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黄金剑。 “那就这么定了。”诺尔会意地收束精神,没有把话题转向彼利。 他们交谈的工夫,彼利同样醒来了。他礼貌地道了谢,开始慢慢吃粥。他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脸上的虚汗消失不见,只是看上去仍有些虚弱。 他仍然没有提出同行的事情。 室内逐渐明亮,忒斯特圆滚滚的瞳孔变成两道竖缝。他停住了咕噜,悄然观察这位所谓的“重要NPC”。 “您呢,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今天您应该可以走路了。”导师转向彼利,很自然地发问,“附近有点危险,我们可以送您一程。放心,免费的。” “不必了,多谢您的照顾。” 彼利彬彬有礼地道谢,他沉吟片刻,又掏出一块精美的怀表,“这个您拿去吧,可以换些钱。可惜条件有限,我该准备更好的谢礼。” 导师耸耸肩:“就是些吃的东西,值不了这么多。” “你们不是要去买贵重商品吗?金钱是必要的。”黄金剑有点虚弱地笑笑。 “我可是炼金师,先生,自有来钱的法子。大家相遇都是缘分,您再坚持就生分了。”导师摆摆手,继续摆弄锅里的鱼肉。 众人陷入默契的沉默。 早餐结束,彼利没提合作。午餐结束,彼利还是没提合作。四人……准确地说,两人一龙一猫,心照不宣地维持和平,在这个破旧的小屋里“休养”。 终于,午后灿烂的阳光洒下,他们站在了猎人小屋门口。 忒斯特蹲坐在小屋屋顶,项圈上的皮袋几乎要被长毛淹没。诺尔在他身边飞着,围观着两位中年人客气分别。 黄金剑彼利找了根树枝当手杖,他拿出了几枚银钩,按照市场价购买了奶酪和熏鱼,眼看着要一个人继续上路。 鬼知道他要往哪里走,诺尔想,这家伙别是走投无路,想碰运气找迷失塔吧? 【他的目标肯定不是迷失塔。】 忒斯特心有灵犀似的回应,【葡萄领不远,这家伙可不会当无头苍蝇。如果他真想联系你,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将军牵线。】 【问题是除了迷失塔,黑森林没别的好地方了。】诺尔诚恳地表示。 【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也可能他真的被逼上绝路,想在黑森林躲一段时间,谁知道呢?】忒斯特的尾巴甩来甩去。 问题在于,坦白真相的主动权在黄金剑手里。 他们三个明示了玩家身份,聊起来不算稀奇。但彼利是货真价实的本土居民,他们总不能聊着聊着突然来句“您好黄金剑先生听说您最近超惨的您有什么头绪吗”或者“我们突然觉得阿尔瓦商团有问题来快一起查查看”。 “再次感谢您的帮助。” 彼利郑重地行了个礼,撑着树枝朝南方走去。导师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非常平和。 直到此人消失在他们的视野。 “这样没关系吗?”诺尔实在忍不住了。 “别心急。”导师笑了,“等就是了。” “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导师’,奥秘炼金师,‘隐士院’的领袖。” 导师笑得十分儒雅,“我猜猜,两位是乐土的使者,至少是中层领导,不,上层。哪位是德雷克?” 忒斯特从屋顶跳下,锐利地竖瞳看向导师,眼睛微微眯起:“你……” 导师推推眼镜,笑容纹丝不动:“戈弗雷·佩因特先前八成在找乐土。他知道我是谁,但还是把我放心托付给两位,连带着黄金剑一起。” “这说明两位有权处理‘这种层级’的事情,而且有隐藏外貌的需求,需求还不低。我只是做出了最合理的猜测。” “一切都可能是巧合。”忒斯特不置可否,“没准我们就是两个被诅咒的倒霉蛋,意外撞见了你们。” “我最不喜欢巧合。” 导师的笑容淡了几分,“世上没那么多巧合,年轻人。我倾向于相信你们不是巧合,正如我相信……” 他话语顿了顿,看向黄金剑消失的方向。 一声野兽的咆哮从那个方向传来,听起来很是危险。 “正如我相信这个不是巧合。” 他伸出手,冲诺尔比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去救人。” 第182章 出海计划 救下黄金剑后,导师在黑森林外部拦下一辆运货的马车。 面对两位落魄柔弱、还带着小动物中年人,车夫豪爽地答应送他们一程。当然,少不了一些亮闪闪的金轮酬谢。 “实在对不住,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中用。” 马车上,黄金剑彼利狼狈地低下头。车厢里堆了大半车松木木料,散发出浓郁的木质香气。“其实我想过雇佣几位,但那样有点厚脸皮了……谢谢你们救了我。” 继续演。 忒斯特嗤之以鼻。他的尾巴优雅卷起,团住诺尔,占据了马车上最柔软的垫子。 他看得出彼利先生的心思——之前,彼利何尝不是在提防他们三个玩家?这家伙沉得住气,憋着一直没吭声,分别后来了个“故意遇险”,等他们去救。 然后就是自然而然谈合作了。 如果他们真是凑巧遇见,只要他们出手营救,彼利能收获三位好人品玩家同伴;就算他们早有预谋,他们三人也证明了自己不是“见到目标傻乎乎硬凑”的愣头青,彼利也能顺势利用他们的头脑。 哪怕落魄到这个地步,黄金剑还是那个心思深沉的商人。 “您先休息吧,合作不急着谈,咱们离开这里再说。”导师翻动手中的书本,缓声安慰。 忒斯特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用舌尖舔了舔面前精致袖珍的龙爪,成功启动了【背叛序曲】的效果。 嗯,看来这样也算吻手礼。忒斯特收回舌头,惊叹于系统的宽容。 不知道是不是形态影响,最近他挺容易犯困,入睡得还特别快。伴随着浓烈的松香,以及马车木轮吱吱呀呀的声响,忒斯特的眼皮直往下坠。 黑森林内时不时响起野兽的咆哮,忒斯特权当没听见。就算他变成这副模样,那些怪物也扛不住他一爪子——他甚至都没必要把爪尖亮出来。 多么奇妙,疯修士曾想象过无数次“变强大”后的景象。 还在不朽教堂地牢时,他想象过自己手持长剑,无差别杀光那些永恒教徒,用他们的惨叫和内脏铺出一条路。他不需要躲藏,只需要堂堂正正踩过那些尸首。 在外面奔波流浪时,他想象过把永恒教会的老教皇吊上最大的常青教堂,做成最华丽的装饰。最好再把追踪他的调查骑士们挨个送进医院,直到没人再来骚扰他为止。他不需要躲藏,他可以快乐地追随一切真相,变成两大教会的血腥噩梦。 忒斯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神”这个概念沾边。最荒谬的是,达到这个可怕的高度后,他面前的不是鲜血四溢的场景,而是…… 两个硕大蓬软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