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等离开小院子后, 苏檀还在想着荀子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他摇头失笑,不身处其中,很难了解到其中的真意。 等回宫后, 他便思量着荀子病重的事,心里有些难过, 吃饭都不香了。 躺在床榻上?, 望着帐顶, 苏檀掐着指尖的小红痣, 蔫哒哒问:“真的没有长生不老药吗?” 他需要很多很多, 最?少需要四颗。 他一颗, 他政爹一颗,他阿母一颗, 他师父一颗。 小视频给他一串省略号。 苏檀眸色更加深沉了,总觉得现在小视频灵动很多, 感觉权限也大很多一样。 但?是对方并没有对他更多的回应。 “记住哈, 要长生不老丹。” 苏檀再三叮嘱,小视频不理他, 闪了闪,直接息屏,什么都不给他看了。 “你都能连接两界通道了,区区长生不老谈何挂齿。” 小视频并不搭理他。 苏檀自己又戳了戳,还没人理,便不说话了。 他闭上?眼睛直接睡觉去了。 “你是谁?”他好奇地问。 这个衣裳,看着就让人梦回现代?。 就见?小孩挂在门槛上?,软糯糯地看着他:“檀。” 苏檀:! 他听见?了什么! 快听听他听见?了什么! “这怎么有个小孩,何时来的?穿的衣裳还这么奇怪。”一旁的寺人满脸迷茫。 苏檀比他还迷茫,心里一紧。 那?个檀的发音,让他连忙上?前来,抱起小孩,笑眯眯道:“问问旁人,看是谁放过来的?” 这宫里想来,没那?么容易。 他有一个猜测,但?是他不敢说。 苏檀抱着小孩往屋里走,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扶苏。” “谁?” “扶苏。” 苏檀心中无比震惊,他是扶苏,那?现在真假扶苏在一起,他怎么办。 他一时有些慌乱,舍不得他政爹。 真的很舍不得了。 是看着他那?表情?,怀里的小孩软糯糯笑起来:“我叫苏檀。” 很快寺人回来禀报,一脸迷茫道:“都问了,侧殿都说没有人看见?这小孩哪来的,丢出去吧。” 咸阳宫中,不能收来历不明的小孩。 苏檀抱着怀中小孩的手紧了紧,低声道:“不必了,这么个小孩,我再查查。” 说着就压低声音道:“你不能叫苏檀,我听着不舒服,你换个名?” “那?我叫扶苏。”小孩笑得眉眼弯弯。 苏檀:…… 那?他叫什么,他是谁。 他一边问着,一边快速地给他换上?小儿的衣裳。但?是他那?头发短短的,看着就不似古人。 “你今年多大了?”他问。 扶苏低声道:“我跟你互换身体了。” 于?是两人在卧室里互相?交流情?报,扶苏在三岁半的时候,穿越到现代?三岁半的苏檀身上?,然?后辛辛苦苦长到十八岁,考上?大学了,一眨眼睛就穿越了,还是三岁半。 穿越过来就在苏檀的门口。 苏檀:…… 所以现在两人谁是苏檀,谁是扶苏。 “你还拥有其他的底牌吗?”苏檀问。 扶苏摇头,他那?张稚嫩的小脸蛋上?,呈现出来的只有无辜。 “都及冠的人了,竟然?才三岁半,你瞧瞧,这合理吗?”苏檀没忍住,捏捏扶苏的小脸,扶苏低声道:“你便唤我璨璨吧。” 苏檀:“为何?” 他不记得自己有个小名叫什么璨璨。 “我刚穿越过去,神情?惊慌,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爸爸妈妈就给我起小名叫璨璨,希望我能够明亮些。”扶苏温声道。 苏檀闻言点头,他的父母是很好的父母。 “那?就好。” 他又认真捋了捋,也就是在扶苏三岁半的时候,他从初一穿到扶苏身上?,而三岁半的扶苏,穿越到三岁半的他身上?。 这挺好的。 但?是现在,两人到底谁该是谁。 “那?你目前是什么想法?”苏檀好奇地问。 他心里有些酸涩,若是扶苏说他要自己的位置,他估摸着会?让出来的。 谁知道—— 扶苏低声道:“往后就叫我璨璨,没有扶苏了。” 十五年的时光,让他忘了这里的一切。 苏檀抿着唇,一时间?垂着眸,有些纠结道:“你先别急着做决定?。” 等他去在咸阳宫的时候,手里就牵着小小的扶苏。 嬴政在他到时,就盯着小孩看。 “这是……” 他迟疑着问。 扶苏低声道:“我叫苏璨,你可以叫我璨璨。” “璨璨。”嬴政眸光闪了闪,视线在苏檀身上?绕了一圈,想起现代?那?个梦了,在球场上?,神采飞扬的少年正在打球。那?衣着跟他特别像。他有些迟疑着问:“你何时生的崽?” 苏檀:? 很好,这么个理由,是他没想到的。 苏璨目光定?定?地看着嬴政,半晌才移开目光。 “嗯,对。”他奶里奶气道。 甚至还昂着小脑袋,奶乎乎唤:“阿父。” 苏檀:…… 他现在有些抓马,他穿成扶苏后,扶苏问他喊阿父。 嘶。 垂眸看着肥嘟嘟的小孩,他有些无奈了。 这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嬴政瞥了他一眼,皱着眉头道:“行?了,这不可能。” 扶苏看见?女人,就跟没看见?一样,何曾多看一时。 苏檀看着嬴政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讲了一个感而受孕的故事。 嬴政:? 苏璨:? 两人听着,只觉得离谱。 闹过后,三人安静下来,苏檀这才温声道:“好吧,是说着玩的。” 他也解释不清楚苏璨的来历。 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宫门口,他要是能解释清,那?才是大问题。 嬴政看着苏璨那?张软软的小脸,恶语便说不出口,只低声道:“行?了,那?你先养着。” 苏檀点头,示意?宫娥先将苏璨带下去,他这才起身去上?朝、 路上?,嬴政迟疑着道:“朕先前做梦,梦见?过一个少年,穿着的衣裳质感和他有些像。” 苏檀闻言猛然?抬眸,想起他当初说的话,确实是这样。 “你觉得是……”他迟疑着开口。 嬴政满脸凝重的点点头,低声道:“对,你心中要有防备些,不要再觉得对方是小孩,就一味的信任。” 苏檀:…… 他该戒备的人,是他,不是苏璨。 想想苏璨那?双温柔的眼睛,他皱着眉头想,很好,真假少爷的问题出现了。 想想还怪有意?思的。 谁知—— 这些在嬴政处,根本就不是问题,他看着苏璨的眼神很柔和,却保持着距离。 “你喜欢,怎么还不亲近?”苏檀好奇地问。 “怕小狗吃醋。”嬴政一本正经道。 苏檀:? 怎么还骂人啊。 苏檀仔细想想,他觉得他确实会?吃醋,他喜欢政爹,自然?会?有占有欲。 嬴政瞥了他一眼,轻笑:“行?了,朕还不知道你。” 苏檀大掌一摊,他确实是这样。 现在苏璨年岁尚小,等他长大了,再做图谋,虽然?他占了皇子的身份,但?是他抢的是胡亥的皇位,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心里到底酸酸的。 他想,这就是吃醋也得掌握分寸的感觉吗? 太难了。 苏檀片刻后,就将这些思绪扔在脑后,因为有锐士来报,说是出使西域的锐士回来了,送回来了好些好东西,请太子过去查看。 他一听,顿时高兴起来。 乐呵呵地往正殿去,就见?嬴政正立在殿中,对着面?前的大箱子发呆。 “这是何物?”他问。 苏檀一看那?葡萄藤,顿时高兴坏了,这就有葡萄吃了,真好。 许多葡萄藤的根茎,尾部用?厚实的泥土块保暖。 他仔细打量半晌,并不能分辨这么多葡萄藤之间?的区别,但?是他知道,出使的队伍,不会?送没用?的东西回来。 “葡萄干。”苏檀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放着许多小盒子,盒子上?贴着名字。 他眼前一亮。 十五年了。 他终于?又看见?葡萄了,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激动。 “哇,葡萄干。”他赶紧拿了一颗吃,熟悉的味道袭击口腔,他顿时满意?极了。 嬴政看着他,也跟着尝了一颗。 “这么甜?”他迟疑。 再打开下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罐头,葡萄罐头、哈密瓜罐头、石榴籽罐头等等,数不胜数。 苏檀看着就觉得欢喜。 “真好,有这么多罐头可以吃。”而另外一个箱子,就是各种种子。 还有书信。 就见?书信上?写,一路上?拿着秦朝的通关文书,此番行?程顺利,偶有遭遇,亦平安。 他们这商队,约有五百人,全是修习碧月残金神谱的锐士,又是战场上?惯常打仗的,战斗力极其强悍,一般的部族拿他们没办法。 而比较大的部族,也不敢招惹古老的东方国家。 苏檀看着信上?的轻描淡写,却能体会?到他们这一路到底该如?何艰辛。 “他们辛苦了。” 他低声道。 嬴政看着信,又看看送回来的种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枸杞?”此乃何物。 他有些茫然?。 苏檀一听枸杞,顿时笑了:“人到中年身不由己,保温杯里泡枸杞,这可是好东西,父皇无事时,就用?白水泡些来喝,对什么有好处呢。” 嬴政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笑得有些怪。 “嗯。”他应下。 苏檀看着这么多的收获,不由得笑了,温声道:“真好,还得出去看看。” 不出去看,哪有这么多好东西。 “看来也是攒了很久。”苏檀闻言,笑盈盈道。 “再给他们带去点钱财,穷家富路,不能在路上?作难。”苏檀道。 嬴政点头,光是这么多种子,就尽够了,要知道他们要的棉花种子,那?是拿扶苏的性命换来的,这些的价值,不胜其数,一点子钱财,他舍得。 “再拿去几把青铜剑。”苏檀沉吟着道:“目前青铜剑便是这世界上?最?锋利最?好的武器,拿出去销路肯定?很好。” 他满脸若有所思。 嬴政沉吟:“就一把,物以稀为贵。” 若是拿的多了,反而会?引起别人的觊觎,对几人行?进不利。 苏檀点头。这点小事他,他无意?争执。 两人正说着,就见?门槛处,冒出来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阿父~大父~”他奶里奶气地唤。 嬴政忍不住垂眸看着小孩软糯的表情?,一边认真道:“你不可以如?此唤。” 这样一叫,嫡长孙的位置就没了。 苏檀闻言摇头失笑:“可以叫,乖乖,叫大父。” 他笑着道。 一旁的嬴政迟疑地望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他心中猜测纷纷,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看着苏檀道:“你等会?儿把请安折子给批了。” 苏檀:…… 他懂了,要拉磨。 他还挺喜欢拉磨的,这批请安折子,和一般的政务折子不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无非是说说郡县一切平安,又丰收了什么。 苏檀闻言,忍不住翘起唇角。 “扶苏,你看这个。”嬴政皱起眉头。 苏檀看见?后,也跟着皱眉。 “徒三千里?那?从秦朝这头走到那?头了,犯了什么罪?” 两人看着罪名,妄议上?君。 这在原先,确实是个很严重的罪名,甚至会?被官员处死,也就现在若是有人处死,需要上?报,才叫嬴政知道了。 这勾画处死名单,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人活着,能做的事,太多了。 西山还有很多媒没有挖,轻易死不得。 “挖煤去吧。”苏檀道。 嬴政翻开证词看,这妄议二字,没有冤枉。 ——“始皇死而扶苏分。” 苏檀看着扶苏分这字,不由得有些无语,按着现在他是太子的地位,那?么这个分,就是分尸的意?思了。 何其恶毒。 嬴政看了证词十分生气,觉得自己不缺挖煤的人,并且要他死。 “假的,别生气。”苏檀连忙安慰他。 “现在兵力上?干不掉秦朝,就开始用?语言攻击了。”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对方没有招数了。 “只要你我不在意?,这就没事。”苏檀安慰着的时候,突然?想到,在秦朝,这句话还有一个翻译,那?就是始皇死而扶苏分之,这个就更加恶毒了。 “死,必须死!”他咬牙。 嬴政点头,朱笔在名字尾端打了个小勾。 等此时事了,苏檀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始皇爹用?尽所有办法,想要反哺这片土地上?的黔首,然?而六国臣民想要复国,便会?想尽借口、法子来攻击始皇帝。 偏偏政爹还不计较,苏檀深深吸了口气。 他往好处想,现在已经很好了,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语言攻击罢了。 甚至他若是闭上?耳朵,就当真听不见?了。 苏檀这样想着,开始换着法子的去折腾六王,他捉摸着,你们折磨我政爹,我就折磨你们的王。 他也不做什么,就每天有事没事往六王府上?走一趟,很快就折腾的六王苦不堪言。 苏檀并不多说什么,就是长吁短叹。 很快,楚王就受不了了。 “你做什么?”说起来他还是舅舅呢,谁家好外甥这样折腾自家舅舅。 “哎。” “先别哎。” “近来时有楚国人士,攻讦我与父皇,我原想着,让楚国黔首的日子好过些,如?今看来,倒是一厢情?愿了。” 楚王气势汹汹的用?鼻子喷气:“你别管,本王来!” 他知道那?些人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竟然?真的沉寂下去,想要挑起他和秦宫之间?的矛盾,这样他就没办法再装作无事发生了。 苏檀见?他动作起来,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 楚王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上?位时间?短,但?是没做什么错事,大家还是相?当拥护他的。 果然?,转脸的功夫,就听说楚王大发雷霆,说有人破坏他和外甥之间?的友好关系,简直居心叵测。 苏檀舒服了。 只要楚王表明态度,是站在他这一方的就行?。 苏檀回宫后,就见?苏璨抱着小枕头,立在他的宫外前,眼巴巴地看着。 “璨璨,你怎么来了。”他问。 “苏苏。”苏璨奶里奶气地唤,眼圈红红的:“想爸爸妈妈了。” 和苏檀是车祸穿越的不同,他是一觉睡醒,就成了三岁半的幼崽,心里对父母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与日俱增。 “进来吧。”他说。 苏璨软乎乎点头,他那?张软乎乎白嫩嫩的小脸,生的和苏檀儿时一样。 看着这张熟悉的小脸,苏檀终于?发现,原来他儿时和扶苏是有些像的。 所以宫人看见?的 他这年岁,在这个时候,勉勉强强能生出三岁半的崽。 如?果他足够天赋异禀的话。 苏璨窝在他怀里,惨兮兮道:“饿了。” 虽说有宫人照看着他,但?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小孩,在宫中并不好过。 苏檀想了想,温声道:“把你送到楚姬处,你可愿意??” “阿母?”他迟疑:“可以。”对于?楚姬的印象,他已经模糊了。隐隐还记得有这么个人。 苏檀一听他说可以,当即就抱着他,往外走去。 刚一到,就见?楚姬迎了出来,见?他怀里抱着小孩,一点都不意?外,她笑着道:“先前就听说你宫里多了个小孩,如?今一看,无怪乎都说是你的孩子,这小模样,跟你儿时何其想象。” 但?还是不一样,她作为母亲,能够认出来。 苏檀闻言,摇头失笑:“当是我的孩子也行?,这孩子是玄女送来的。” 楚姬一听,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苏檀说完心里也跟着一喜,这样说,小孩的来历倒是明了了。 “你……”楚姬来回打量着,半晌才笑着道:“罢了,这么小的孩子,你饿不饿?” “回祖母,璨璨饿了。”苏璨歪着小脑袋,软乎乎的撒娇。 苏檀见?二人相?处良好,这才转身走了。 刚一回宫,就见?嬴政正负手立在廊下,听见?他回来的动静,他眼睑低垂,轻声问:“你对苏璨的来历,可有什么猜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然?。 “是玄女送来的吧,隐隐有这么个猜测。”苏檀懒洋洋道:“父皇觉得呢?” 嬴政点头:“朕,亦是。” 他甚至在猜,若是对方能送人过来,那?时不时也能带人去她的世界。 咸阳宫中,凭空出现一个幼儿,他使人将布防查了十次,推演了数百次,最?后得出结论,若有人能突破咸阳城的布防,悄无声息地送进来一个孩子,让他们查不出来,那?取众人首级,将如?入无人之境。 他面?上?看着没什么,心里却戒备了又戒备。 “把苏璨送到你阿母处也好,她如?今闲暇时间?比较多,教导孩子倒是正好,也能看着。”嬴政道。 苏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看着嬴政那?双冷静的双眸,不由得赞叹,他这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尚且晃神,而对方却已经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了。 “父皇,教他碧月残金神谱试试。”目前练成的人里面?,就他和嬴政有内力,若是苏璨也能练出内力,那?说明确实是小视频选中的人。 嬴政迟疑:“到时候怕是不好控制了。” 苏檀:…… 那?是你亲儿子,不能控制。 “无妨,你我二人,足够了。”他低声道。 嬴政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檀望着外头的晴天,硕大圆润的橙红色夕阳,缓缓地落山了,将半边天都映红了。 半江瑟瑟半江红。 他一时想得出神,没看见?一旁的嬴政,正认真地盯着他看。 “扶苏。” “嗯?” “无事,有什么话,你尽管跟阿父说,别闷在心里。”男人的声音,轻轻飘飘的,像是秋日盘旋落下的黄叶,带着几分沉闷和萧瑟。 苏檀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