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修远不知黎世安在北斗营。 否则,一定会阻止项籍坑杀北斗营。 今时今日,过往已经难以挽回。 一切的错综复杂都要依着眼下的局势来布局。 未名湖畔,秋若若、余蓝正等着虞知。 “若若,小鱼哥哥既然回到了京都,为何不来秋府,然而是邀我们在未名湖见面?”余蓝不解地问道。 余蓝自然不懂得弯弯绕绕。 有什么疑惑便是都说了出来。 秋若若望着波光粼粼的未名湖,眉间似有愁绪。她的心思细腻,又知道许多了人情世故。 这一次,虞知没有去秋府,便是让秋若若觉察到了些许异样。 未等秋若若回答,虞知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小鱼哥哥。”余蓝搂住虞知的胳膊。 虞知故作嫌弃将余蓝推到一旁。“去去去。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腻歪。” 虞知转头看向秋若若,说道:“你瞧瞧若若,大家闺秀。蓝蓝,你可长点心吧,以后嫁不出去还得我养你!” 余蓝愤愤不平,又拿虞知无可奈何。 虞知刚一落座,秋若若便是开口道:“小鱼哥哥,你为何不来秋府?” 虞知看着秋若若,也没想欺骗她。 两人自小相识,已将彼此当成自己的亲人。有些事藏着掖着便是见外了。 虞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从项籍所言到今日相府中的发现,细细想来,萧元德绝不能逃得了干系。 秋若若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你是怀疑爷爷?” 秋劲风在当时依旧是当朝太傅,位高权重,若说一点也不知道当年谋划,虞知不会相信。 可秋劲风又是秋若若的爷爷,这将秋若若夹在了两人之间。 虞知的沉默给了秋若若回答。 秋若若说道:“小鱼哥哥,我会去查明真相。” 虞知看着秋若若,心中有些心疼。 秋劲风是疼爱她的爷爷,秋若若却要为了自己,去探查她的爷爷。 秋若若本是没必要为他做这些。 虞知摸了摸秋若若的头,认真地说道:“若若,你是你。你我之间永远不会为了其他而改变,不是吗?” 秋若若看着虞知,茫然之后,微微一笑。 此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是秋府的马车。 很快,秋劲风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曾经,秋劲风在萧元德和虞知之间牵线搭桥,让虞知前往南州搅乱风雨。 虞知信任秋劲风,因为他是秋若若的爷爷,也是自己的长辈。 可而今,面对当年的种种疑点,虞知对于任何人都留着一丝怀疑。 “小鱼儿,回京都之后,怎么不来秋府啊。”秋劲风说道。他找了虞知的踪迹许久。 刚刚走出皇宫才得知虞知已经回到了京都。 虞知望着秋劲风浑浊却依旧还有精光的眸子,说道:“怕扰了您清净,也有一些事情还未调查清楚。” 秋劲风也看着立于湖畔的少年,短短几月不见,少年身躯更挺拔了一些,似乎能够撑起一方天地。 “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该知道的。” “有些事都已经过去。在无法扭转的大势之下,当年一切都要顺势而为。” 闻言,虞知忽然眼神一变。 “您知道当年之事?” 秋劲风知道此刻不得不说,否则他将会失去虞知所有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面对项籍叛军,大楚需要虞知和虞知身后的力量。 “当年,先帝病危。宣北斗营进京是项籍的谋划。乱世之中,兵权才是真正的刀锋剑刃。项籍手握十万禁军兵权,是当时京都之中最具权势之人。诸王都想争取项籍到自己的麾下。招揽了项籍,便是得到了这一座皇城。” “然而,项籍偏偏选中了无权无势的九皇子,也就是当今的楚皇。而他的条件也只有一个——覆灭北斗营。” “诸王兵起,陛下欲夺皇位,平定天下,也默许了项籍的所作所为。” “此事也唯有老夫、黎修远等聊聊几人知情。” 虞知平静地说道:“北斗营覆灭之后,谋逆的罪名也是项籍的意思?” 秋劲风叹了一口气,说道:“新帝登基,想要稳定江山,只能徐徐图之。暂时先安抚好项籍。” 虞知讥笑一声,“所以,一切都是无可奈何?” 秋劲风无奈地说道:“在当时,一切只能如此。” 虞知想起来顺天府的捕快王石,他是北斗营的一员,只能隐姓埋名在京都之中,二十年不敢回乡。 还有散落在南州各地的北斗营残部,他们本该享有世人的尊敬,却埋没在乡野荒山之间,将仇怨埋在心底。 虞知又是问道:“谋逆的罪名定下之后,北斗营将士的家人呢?” 秋劲风没有想到虞知会问起这些。 他没有去操持这些事,却也知道。 “陛下虽然没有下令,但依谋逆之罪,北斗营将士的家人都被项籍格杀。” 虞知握紧了拳头,神情也不再平静。“您应该知道他们都是无辜的。” “知道又如何?”秋劲风的声音如秋风那般萧瑟。“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世道太平不易,何况是动荡之时,人命比草贱。” “这不对。”虞知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三个字。 秋劲风在虞知的对面坐了下来,抬抬手示意几人都坐下。 此刻,他不在是朝中重臣的秋老太傅,而是一位长辈。 秋劲风羡慕地看着眼前的三人,他们正值年少,还能有勇气来争论对错。 这很好! 能争对错,谈是非,讲公义。 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而这样的少年往往都会走上一条遍布荆棘的路。 秋劲风开口道:“这当然不对。他们无罪,只是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大楚需要平定,天下需要安宁。所以,用北斗营的命换项籍的十万禁军,换天下人免于战火。” “在当时,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如今,陛下做到了。皇位之争在数月之内尘埃落定,大楚延续了盛世近二十年。” “虞知,这天下并非都是公平的。是非黑白,若是为了大局,为了天下,都可以舍弃。执着于是非对错,这并没有什么错。但这个世道从来不讲是非对错。” 虞知沉默地听着,他何尝不明白这些。 弱肉强食,胜者王,败者寇。 这才是世间最真实的样子。 虞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秋爷爷,若是能够这样做出抉择,在将来的某一日秋家也被无情舍弃,您会如何?” 秋劲风看向了秋若若,想着秋府中数百条人命,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不是冷血之人,不会如黎修远那般对着亲孙女都痛下毒手。 虞知的一问让秋劲风一时间也难以回答。 虞知站起身,望着皇宫的方向。“以前,姑姑没少教我世上的道理。其中大多我都是记不住的。唯有一句话,我记得很牢。”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虞知笑了笑,继续说道:“我那个未曾蒙面的爹死了。桐儿的父亲也死了.....这些镇守北境,不慕荣利的将士都死了。可他们又是谁的夫君,谁的儿子,谁的父亲?” “在你们眼中为了大局,可以舍弃的人也是他们亲人之所爱。会有人为他们心痛,会有人为他们痛哭流涕。” “这不对!”虞知再次吐出这三个字。 虞知从未有过的严肃,他要为惨死的北斗营将士洗刷耻辱,为死去的冤魂申冤。 不知何时,少年有了自己的信念,有了自己的选择。 而这样的选择是秋劲风不敢,也不曾做出的。 秋劲风离开了,他想着虞知的那个问题,或许会让他思考很久很久。 秋若若上前,站在虞知身边。 “若若,对不起。”虞知轻声说道。 秋若若微微一笑。“小鱼哥哥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虞知看着秋若若,又是摸了摸秋若若的脑袋。 “也不知道谁家小子会有这般福气,将我这善解人意的妹妹娶了去。” 一旁的余蓝可不乐意了。“小鱼哥哥,你真偏心。我便是嫁不出去没人要。若若便是有福气。哼!” 虞知给了余蓝一个脑瓜崩,说道:“你不是有个宁欢呢?只要你肯嫁,他定是会娶你。” 余蓝想起宁欢,便是说道:“这家伙南下之后就没了音信。谁知道在哪儿沾花惹草了。要是让我知道,哼哼...我阉了他!” 虞知忽然觉得裆下一凉。 这事,余蓝敢说敢做。 “小鱼哥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秋若若问道。 当年之事,萧元德默认了项籍的所为。 就算有千万种理由,虞知也接受不了。 北斗营忠于皇室,忠于大楚,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连那些将士亲人也不放过。 虞知绝不会再成为楚皇的刀。 “仇要报。不过,不是为楚皇效力。如今,天下大乱。夜鬼也会趁势而起,卷土重来。” “与其卷入战争中内耗,不如暗中积蓄力量。姑姑已经计划好重建北斗营。宁欢在南州行事,寻找北斗营旧部。” “而我要去西漠州一趟。” 话音刚落,余蓝便是踮起脚尖,举着手,唯恐虞知看不到自己。 “小鱼哥哥...”余蓝撒娇道。 “知道了知道了。会带你去。”虞知无奈地说道。 “我也去。”秋若若说道。 虞知想了想,才说道:“跟秋爷爷说好。再回去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