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两人走出殿外没几步远,玉镜夫人就对苏砚说道:“妾身不能随意见外人,恐怕招来疑惑惊恐。” “郎君你现在速回楼船那边,看到渡口处有一片石头,其圆如镜、其洁如玉者,那便是我了。” “你将那镜石放置于床头之上,待夜深之后,妾身自来荐枕席,绝不失约。” 苏砚握着玉镜夫人的手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苏砚的后背。 这一下,苏砚顿时从梦中惊醒,他打着呵欠坐起身,发现自己依旧在水仙祠内;往外边望去,但见花影西斜,夕阳将下,竟似是睡了一天一夜。 于是苏砚立刻起身,也不顾后面的随从惊呼,动如脱兔般冲往码头渡口处,一番搜寻后,果然在草丛中发现了一枚“镜子”。 它看起来像是一片玉石,光可鉴人,表面可以清晰地映出持有者的模样。 苏砚松了口气,立刻将镜石塞进怀里,回返楼船之中。 应该是快大结局了,只剩最后的揭晓谜底,苏砚坐在床边,一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镜面,一边思索。 其实在苏砚看来还有一个逻辑不对之处,船夫说水仙娘娘有偷人宝贝的习惯,但是看上去不太像的样子,她会拿走玉钩其实是有原因的,并不是看到好东西就一定要据为己有。 这一点《萤窗异草》中并没有给出解释,后面可以问玉镜夫人试试。 在苏砚思索之时,居心不良的玉奴又冒出来了,“主人,你现在是不是很兴奋,很激动?” 苏砚无语,“伱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呵呵,别骗我了,你早就对有容觊觎已久,这次有机会得到她,心中肯定十分欣喜。”玉奴一副笃定的语气。 苏砚立刻反驳,“不,那是假的,玉镜夫人不是有容,只是相貌和她一样,声音和她一样而已,性格、人生经历这些,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主人你漏了一点,玉镜的身体也是和有容一模一样的。”玉奴语气暧昧地说道。 “那又如何?照样不是她!”苏砚据理力争。 “好,我承认,玉镜不是有容。”玉奴先退了一步,紧接着她又说道:“但是我不信主人你不心动,那脸蛋,那身材,那气质,啧啧~” “再说了,这只是书中世界,主人你玩完就跑,还不用负责任,多爽?” 这番话似曾相识,当年玉奴撺掇苏砚上了江三娘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这让苏砚有些费解,“当年你蛊惑我做这种事,是希望我逐渐堕落,放宽底线,最终一步步沉迷于玉海之中,难以自拔,好方便你将我染化。” “但是现在,你都知道你不可能染化我了,为什么还要唆使我这么做?” 玉奴叹了口气,“我这不是给自己找点乐子做吗?” “跟了你这个‘正直善良’的主人,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你又不让我滥杀无辜,又不准我欺压良善,甚至将我绑在你身边不准走,难道我还不能唆使你干点坏事?” 苏砚一时语塞,“算了,等我将大事全部干完之后,自然可以放你离开,只要你遵守我们之间的约法三章。” 两人之间的对话告一段落,但是苏砚却被玉奴说得都内心纠结了起来,原本他没想那么多的。 深夜时分, 苏砚刚脱去外衣,准备熄灭蜡烛睡下,忽然鼻端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如梨花,似兰麝。 这香味和他曾经闻过的,有容的体香十分相似,但稍微又有一些不同之处;这种感觉最为致命,像是她,又不是她 随着香气传来,床边忽然多出一道俏然而立的倩影,正是白日里刚分别的玉镜夫人。 她用纤细的手指掠过鬓发,脸上红扑扑的,羞态可掬,口中轻声道:“输掉自己身子的人到啦~” 苏砚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见此玉镜害羞地坐到苏砚身旁,轻轻抓住他的手,将手放在自己的衣带上,这是什么意思就不必多说了。 不过苏砚却迟疑了一下,这让原本期待的玉镜有些不解,她稍微睁大眼睛问道:“郎君,怎么了?” 苏砚微微吸了一口气,终于是下定决心,他在内心安慰自己:要离开书中世界的话,这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没什么,”苏砚一边为美人儿宽衣解带,一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长夜漫漫,唯愿与夫人缱绻到天明~” 玉镜夫人闻言更加羞涩了几分,她微微低头,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五更天,这一夜两人极为尽兴,玉镜夫人虽然是初次,但于床笫之间却称得上是人间极品,让苏砚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享受。 此刻两人仍旧依偎在一起,苏砚手中把□着一对孤掌难覆的玉□,看起来十分迷恋。 这让半睡半醒间的玉镜,用慵懒的语气娇嗔了一句,“坏郎君,还不睡么?” “有些心事。”苏砚轻声回应怀中的美人儿。 “能说给妾身听听么?” “那玉钩,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太湖水神输予我的,先前你却又强词夺理说是我偷的。”苏砚语气认真。 “这事确实是妾身不对,至于玉钩来历,”玉镜夫人说着不禁轻叹一声,“其实它与我是同类,俱是玉石而生的仙灵。” “早年间,她主司霅溪,我主司苕溪,都是天帝任命的;去年春天之时,她外出游戏,与南海龙王的幼子起了争端,双方大打出手,致使海面上洪波大作,淹死了好几个无辜的凡人。” “此事如果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便罢了,但是太湖水神得知后,立刻上书天帝,弹劾二人。” “天帝闻言震怒,下令以九天雷火焚烧罪人。” “龙王幼子结果如何我不太清楚,但我这玉钩所化的姐姐,被雷火烧得现出原形,事后被太湖水神所得去,藏在府中视若珍宝,等闲不肯轻易示人。” 苏砚听到这里很想吐槽,这个太湖水神也是有够卑鄙了,虽然确实是玉钩有错在先,但是你弹劾完,还将别人的本体据为己有是几个意思?? 玉镜夫人还在继续述说,“数日前,妾身听闻玉钩已经归郎君所有,心里十分高兴,认为这是天赐良机;于是便在你经过苕溪之时,出手将其摄来。” “我本打算将玉钩重新祭炼,使其恢复仙躯,但没成想今日却变成了这种结局,只能说是命数使然吧。” 苏砚闻言很想说,其实你现在祭炼也不晚的,我又不会拦着你。 但是这都九九八十一关,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他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是做出将信将疑的样子。 见此玉镜微笑道:“郎君,你将玉钩挂在帷帐上。” 苏砚自然照做,然后玉镜夫人坦然起身,拉着苏砚离开床铺一段距离,再回首望去,果然远远见到玉钩化作绝代佳人的模样。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崔秀云的模样,容貌清秀可人,神色平静无波,带着一种知性与包容的气质。 苏砚这边,他已经手忙脚乱地拿着衣服往两人身上遮了,免得被姨娘看到不雅的画面。 玉镜夫人见此有些好笑,她又拉着苏砚往回走,等距离一拉近,玉钩还是玉钩的模样。 “原来如此,夫人果然没有骗我。”苏砚连忙动手将玉钩取下,重新收入锦盒之中,然后拉着玉镜钻进被窝里,如此才算松了口气。 察觉到苏砚的手,下意识就放在那两团物事上面,玉镜夫人不禁换了一个语气,她气鼓鼓道:“你好坏,是不是一直惦记着我这里?” “以前我就发现了,你喜欢有意无意地盯着看我的胸口看。”她这语气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又有几分娇嗔,听起来十分耳熟,和玉镜夫人惯用的、稍微端着的语气非常不同。 苏砚闻言一惊,立刻翻身坐起,他用惊喜的语气道:“有容,真是你?!” “玉镜”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不让苏砚碰的样子,口中只是“哼哼”了两声,并没有承认。 苏砚见此却愈发高兴,低头抱住有容就是一顿乱亲,直把她亲得咯咯直笑,“好啦好啦~”有容轻推了苏砚一下,然后他才肯停止。 尽管如此,苏砚依旧不舍得放开有容,他重新躺下,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就好像担心这无价之宝自己跑掉一般。 “好有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么?” 有容闭着眼睛,用面颊轻轻蹭着苏砚的胸膛,片刻后方道:“不就是陪你演了一场好戏吗?这有什么可说的?” “不,不是,我是说.” 苏砚话音未毕,有容就接着道:“你是想问我,对你是什么看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其实苏砚想问的是:【有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但是此刻听到这个关键问题,他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有容用纤细的手指,在苏砚心上划着圈圈,口中道:“一开始我也不是很懂那种感情,不过你当年你下山之后,我时不时会惦念你,甚至动过下山去找你,陪你一起历练的念头。” “但是后来,你知道的,你的名气越来越大了,因此我就熄了这个想法,总觉得你慢慢就会忘了我,那么我也该尝试慢慢忘记你。” “本来我努力了好久,终于有些成效了,结果你又跑回山门来,还对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说着有容忍不住咬了咬苏砚的肩膀。 不过她下口可就很轻了,舍不得咬疼他,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在这一阶段,我也没察觉自己有多喜欢你,只是每次你和谢冰心比剑的时候,我很喜欢看你那种心无旁骛的模样,看你那种专注、认真的神情。” “当时我在想,要是能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这是个很单纯,很质朴的愿望,但是苏砚却听得有些沉默。 有容还在喃喃自语着,“最大的转折点,在传出你要与玉贞真人结为道侣之后。” “当时我一听就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是骗人的;确认传闻无误后,心里有些难受,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更不知道该去向谁倾诉。” “不过在那天到来之前,我还天真地以为,不过就是如此嘛~我看书里那些痴男怨女,为了情之一字寻死觅活,实在是太过蠢笨无知。” “可是直到那一天,我亲眼看着你和玉贞敬告天地,誓言永不离弃,彼此饱含爱意看着对方的样子,那一瞬间,我感觉心里好痛苦,好难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有容蹙着眉头,按着胸口,似乎光是想起都觉得疼痛。 “抱歉,是我对不起有容。”苏砚心中十分愧疚,连方才那种惊喜都被冲淡了许多。 有容松开眉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我还没说完呢。” “当时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不希望让别人看到我软弱的一面。” “在你们结为道侣次日,我就向师父申请独自下山历练,他没说什么,只是送了我一把剑,说是他早年用的佩剑。” “然后啊,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我就跑进这本书里来啦~” 见有容故作轻松的样子,苏砚心中愧疚怜爱更甚,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唇。 有容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温柔,“我一进这书中来啊,就明白我的身份是谁,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但是无法提前很长时间知道,只有在该我说话、该我做事的时候,我才能知晓。” “先前见到你跑来水仙祠,我一时间惊讶又欢喜,那时还没想到有这样的发展,只是我知道来人是苏砚,和我一样也是从外面进来的,并不是这书中生灵。” “于是我就陪着你演戏,想看看你对我是何种态度。” “结果不出所料,你果然是个坏家伙。”有容气呼呼地握着粉拳锤了他一下,“你就是想拿玉镜夫人做我的替代品是吧?” “不,不是那样的,”苏砚连忙握住有容的手,“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我承认,先前有所误解,但我看过这书中故事,故事中原本就有这一节,如果我刻意忽略过去的话,可能后面会有变故发生,导致我迟迟无法离开书中世界。” “哼,”有容轻哼一声,“都是借口,你就是看中我这身皮囊了,哪怕换个灵魂,换个思想,不是有容,只要长得一模一样,你也能毫无压力地将她当做是我。” “绝对不是!”苏砚脸色十分认真,“我承认我贪恋美色,但是玉镜夫人和有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哪怕离开书中世界,我也不会因此十分伤心痛苦,但是一想到要失去有容的话,我就会心痛难受。” 有容想起苏砚方才那惊喜的神色,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应该不是伪装的,因此也就哼哼了两声,当做是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