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老牛吃嫩草
银孑倾身过来时,遮住了大半的月光,阴影笼罩在梵音的身上,她望进他的眼。 银孑见她似乎怔住了,轻笑了下,“怎么不说话?” 梵音盯着他的眼睛,一瞬间似乎与裴苏御的眼睛重合了一下,她没来由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才能用真面目示人?” 银孑意外于她的话,像是没听清,“什么?” 梵音眨了眨眼,将“银孑怎么会和裴苏御好像”的念头抛开,且不说两人眸色完全不同,就连声音也毫无相似之处,两人不过是眼形相似罢了。 “没什么。”梵音往后退了退,“你刚刚说什么?” 原来她刚刚没有在听他讲话。 银孑微微有些恼。 他发现,她刚刚似乎在盯着他的眼睛瞧。 之前被她拽下青绫时也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半点不害臊。 她是不是很喜欢盯男人的眼睛看? 银孑的气息沉了沉,逼近梵音,微微俯身,“我说,你喜不喜欢裴苏御?” 梵音眨眨眼,“喜欢?裴苏御?哈?” 银孑沉着脸,“你这是什么反应?” 梵音想银孑一定是误会了,故解释道,“不是,我在奇怪,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银孑憋着口气,“忽然想问,就问了,再说你对他……的确有些不一样吧?” 梵音结巴了下,“我那是因为他可怜,而且、而且我不是利用过他,心生愧疚吗?” 说着说着,梵音挪开了眼。 银孑以为她心虚,追着她的视线回问,“是吗?” 逼仄的空间热气蒸腾,梵音被这样问得有些无措,她不喜欢自己这样的状态,迅速冷静下来,“是!我也不可能喜欢他的!” 她说得坚决,让银孑有一丝错愕。 “为什么?” 梵音笃定道,“没有为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喜欢他的。” 银孑怔了怔,一股异样的情绪交织在心头,银孑说不清那股情绪是什么,但心头某处好像空了,沉在水下的虚拳不知不觉地握紧了。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但他都不敢承认。 梵音没有注意到银孑的变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刚二十冒头的毛小子呢?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啊不,她这是老老老老老牛吃嫩嫩嫩嫩嫩草,中间隔着祖宗八百代呢,光想想她都觉得瘆得慌。 银孑默默地离她远了些,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你又何必可怜他呢?” 梵音走神,又没听清,“什么?” 银孑冷笑道,“没什么。” 梵音以为她接二连三的走神让银孑不高兴了,干巴巴解释道,“可能因为刚刚毒发过,眼下我的脑袋不大灵光,你别介意啊。” 银孑没去看她,低声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好像真的不高兴了…… 梵音偷偷观察银孑的脸色,奈何他一张脸被遮住大半,眼睛也藏匿阴影里,实在瞧不出什么。 这若是搁裴苏御,需要立马哄的。 但银孑不是裴苏御,她要不要哄呢? 银孑应该没裴苏御那么娇气吧?或许不太需要哄…… “那我走啦?” “嗯。” 嘶……好像没什么异常。 梵音起身,温泉水成串地落下,她走上台阶,临去前忽然转身,“银孑。” 银孑应声寻来。 梵音略显乖顺地说:“我会把藏宝图找来给你的。” 像承诺,也像誓言。 月光就在她的背后,映在雕花的窗户上,也映在湿身的梵音上,她的身形被贴身的纱裙勾勒,被月光映衬。 银孑将这一幕刻在脑海里。 “嗯。” 得到回应,梵音心满意足地走掉了。 银孑望着恢复平静的池面,良久,他慢慢地摘下半面玄罩,露出瘦挺的鼻和殷红的唇,他看着池面上倒映的自己,眼眸流露出一丝嘲讽。 怪她做什么呢? 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 后天便是离宫日,留给梵音的时间不多,她需得尽快阅览一遍麒麟书阁全部字画,这样就算到了温熹园,也能慢慢回忆。 两天里,梵音几乎宿在麒麟书阁,总算将那上千幅字画阅览完毕,导致七月十八那日,梵音几乎是浑浑噩噩上的马车。 伯乔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力拔也很奇怪,梵音泡了多久的书阁,她就跟着泡了多久,亲眼见证了梵音从沉稳到炸毛的转变。 “许是吧,或许是这两天在麒麟书阁累到了。” “麒麟书阁?”伯乔的耳朵竖起来,这几日朝堂政事繁杂,他跟在裴苏御身边,帮裴苏御处理政务,都没来得及问询后宫的情况,“娘娘去麒麟书阁做什么?” 力拔茫然道,“不知道啊,娘娘忽然迷上了字画,愣是不眠不休地看了两天两宿,看得奴婢的眼睛都快花了。” 伯乔眼前一亮,“字画?” 力拔点头,“是。” 伯乔眼色微沉,她不会记起什么了吧? 伯乔想着立马去跟裴苏御禀告,转身时扔给力拔一个白玉瓶。 力拔险些没接住,吓道,“这是什么?” 伯乔道,“护眼的!” 力拔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瓶子,脖颈染上一抹绯红。 车队最前头,裴苏御安稳地坐在马车里,车帘忽然教人掀开,伯乔急道,“皇上!” 平生“啧”了声,“还御前护卫呢,你怎么毛毛躁躁的?” 伯乔瞥了平生一眼,“我有事跟皇上说。” 平生的脸色忽青,“成成成,我躲远点!” 平生愤愤地下了马车,临走时还不忘瞪眼伯乔,伯乔硬着头皮受着,等平生走远了才道,“皇上,陆容华近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在麒麟书阁看了两天的字画了。” 裴苏御正襟危坐,幽幽道,“我知道。” 伯乔惊讶道,“您知道?” 他这两天明明在处理政务啊,这期间也没传过银孑啊?难道跟那块玉佩一样?也是在利用陆容华? 裴苏御道,“我让银孑接近她的。” “银银银……”伯乔捂住嘴巴,震惊不已。 皇上居然,两面夹击,双管齐下啊! 皇上不愧是皇上!这谋略!这心计!陆容华将来有一天要是知道,不得气吐血啊! 伯乔由衷道,“皇上英明。” 裴苏御淡漠地看了眼他,面上并无一丝一毫的笑意。 伯乔道,“不过听力拔说,陆容华这两天为了那东西不眠不休,精神状态都不大好了,臣刚刚瞧见,陆容华上马车都晃晃悠悠的。” 裴苏御搭在膝上的手一蜷。 伯乔浑然未觉道,“不过皇上您也不用太担心,凭陆容华的身体,睡一觉也就好啦。” 梵音:“……” 梵音:“阿丘!” 很好,她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