文定的话让苏烈深思良久。 若依他这么说,难道这世上真有能让人死后变化为怪物的武功? 可创造这武功的人又是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