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交易已经达成,但你只告诉了我另外两个残躯的位置,眼下轮回石还在沉睡无法帮助我,接下来我该做什么?他的碎片都在何处?”花如雪小心翼翼地收起雅琴,询问苏志接下来的行动。 许是交易达成的太过轻易,花如雪从自己那毫无逻辑且混乱的记忆里得出一个“部分记忆被抹除”的结论。 按照苏志和那位前辈的算计,即便他们一直藏在暗处也能达到“获得始魔残躯”的目的,他们根本没有必要露面。但现在,他们不仅现身,还送给了她诸多修炼资源,并多次提醒她“不要相信轮回石”。 这一场终会被轮回石窥见的交易,毫无疑问是苏志和那位前辈为了拉拢她、挑拨她和轮回石的关系,而设下的一局。 他们的目的是“获得完整的始魔残躯”,而她则是封印始魔残躯唯一的移动容器。他们想要达成目的,只能依靠她,这场交易里她才是占据主动的一方。 以她见好就要多捞一笔的性子,竟然没有狮子大开口。交易内容中,苏志和那位前辈需要做的仅仅是在最后关头保她一命,这不合理! 她必定是从那两人口中得到了些不能让轮回石知道的信息,才果断同意了交易,事后又被封印了关于那部分的记忆。 那部分异常的记忆,当她触及到相关内容时,会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就比如,她记得自己离开了观云城此刻却莫名其妙地身在城主府,当她专注地思考着自己为何返回了城主府时,脑海中忽地冒出苏志说过的一句话:“我同城主做了一个交易,他是我们的盟友。” 至于白浔和苏志交易的具体内容,她只知道苏志曾提起过,但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轮回石的碎片?”苏志轻捏着手中的茶杯小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他低垂着眼帘,像是在十分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花如雪双手端起茶杯,佯装惊讶地问道:“莫非你还未找到?” 以苏志和那位前辈的城府,恐怕不仅知道轮回石碎片的确切位置,还算好了她能寻到多少碎片。 他们好不容易遇到轮回石裂开,力量变弱,沦为一块工具石。自然不想让轮回石的力量再回到巅峰时期,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苏志沉默了片刻,抬头眼神真诚地望着花如雪,语气为难道:“轮回石从未出现过意外,谁也不知两块碎片相遇会发生什么。” 言下之意,一块碎片的力量是巅峰时期的万分之一,两块碎片合在一起其力量是未知的。他们无法保证,轮回石是否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花如雪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谈交易?她现在下贼船还来的及吗? “你放心,始魔残躯收集完之前,无论是哪一方都会护你周全。”苏志语气轻松地说道。 这话虽然听着有些风凉,但却犹如一颗定心丸一样令人十分安心。 她从一个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弱小狐狸,变成一个受人关注的行走的始魔容器,这层身份的转变实在是让人忐忑不安。 她需要苏志那句“护你周全”。 苏志喝完杯中的茶水,眼底重新泛起愉悦的光芒,不知是茶水十分合他胃口,还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乖巧取悦了他。 他放下杯子,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语气珍重地说道:“今年的最后一日,第二块碎片会出现在不归林。” 这话传入耳朵的时候,一直沉寂在她魂海底部的石头似乎亮了一瞬。 “真的?”花如雪欢喜地握紧杯子,如果不是她灵根旁边的那一行字每日都会减少二十,她都要以为轮回石已经没了。 比起面对苏志的虚伪和满心的算计,她更喜欢那块虽然不怎么靠谱但会帮她变强的石头。 只要她足够强大,谁能左右她的生死?算计到她头上? 她表面上与苏志达成了交易,自愿成为一个合格的容器,是站在苏志那边的。但她心底的不甘、不愿屈服,暴露了她变强的野心。 苏志临走前又叮嘱道:“如果他问你想成为人还是妖,记清你的答案。” 这话苏志说了许多次,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选择人。似乎这个选择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 花如雪望着一旁的空杯,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袖。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成为妖还是人,如果她生而为人,还会被丢弃吗?还会像现在这样整日提心吊胆害怕身份暴露吗? 但她生来就是狐狸,就是妖兽,没有如果。 花如雪推开屋子时,就见院子里盛开着一片紫云英,那紫红色的一片与记忆中的花海逐渐重合。 就在她愣神的间隙,白沐笙忽地朝她扑了过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衣,脸上欣喜的神情像极了一只在她记忆里消失已久的红狐。 因为一想起红狐她就会觉得难过,所以她极少去想。可此刻,她对着白沐笙这张因为她的出现而溢满笑容的脸,止不住地回想起红狐用尾巴将她团团围住的画面。 “小雪!你没走!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护你周全!” 花如雪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热,罕见地没有躲开。她在心底默念着“白沐笙”三字,想起他对自己的偏袒,还有那些为了留她在观云城而做出的明目张胆的刁难,不由得心间一暖。 曾经那些她以为的刁难,都是他不加掩饰又幼稚的挽留。 眼前这个身量又缩减了三寸,满脸风光得意的家伙,与那日郑重立下天道誓言的高大身影,哪有一丝相似? 什么端正规矩、不苟言笑的少城主,说是城主家的傻儿子都有人信。 “伤可好了?”花如雪语气一软,在观云城这九个月白沐笙帮了她不少,她一向知恩图报,若能在离开之前帮他治好内伤,自然是好的。 提起伤势,白沐笙在她发顶作乱的手掌一僵,他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手,满不在乎道:“那点小伤早就痊愈了,哥哥我可是铁打的身板!” 见白沐笙同在半月丘一样拒绝了她的好意,花如雪只能作罢。 “对了,昨日东阳宁氏家主传信说,要带着那丫头来观云城求医。”白沐笙岔开话题,提起东阳宁氏。 东阳宁氏中需要求医,还劳烦家主宁楚凤亲自带来的人,花如雪只能想到宁淑妍一个。 “可是宁姐姐?”花如雪抬头,眼里的惊喜不加掩饰。 本打算晚些时候去一趟东阳宁氏,没想到竟如苏志所说,待在观云城便能等到宁淑妍。 “那丫头本就在观云城出了事,宁家主听闻观云城有位医仙医好了黎茳芷,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白沐笙点点头,故作轻松地问道:“见你模样不似从前那般愁眉不展,可是有法子了?” “有一个。”花如雪沉浸在马上就要见到宁淑妍为她医治的喜悦中,并未发现白沐笙灰色眸子里难掩的落寞。 等花如雪再抬头看向白沐笙时,他又恢复了满眼的笑意。 “听说兽潮那日的变故源自侍剑宗,你要如何谢我?” 白沐笙讨赏的表情过于明显,让人无法忽视。花如雪惊奇侍剑宗又得背锅的同时,竖起大拇指对白沐笙的做法表示赞同。 这锅,侍剑宗高低得背! “所幸那日东阳宁氏的人多半去了青阳山,跟我们同去半月丘的修士并不多。”说话间,白沐笙拿出一块鎏金的红木牌,木牌正面写着“侍剑宗”三个大字。 花如雪见那块破碎的身份牌,眉头一挑,顿觉事情不简单,“这是?” “恰好有位侍剑宗弟子重伤,正在府中修养。”白沐笙没有解释破碎的侍剑宗弟子身份牌从何而来,只简单地陈述着侍剑宗弟子子书琰重伤留在城主府修养的事实。 有侍剑宗的弟子身份牌,又有重伤的侍剑宗弟子在,将兽潮的异常说成“侍剑宗施以援手”,如此以假乱真的消息,信的人自然多。 甚至比“向君雪研究出秘药”的可信度更高。 前者是隐世宗门中出来的弟子,后者是名不见经传刚得到玄铁令还未入的侍剑宗弟子。 没同她一起到达半月丘的修士,但凡没傻都知道该信哪个。 “谢了。”花如雪朝白沐笙郑重道谢,她见过太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像白沐笙这样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实在难得。 白沐停下脚步,转身弯腰说道:“你若真心谢我,不如叫声哥哥来听?” “……”花如雪无奈叹息,这大好的坑她的机会,白沐笙还真是一点都不珍惜。 “哥哥。”花如雪轻声喊道。 声音很小,连她自己都未听清,可白沐笙却笑弯了眼睛,挺直腰板,应了声:“哎!小雪不怕,有哥哥在,你只管横着走!” 这话似乎在他心底酝酿了许久,如今说了出来,他浑身畅快淋漓,步伐都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