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苏拉亲自下场应付雪公主，一开始看上去有些意气用事的势头，但关键时刻还是掌握着分寸的。　　 雪公主之前因为莎弥拉的事件与她们结怨，但现在却又似乎对她们针对帝国的计划感起了兴趣，有和她们进行交易的意向。　　 政治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国家和民族的仇恨不超过一个限度，只要能找到共同的利益点，大家都是能坐下来谈的。　　 “我还以为，你会再继续要挟我一下。”雪公主说。　　 巫毒娃娃解开之后，她感觉自己手脚又稍微恢复了力气。　　 “没有那个必要，反正眼下你的性命也掌控在她的手里。”依苏拉突然抬手指向身后的爱丽丝。　　 “什么？”雪公主微微皱起眉头。　　 “其实你上次喝的解药里面，混杂着我调制的另一份毒药。”爱丽丝顺着依苏拉的话说道，“这份毒药有很长的潜伏期，药物的进程大概有一个星期，你现在还没有什么感觉，但一个星期后，你就会有症状。等到彻底毒发，就没人能救你了。”　　 “可我们有契约束缚，你给我解毒的时候，不能对我实行伤害！”雪公主狐疑地盯着她。　　 就在这时，疯帽子的声音骤然在屋子里响起：“关于这一点，就由我来解释吧！”　　 屋子里的三人一齐看向声源，一只贾布加布鸟正悬浮在厅堂里。　　 爱丽丝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打开大门。　　 戴着面具的疯帽子径直走进屋子，来到厅堂，向着众人脱帽致意：“晚上好啊，美丽的女士们。希望我没有打搅到你们愉快的女子会！”　　 疯帽子赶来得很快，因为他和爱丽丝他们是坐着两辆马车一起进城的，直到附近的一个个路口才分开。　　 爱丽丝她们一看到雪公主来访，就将深渊信使放了出去。当时疯帽子连车都还没下，当即改到前往爱丽丝的新家。　　 “疯魔鬼。”雪公主对着疯帽子眯起眼睛，“刚才爱丽丝所说是真的？你们真的在我的解药里动了手脚？”　　 “当然，没错，是的，就是这样！”疯帽子背手笑道。　　 “可这不是违反了你自己的契约吗？”雪公主质问。　　 “没有违反哦！”疯帽子竖起一根指头，“容我向你解释契约的条款，爱丽丝为你配置解药，在这个过程中不允许有对你施加伤害的意图，这是条款的内容。虽然她再次对你下了毒，但是，她在调制解药的时候，其实是有准备在毒发之前将解药交给你的——只要你，不对她造成威胁，答应好她给出的条件。”　　 “这不是准备用伤害我的手段来威胁我吗？”雪公主眉头皱得更紧了。　　 “条款只说不许伤害，没说不许威胁啊……好吧，我知道如果不给解药你就会受到伤害，但这个结果并非爱丽丝所愿，她所期望的结果是你能为了得到下一份解药答应她的条件，而在这个结果中，你并没有受到伤害。”疯帽子喋喋不休地说道，“如果你执意不答应条件，放弃拿到解药并因此毒发身亡，这只能算是你选择的结果，爱丽丝并没有期望这样的结果，所以不能算她有伤害你的意图。”　　 雪公主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样的歪理能解释得通？”　　 “当然能！”疯帽子摊开手，“真是抱歉，当初我忘了跟你讲了。我给出的契约，确实是会按照条款上的内容对双方平等地产生束缚效果，但本契约条款具体内容的解释权，是归我所有的！”　　 疯帽子刚说完，雪公主就感觉到灵魂吸收的那道契约做出了响应，她意识到疯帽子所说的话是真的，自己真的被下了套。　　 解释权——这正是狡猾“魔鬼”给出的契约，为自己留的漏洞和后门。　　 59.复杂的契约　　 听说了这件事，雪公主立刻扭头望向正走进厅堂的的爱丽丝。　　 爱丽丝当即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她从雪公主锐利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句咬牙切齿的“真有你的”。　　 “这能有多少意义呢？”雪公主重新看向疯帽子，冷静地说道，“你们根本背负不起杀死我的风险，我如果执意不喝解药，该着急的反而应该是你们了。你们没法用这件事逼迫我做什么，我不会被你们吓到的。”　　 一般人如果被这样吊着性命威胁，很可能会屈从死亡的威胁，为了求生对威胁方言听计从。　　 但雪公主冷静地看出来了，爱丽丝对她下毒，其实跟依苏拉方才捏着她性命的状况并没有太大区别，在她有凛冬王国这道后盾的情况下，他们没法轻易背负害死她的风险。　　 其实她就算执意不顺从威胁，这些人依然会定期把解药给她——虽然这解药一定会混杂有其他毒药。　　 “哈哈，传说中的冰雪公主果然没这么容易被唬住啊。”疯帽子突然换上一副客气的生意人口吻，“请放心，这只是一道最终保险，确保您不会跟我们彻底翻脸。这样我们这些小国家小组织才有胆子敢跟未来的凛冬女王交易呀，您说是不是？”　　 “油腔滑调！”雪公主冷哼一声。　　 这道保险其实意义重大。　　 他们现在背负不起杀她的风险，但如果面临生死存亡的问题就不一样了。这道保险意味着只要爱丽丝还在他们那一边，雪公主就没办法将他们赶尽杀绝。　　 而与此同时雪公主还得想办法保证爱丽丝的安全，如果爱丽丝在执行密探的任务被帝国势力发现，雪公主还得想办法营救她。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在爱丽丝执行的这道任务上，将雪公主强行和他们绑在了同一阵营，防止雪公主突然转变态度投向帝国。　　 “各方的代表都到齐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讨论正事了。”疯帽子也大大方方地落座，“我们就不绕圈子了，白雪殿下是对我们现在的计划感兴趣对吗？”　　 “没错。”雪公主承认得很坦然，“你们专门培养一个密探打入帝国贵族圈和圣堂学院，还如此重视。我一绑架她，不管是红女王还是疯魔鬼都全力营救，我自然会对她执行的任务感兴趣。”　　 “所以你就想干脆从我这里挖墙脚么？真是够贪婪的。”依苏拉直勾勾地盯着雪公主。　　 “反正她同时为你们做事，帮我做点事不算什么吧？放心，我也只针对帝国，暂时对你们没兴趣，我也不需要她背叛你们……”雪公主说，“因为现在的你们对我而言还算不上最大的威胁。”　　 “我这学生魅力真高，这么多漂亮女孩子对她感兴趣，嘿嘿。”疯帽子突然调侃了一句。　　 “她跑腿也很利索，是不是？”依苏拉冷冷扫了疯帽子一眼。　　 疯帽子当即不笑了，干咳一声，换上一副正经的口吻：“那个……先谈正事。我记得白雪殿下之前似乎对她提到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知道殿下是否还有意见？”　　 “哦，哪一件？具体点？”雪公主说。　　 “殿下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嘛。要不我们让她‘请求’你把情报说出来听听？”疯帽子指指爱丽丝。　　 “这项情报事关凛冬王国的重要机密，我不会说，契约对我无效。”雪公主好整以暇地回道，“或者你可以再试试重新解释下条款？”　　 她显然还对方才疯帽子的条款解释耿耿于怀。　　 “这是哪里的话，怎么说的好像我是个奸商似的。”疯帽子嬉笑摆手。　　 事实上他契约能钻空子的部分也不多，毕竟雪公主还是很谨慎的，“魔鬼”对契约实行解释权也是有限度的。　　 “难道不是吗？总之，我是来做交易，不是来被利用的。如果你们不是诚心做交易，只是想空手套白狼，那我们的谈话就此中止。”雪公主冷冷说道。　　 “情报可以共享，但我们首先得保证你说的是真的。”依苏拉开口。　　 “所以我提议，用我的契约约束双方在接下来的情报交流中各自用真话回答对方的一个问题，怎么样？”疯帽子提议。　　 “我已经信不过你了。”雪公主冷冷说道。　　 “我们可以附加条款，约束对双方平等，而且按同样的字面理解，不存在任何误导。”疯帽子摊开双手，“这么简单的规则，我想强行用解释权扭曲的话，不仅契约会失效，我也要付出很惨重的代价的。”　　 雪公主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附加条款，禁止通过故意隐藏部分关键情报来误导对方。”　　 “这没问题。”疯帽子答应得很干脆。　　 “再附加一条，她以后得帮我做事。”雪公主又指向爱丽丝。　　 爱丽丝怔了一下，雪公主竟然还没有放弃招揽她。　　 “不行。”依苏拉果断替爱丽丝回答了。　　 “你越是这样拒绝，我越会想要。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行的话，你们永远都休想找到教会藏起来的东西。”雪公主直白的回道。　　 “在契约生效前，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依苏拉不为所动。　　 “很简单，在契约当中附加条件，我可以先回答你们的问题，只有我给出有价值的情报，让她为我做事的条款才能生效。”雪公主说。　　 依苏拉心头一紧，雪公主说这番话，似乎是真的有这样的底气——她恐怕真的知道教会藏匿封印地入口的手法！　　 这是她复国的关键，可是要爱丽丝将来受这个人束缚，她很难做出这样的割舍。　　 爱丽丝看看依苏拉，想了想，对雪公主开口道：“要不这样吧，我没法对你效忠，但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就像你之前答应我的一样。”　　 依苏拉诧异地看了爱丽丝一眼，刚想开口，被爱丽丝抬手制止了。　　 “当然，你的要求不能让我做类似背叛他们的有违道义的事情，不能让我送死，也不能要求我为你解毒。”爱丽丝补充。　　 “各欠对方一个人情？有意思。”雪公主嘴角浮现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浅笑，“但我也得补充一点，你不能用你手里的要求，抵消掉我的要求，怎么样？”　　 “可以。”爱丽丝答应了下来，然后扭头对依苏拉使了个眼色。　　 依苏拉悄悄捏紧了拳头，爱丽丝是为了她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哎呀，这契约的条款搞得这么复杂……”疯帽子把帽子脱下来放在茶桌上，头疼地不停抓头发，“是想累死我吗？”　　 60.封印地的真相　　 疯帽子花了好些时间生成新的契约，密密麻麻的契约文字浮现在众人面前。　　 而后，每个人都给出了同意的回复。　　 契约即刻生效。　　 “好了，你们可以提问了。”雪公主看着依苏拉说道，“我回答你们一个你们想要知道的情报，然后就轮到我提问了。”　　 爱丽丝看看依苏拉，示意她来问。　　 “你之前提到的你知道的教会隐藏的手段，把所有相关的信息全都告诉我们，包括破解的方法。”依苏拉认真地提问。　　 “好吧，看来你们果真是在寻找教会的封印地对吧？”雪公主说。　　 原先她和术法议会的大法师们就对这一点有所怀疑，对方问到这一步，她算是比较确信了。　　 “嘿，别用问题回答问题，违反契约是很危险的。”疯帽子提醒。　　 “别着急，这一点，跟我要说的情报是密切相关的。”雪公主说。　　 这时，回音石里传出了麦格娜的声音：“殿下，真的要先告诉他们吗？”　　 “他们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最后方法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雪公主回答。　　 麦格娜没有再提出意见。　　 依苏拉和爱丽丝对视一眼，雪公主不仅掌握着关键的情报，还掌握着方法！　　 “你们肯定也知道，帝国的封印地，是用来封印异端职阶途径的圣遗物的。这里所谓的异端途径，既是指所有帝国没有完全掌握的途径。帝国利用庞大的国力将这些圣遗物收集起来，防止其他国家掌握，这是他们削弱他国的一项重要战略。”雪公主淡淡地说道，“而帝国主要掌握的职阶途径有三条，他们自己完全掌控的主教和圣骑士，以及凛冬王国为他们提供的法师。”　　 “这情报大家都知道。”依苏拉说。　　 “其实他们还部分掌握着刺客职阶，也就是‘虚无’途径的情报，但不完整，圣堂刺客没有升到第四位阶的方法，所以他们无法培养出神性位阶的刺客，‘虚无’途径的圣遗物他们也只能放在封印地搁置起来。”雪公主扫视在场的众人，“我猜你们肯定不知道，‘虚无’途径的圣遗物，有着能令空间消失的特性。”　　 依苏拉都一下子皱紧眉头：“解释得具体一点。”　　 “‘虚无’的权柄，其力量是抹消存在，简单地讲，就是说‘虚无’途径的圣遗物一旦激发，就会令周围的空间虚无化，这个状态是可逆转的。被抹消的空间没有人能观测到，也没有人能进入和干涉。”雪公主平静地说道，“这片空间如果有其他位阶不高于它且不与其相斥的圣遗物，也会一并被虚无化。”　　 爱丽丝心里一惊，用圣遗物藏匿其他圣遗物，而且能削除整个空间，如果这就是大圣堂封印地的真相，那她就算在大圣堂瞎探索一辈子都休想摸到封印地的入口！　　 相较之下依苏拉要更加冷静，她追问道：“你先解释下这个情报的来源。”　　 她要确信交易是否可靠，雪公主说的是实话，只能代表她自己相信这个情报是真，但不代表这个情报对他们而言就是可靠的。　　 “这也是相关情报的一部分，你要完整叙述。”疯帽子附和，在合理的范围内动用了下解释权。　　 雪公主对此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我想你们也知道，过去掌握‘死亡’和‘虚无’途径的死亡国度和神圣同盟之间发生过两次战争，双方都有神性位阶的强者在战争中折损。凛冬王国也曾经杀死过死亡国度的传奇刺客，从他身上获得了圣遗物，所以我们知道这种圣遗物的特性。帝国当年的战绩不在我们之下，他们肯定也掌握着更高位阶的‘虚无’圣遗物。‘虚无’圣遗物的特性，非常适合藏匿战略性的东西，正常来说，教会肯定会用它制作封印地。”　　 疯帽子突然笑笑：“咦，换句话说凛冬王国也是用相同的手法藏匿圣遗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