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爱丽丝却觉得那位女神大概依然健在，而且还死死抓着她的那条命运之线肆意把玩。　　 毕竟这种该死的巧合大概也只有神明的恶作剧可以解释了。　　 随后，对方的手伸到了她面前：“真的对不起，你没事吧，小姐？”　　 爱丽丝几近呆滞地顺着这只手向上看去，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教会的执旗圣女贞德，在教会的圣诲日游行结束后，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还和她撞在了一起。　　 “小姐？”　　 在爱丽丝双眼的倒影中，贞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那一面本以为是永诀，我却从死境中归来。　　 时隔多日我以另一个身份与你相见，又该如何问候你？以泪水，以沉默，亦或是稀疏平常的一句——　　 “谢谢。”　　 一秒钟的迟滞，爱丽丝及时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发挥出了公爵夫人教会她的演技，摆出了与陌生人除此见面的礼节性微笑，将自己的手放在贞德的手心，在对方的搀扶下起身。　　 “应该是我对不起才对，我刚刚走太急了，没有好好看路。”爱丽丝一脸歉意地说道，然后故作惊讶地掩嘴，“咦？您……您该不会是刚刚游行礼车上的圣女大人吧？”　　 既然已经碰上了，她也就只能以“爱丽丝·利德尔”的身份尽可能做出自然的应对。　　 对于这个问题贞德只是微笑，然后关切地看着打量着她说道：“刚刚摔倒的时候有没有伤到哪里？”　　 “这个……”爱丽丝这才注意到自己膝盖上传递来的剧痛，忍不住视线下移。　　 “失礼了。”贞德察觉到了她忍痛的神情，立刻半跪下去，稍稍提起她的裙摆，检查她的膝盖。　　 左边的膝盖已经被蹭破了，似乎有一点点肿，伤口渗着透明的组织液和点点血水。　　 “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爱丽丝赶紧说。　　 然而贞德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摁在了她的伤口上。　　 金色光芒自贞德手心流出，让爱丽丝感到一阵暖流包裹住伤口，疼痛逐渐消散。　　 恍惚间爱丽丝感觉又回到了那一天，贞德拿着手帕给他的额角止血。　　 待到贞德将手移开，伤口已然痊愈。　　 “天哪！”爱丽丝作掩嘴惊呼状。　　 此时周围已经有路人认出了贞德，驻足看着她为爱丽丝施展奇迹，发出“啧啧”地称赞声。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圣女大人。”爱丽丝道谢。　　 但贞德只是冷静地抬头对爱丽丝说道：“试着弯曲膝盖看看。”　　 爱丽丝试着动了一下脚，感觉膝盖里还是一阵刺痛，让她稍稍蹙起了眉头。　　 “果然，还有点挫伤。抱歉，圣骑士的圣光可以治疗皮外伤，但终归代替不了医生。”贞德一脸歉意。　　 “已经足够了！我稍微休息下就好了。”爱丽丝连连摆手。　　 “不，还是我送您回去吧。”贞德毫不犹豫地伸手，像是邀请舞伴那样牵起爱丽丝的手抬起来，让她可以摁着她的手心支撑自己，“这是我的责任，请不要推辞。”　　 “我……”爱丽丝张张嘴，她是很想推辞，一时却找不出理由。　　 而且她这样走路确实不太方便，膝盖伤得不重，就是有一股疼痛持续牵扯着，这种疼痛会让她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　　 最终，她也只能接受贞德的好意：“好吧，我和家人走散了。我们约好在拐角过去的一条长椅上的碰头，您能带我过去吗？”　　 15.手牵手　　 爱丽丝被贞德的手搀扶着，缓步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一开始她还有些紧张，但在适应了这种步调后，她终于得以恢复冷静。　　 这会儿，雪公主应该已经从那条路走过去了，那个位置暂时应该算是安全的。　　 和贞德突然重逢确实是一个意外，但他本来就打算至少和贞德在学院再见一面的，只是提前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像公爵夫人警告的那样，不要相认，也不要以这个身份太过深入地交往下去就足够了。　　 爱丽丝悄悄扫了一眼贞德的侧脸。　　 多日不见，你还是以前的你，真好。　　 只可惜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这不是贞娜小姐吗？”靠近街角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招呼让两人一齐侧目。　　 路口的角落立着一个卖烤薄饼的摊子，摆摊的是两个围着围裙的女孩，年纪大一些的哪一个正热情洋溢地朝这边挥手：“嗨！”　　 “玛莎小姐。”贞德露出面对熟人的微笑，“莉娅也在啊。”　　 另一名少女有些拘谨地朝贞德点了点头：“学姐好。”　　 学姐？爱丽丝看看这名少女。　　 她也是圣堂学院的学生？　　 两位女孩面容相仿，多半是姐妹，而且看起来都有移民血统，似乎是混血儿。　　 “我刚刚看到你在礼车上了，真的是帅极了。”玛莎朝贞德竖起大拇指。　　 “你们今天怎么在这里摆摊？”贞德笑着问。　　 “圣诲日当然得到有游行队伍经过的地方摆摊啦，今天可是卖出了两百多份烤薄饼呢。贞娜小姐也来个吧。”玛莎开心地说道，然后将目光移向爱丽丝，又移向她搭在肩膀上的手，脸上又露出促狭的笑来，“同行的这位大小姐真漂亮呢，嘿嘿，两位……是什么关系呢？”　　 “我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姐，害她膝盖伤到了，现在正带她去找她的家人呢。”贞德解释。　　 “是这样啊，那更应该买点东西给人家谢罪啦，这位大小姐，爱吃烤薄饼吗？十铜板一个哦。”玛莎一脸自来熟地跟爱丽丝搭话。　　 烤薄饼……怎么会这么巧？爱丽丝心想。　　 这种小吃在帝国各地都有摊子，爱丽丝想起来自己过去第一次跟贞德在校外偶遇的时候，他给贞德带了下路，当时贞德以感谢的名义请他吃了一回。　　 机会难得，不如回请她一次吧。　　 这么想着，爱丽丝抢在贞德前面开口了：“这次相撞其实是我的错，还是我请客吧，给我来两个。”　　 在贞德反应过来之前，她就翻找出两枚面额十铜元的硬币递了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　　 贞德刚想制止，玛莎已经手脚麻利地收起了钱，和妹妹开始准备做起来了：“谢谢惠顾！要什么口味的吗？”　　 “一个糖渍苹果，一个巧克力的……”回想起过去的事情，爱丽丝一时出神，竟没多想就点了单。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贞德曾告诉她自己最喜欢吃糖渍苹果，至于巧克力，是她自己喜欢的口味。　　 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随口的点单似乎有点不对劲——玛莎和贞德都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糖渍苹果的口味确实是贞德铁打不动的点单选择，但“第一次”和贞德见面的她，不应该知道贞德的喜好。　　 “我觉得烤薄饼就这两个口味最好吃啦，那个，圣骑士小姐您选哪个口味，我吃另一个就好啦。”爱丽丝赶紧试图补救。　　 贞德眨眨眼睛，然后露出礼貌的微笑：“我吃糖渍苹果口味好了。”　　 爱丽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对方似乎没有觉得特别不自然。　　 两姐妹开始忙碌起来，玛莎是个相当热情的摊主，一边动手还一边和两人攀谈。　　 谈话之间，爱丽丝了解到这对姐妹家里只有她们相依为命，年长的姐姐玛莎靠摆摊养家，还供养妹妹莉娅上学。莉娅读书异常刻苦，从皇城郊外的天门区圣学院考入了首都圣堂学院，虽然只是外院的学生，但就寒门学生的而言，已经算是前途无量了。　　 莉娅是外院法学专业的学生，以她的人种血统，想要进司法机关恐怕会碰上点困难，但有圣堂学院的学历在，当个民间律师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爱丽丝也顺势说明了自己是圣堂学院学生的事实，毕竟话题提到了这茬，这里刻意隐瞒的话，将来在学院里再次碰到贞德会显得很不自然。　　 “咦，你是圣堂学院的新生！？”玛莎惊讶地掩嘴，“居然这么巧？”　　 贞德也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是呀，我也很吃惊。”爱丽丝微笑。　　 “真是太好，以后要多多关照我摊子的生意啊——我平时是在学院附近摆摊的哦。”玛莎咧嘴一笑。　　 她没有提什么让爱丽丝跟自己妹妹认识一下，将来在学院里相互关照之类的蠢话。　　 爱丽丝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上流阶级，跟她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身处的阶级决定了你的交际圈，像贞德这样平民出身却跻身贵族圈子，能跟各种人打交道的，毕竟是特例。　　 爱丽丝察觉到了这一点，再一次感受到了现实的讽刺，毕竟她实际上的出身，和莉娅并没有多少区别。　　 “嘿，糖渍苹果一份，巧克力一份，给你们特别加量！”玛莎将刚做好的热乎的烤薄饼用粗油纸包好递给两人。　　 “谢谢。”贞德和爱丽丝接了过去。　　 “欢迎下次再来哦。”玛莎带着灿烂的笑容送别两人，相较于她，莉娅显得内向很多，只是无言地挥了挥手。　　 爱丽丝一手拿着烤薄饼，一手搭着贞德的手，转身离去。　　 走的时候她还听到玛莎和莉娅的对话——　　 “行了莉娅，你快回去吧，学院的作业做了？”　　 “早做完了，你别老操心。”　　 “我说摊子我一个忙得过来的，不用你帮忙的，你不用复习的吗……”　　 “姐你好啰嗦啊！”　　 ……　　 两分钟后，回到碰头地点的公爵夫人正一脸疑惑地看着空了的长椅。　　 这个笨蛋学生，说好了在这里等的，自己一个人上哪儿去了？　　 她下意识地顺着街道张望了一下，想看看对方是否还在附近。　　 这一找，还真一眼就直接找到了——　　 她望见，爱丽丝正跟一个高挑的女孩手牵手，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烤薄饼，有说有笑地往这边缓缓走来。　　 那个女孩……怎么看都是刚才礼车上举着教会旗帜的那位。　　 带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公爵夫人如同石像一般僵在了原地，手里拿着的钱包落在了地上。　　 16.你可真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