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人落坐,虞知也站在堂下,这颇为严肃的三司会审就已经开始了。 两侧衙役手中握着铁杖,不断敲击着地面,口中高呼着“威~武~” 惊堂木抬起,落下。 敞亮威严的声音压下来公堂外无数百姓的窃窃私语。 此时此刻,唯有韩鞅可以开口说话。 “今日,大理寺会同都察院、刑部,三司会审幽泉山庄纵火以及赵杰被杀一案。本官大理寺卿韩鞅主理,都察院御史江清,刑部左侍郎钱方原协理。” “堂下之人可是疑犯虞知?” 虞知站在原地,说道:“是。” 钱方原望了一眼陪审的官员中,赵楷的身影赫然在列,在最角落的位置。他避嫌,坐在了最角落的地方听着。 钱方原咳嗽了一声,说道:“虞知,你为何不跪?” 此话一出,虞知倒是无所谓,本该是跪的。可韩鞅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这主审都没说话,你特么说什么? 虞知望着钱方原,然后对着韩鞅等人微微躬身,说道:“下官奉皇命回京复命,怀里还揣着圣旨,不便下跪。” 圣旨便是代表楚皇,怎么带着楚皇的圣旨下跪? 钱方原挑了挑眉毛,说道:“你本是嫌犯,为何不将身上的东西上交?” 虞知闻言,摊摊手表示无辜,回答道:“下官入狱时,并未有人搜查,自然是要将圣旨带在身上。” 钱方原又想开口,却让韩鞅冷漠地打断道:“钱大人,大理寺没有这样的规矩,也不需这样的规矩。来大理寺的犯人就算身上带着炸药进来,本官也让他带着。难道钱大人还想管大理寺的事?” 钱方原一愣,旋即讪讪地笑了几声。 谁也没想到开堂之后刑部率先出了一个洋相。 韩鞅则是开口道:“虞知,本官且问你,幽泉山庄纵火以及山庄内数十条人命是否出自你手?” 幽泉山庄正是那一夜化作废墟的山庄,数十条人命正是死在火海中的那些住客。 虞知摇摇头,说道:“并非我所为。我没有动机去杀他们。” 韩鞅继续说道:“那你又如何解释在你的马车中出现赵杰的尸体。罪证确凿,难道你还想抵赖?” 韩鞅的话切入了正题,也是案件最关键的证据。 赵杰的尸体正是在虞知的马车上被发现的。尸体被发现之时还是温热的,说明刚死不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虞知身上,都想听听虞知的解释。 钱方原又是开口道:“此乃现场发现的罪证,定是你来不及销毁尸体,将尸体藏在马车中准备偷运出去。” 钱方原的话让韩鞅又是眉头一皱。 这人实在太过聒噪。 一直没有开口的江清说道:“钱大人,先让虞知将事情说清楚。” 钱方原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虞知眸子明亮,缓缓开口道:“山庄之火与死在火海中的数十条人命却是与我无关。反之,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当夜,有一行蒙面杀手暗杀我。好在我福大命大,躲过了火海,也躲过了暗杀。” “可你依旧未曾解释赵杰的尸体为何出现在你的马车上。”韩鞅平静地逼问道。几日前,韩鞅听虞知亲口承认赵杰正是虞知所杀。 但其中的蹊跷,韩鞅还没弄清楚。 韩鞅句句都切中要害,问的也是案件中的症结,干净利落。 虞知微微抬头,直视韩鞅。 “有人陷害我!” “敢问各位大人,有谁会将尸体藏在自己的马车上,等着人来坐实自己的罪证?” “难道诸位大人以为我们都察院的官员都会这么愚蠢?” 江清及时制止道:“好好说话。都察院的官员都是千挑万选之人,怎么会愚蠢?” 你说话就说话,扯什么都察院?.....江清瞪了虞知一眼。 可虞知微微侧身,故意装作看不见江清。 钱方原冷哼一声,说道:“或许这正是你的狡猾之处。恐怕是你早早就算计好了,故意将尸体藏起,用作今日的辩驳。” 顿时,那些陪审的官员中也有不少点头。 诚然,过往的历史上也有许多相似的算计。 虞知目光灼灼盯着钱方原,这钱方原咄咄逼人不奇怪。可这主理是大理寺,钱方原说的话比韩鞅还多,难免有喧宾夺主之嫌。 且让他吵着,越是吵闹,越是惹人嫌。 韩鞅不经意地看了钱方原一眼,没有说话。他身子微微往椅子靠着,身体放松,如平日午后小憩一般,任由钱方原对虞知“撕咬”。 虞知讥笑了一声,说道:“如你所言,那事事都有算计。我被人陷害不是算计,我开口辩驳便是早有预谋?好话都让你给说了,我说的话都成了狡辩。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钱方原鼓起胖乎乎的圆脸,嘴角的两撇小胡子颤动着,像极了拨动的琴弦。 “赵杰尸体藏在你的马车上是众目睽睽下的铁证。你要是想让人信服,也要拿出凭证来。” 虞知立刻说道:“凭证自然有。不过,我的凭证在另一个人身上,请诸位大人将他唤来。” “何人?”韩鞅开口道。 虞知说道:“当夜,搜查在下马车的兵部左侍郎符泰宁!” 钱方原则是冷笑道:“你休要胡乱攀扯。符大人将你罪证查出,人赃并获,难道你还要告他诬陷你?” “正是!下官都察院司务虞知,状告兵部左侍郎符泰宁诬陷杀人,请诸位大人还下官一个公道。” 韩鞅盯着虞知,目光如风雪,仔细思索着什么。 钱方原指着虞知,怒道:“你你你...胡搅蛮缠。来人先打二十大板!” “慢着!”江清再度开口道:“既然是符泰宁抓的人,让符泰宁上堂来说一说事情的经过,有何不妥?” 江清没有说虞知状告符泰宁,只是说请符泰宁上堂说一说案发经过。 韩鞅闻言,则是落在惊堂木。 “来人,传唤符泰宁!” ...... ...... 皇宫,楚皇萧元德走出承明殿,身后的太监远远地跟着。 “陛下,韩大人传唤了兵部左侍郎符泰宁。”大太监安福至说道。 萧元德走在御花园中,只是一个人而已。他要想的事情太多太多。 原本萧元德是想将虞知召回,送往南州府,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尖刀。 可虞知返京的途中出了意外,这也打乱了萧元德的计划。 “让他回京本就是一个考验,让朕没想到的是你引出燕云十八骑的四人。项籍在北境的一些势力也被朕查清。相较于燕云十八骑的手段,这一场大火太粗糙了。” “这小子比他的父王差太远了,也太小看虞知了。今日的结果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真是有趣,现在的年轻人比当年更能折腾。” 萧元德看向远处,一道人影闯进了他的视线中。 精美的衣袍,璀璨的首饰,雍容华贵的气质无一不表明此人的身份尊贵。 “陛下。”皇后对着萧元德行礼。 萧元德看着从年少时便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夫人,从当初的皇子妃成为了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原本青涩的脸庞上也添了许多皱纹。 萧元德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拂过皇后的发丝。“皇后管理整个后宫,属实辛苦。” 皇后跟在萧元德身后,则是说道:“后宫安宁,比不上陛下劳心天下大事。可真正让臣妾操心的还是尧儿的婚事。他年岁已经不小,换做陛下当时的年岁,我们都已经生下了尧儿。” 萧元德神情怀念,当时的他还是皇子,无忧无虑的皇子。那些年也是他最惬意的日子。 “尧儿,他长大了,有着建功立业的心,这是极好的。”萧元德称赞道。“等马场稳定之后,朕便让尧儿回来。” 皇后则是说道:“初晨那孩子很好,时常来陪着臣妾,倒是孝顺。” 萧元德没有接话,从皇宫到北凉府的那些事,他都清楚,这一切也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而在此时,一匹快马从京都的城门下飞速穿过,看方向正是朝着大理寺。 人来自北境,短短几日已经不知道跑死多少匹骏马。从北境出发开始,他便没有停歇,一路昼夜不休,直奔京都。 ...... 直到来到大理寺前,符泰宁依旧还是懵的。 下人从楚王府回来也只带回来了一封信,信上写着两个字——安心! 显然,这两个字不能让符泰宁安心。 血红色的府衙大门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口要将人吞噬一般。 符泰宁一步步走向公堂,脚步轻软,比虞知更像是犯人。他看见了项景昊,对方的目光像是恶虎吃人,警告着符泰宁不要乱说话。 符泰宁心里一颤,现在方才知道虞知当初的话是什么意思。 朝堂上,无权无势的少,若虞知真是无权无势,也不会有三司会审这么一出戏了。 “大人,兵部左侍郎符泰宁已带到。”衙役说话后,退至一旁。 符泰宁微微欠身,他不是犯人,官职与钱方原同级,也是位高权重之人。 韩鞅看了一眼符泰宁,对着虞知说道:“现在人已经带来了,你可与符泰宁当堂对峙。” 虞知微微侧身,看向符泰宁。除了脸上脏了些,虞知那种悠闲从容的神情依旧没变。 “那一夜,幽泉山庄大火,整个山庄在大火间付之一炬。可在大火之后一盏茶的时间内,符大人带着兵马,来到了山庄。” “幽泉山庄地处山中,偏僻幽静,离官道也有一些距离。敢问诸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之后,这位符大人在深夜到访。这是不是太过巧合?” “而更巧合的是,符大人在断定有人纵火之后,巧合地在我的马车上搜到了赵杰的尸体。” “哼,世上的巧合很多,接二连三的巧合却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