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十二再次进宫给朱由校挂水的时候,八千万两的承诺已经凑齐,当然现银只有不到两千万两,其余都是珠宝、古董、店铺、田庄,等等需要变现的财产。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朱由校的时候,这位木匠皇帝懵逼了,他竟然不知道这些大臣这么有钱,要知道大明朝廷一年的税收才两千万两银子左右。 八千万可是相当于整个大明四年的财政税收了。 朱由校脸色都不好了:“没想到啊,这些一个个说着忠君爱国的家伙比朕还有钱!” 华十二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的喝着皇后张嫣亲自端过来的冰镇酸梅汤,他知道这件事情朱由校还得消化一会。 朱由校沉默半晌,这才转向华十二寻问道:“华先生,看来魏大伴所言非虚啊,这些人即便没有收了他的好处,也定然是贪腐之辈,你看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看着天启皇帝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华十二哪还不知朱由校这是对这八千万两动心了,想要将之收归国库,只是他一个皇帝不好开口要钱,想要通过自己的口把这话说出来而已。 华十二对此早有腹桉,笑着开口说道: “既然是贪腐得来的钱财,必然是要抄家收为国有的,明日臣就将统计的各家财产,在早朝的时候呈报给朝廷,皇上可让那些人自辩,若是说不清楚的,直接打入诏狱,家产充公!” “另外臣觉得,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明日抄家的时候,将每家所抄财产的具体数额,都写在告示上贴在各家门上,好让全城百姓知晓!” 朱由校闻言有些担心的踌躇道: “如此丑事宣扬开来,会不会有人说是因为朕昏庸无道,才滋生这么多的贪官蛀虫啊!” 华十二在心里直翻白眼,他真想说这可不是你昏庸无道,而是你们老朱家几辈皇帝都昏庸无道,才酿成今日之果,这都是你们老朱家的家传手艺啊。 不过想要扶龙庭,有些话还是要哄着皇帝说的,华十二当下摆手道: “虽然肯定会有这种声音,但臣觉得,此事利大于弊,毕竟这些文官清流,总是用大道理绑架圣意,好像所有事情,皇上不听他们的话就是错的一样。” “这一次就让天下百姓瞧瞧,这些平时他们眼中的好官清流,其实都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货色!” “说得好!” 朱由校从移宫桉开始就让这些文臣欺负怕了,若不然她也不能扶持一个魏忠贤出来让阉党做大,如今一听华十二要扒这些官员的皮,顿感快意。 当下喜道:“那就按先生所言,让百姓们都看看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都是个什么东西好了!” 就在华十二和朱由校说话的时候,紫禁城中,一个身影在黑暗中迅速朝咸安宫的方向而去。 这人没有提灯笼,还专挑黑暗的地方行进,遇到巡逻的宫中侍卫,都会提前藏在遮身之处避开,看样子对宫中极为熟悉。 等到了咸安宫外,推开院门闪身进去,回头将院门轻轻合拢,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往日热闹,如今却清冷犹如鬼宅的宫殿。 只是扫了一眼,立刻朝一间殿阁而去,进入之后便见到一座佛龛,那身影伸手在某处动了动,下一刻便听见机括声响,佛龛竟然自动移开,露出下面一个往地下而去的木制楼梯来。 这时候下面传来一个女人惊疑的声音:“什么人?” 那身影恭敬的道:“义母,是我..张同安,儿子给您送吃的来了!” 他说着从后腰解下一个包裹,用手托着,慢慢走下了楼梯。 下去之后转过一个拐角,便见到一座如同上面宫殿一样的静室,静室里点着两盏牛油大蜡,照的纤毫毕现,两个女人正忐忑的看着楼梯口处,其中一人,正是在宫外失踪的奉圣夫人客印月。 见到来人,客印月长出了一口气:“是小安子啊!” 来人是宫中尚膳监副总管张同安张公公,他还有一个不为外人知道的身份,就是和魏廷一样,都是魏忠贤从小收养的义子。 客印月是魏忠贤的对食夫妻,如此也可以算是张同安名义上的义母了,所以这位张公公在客氏面前都以儿子自居。 张同安将带来的吃食恭敬的给客印月摆在桌子上,和另外一个宫女,一起服侍客氏用膳。 客氏也是真饿了,顾不得这些年来在宫中养成的仪态,拿起快子便大口吃喝起来。 等吃的差不多了,客氏又喝了一口宫中御酒荷花芯,这才舒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问道: “今日拖的这么久才来送饭,外面不太平吧?和我说说,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张同安躬身道:“义父和魏廷都被下了诏狱,义母您的家里听说也被那个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华大人给抄了,另外宫中开始对义父的势力进行清洗,许多跟了义父的人,都被东厂叫去谈话,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客印月听说自己家里被抄了脸色不太好,叫骂道: “什么华大人,都是那个妖人蛊惑校哥儿,否则校哥儿如何能如此绝情待我......” 说罢,呜呜哭了几声,然后朝张同安道: “幸好小安子你是个孝顺的,又把我接入宫中,否则恐怕此时就糟了那妖人的毒手了吧!” 张同安连连点头:“义母说的是,那就是个妖人,不知道怎么就迷惑了万岁爷,不过义母不用伤心,此事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客氏闻言听出这小太监话中有话,脸上悲戚之色一收,疑惑道:“此话怎讲?” 张同安先给客氏跪了下来,抬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客氏,一字一句的说道: “儿子要给义母请罪,其实我是信王的人!” 客氏都懵了,几个呼吸之后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指着张同安道: “我记得你九岁就被我家老爷收养,你隐藏的好深啊.......” 张同安微微一笑:“不瞒义母,其实我的亲生父母都还健在,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如今都在新王府上当差,儿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客氏一挥衣袖,冷着脸道:“别叫义母了,本就是虚情假意,算什么儿子,说吧,既然你今日表明身份,可是信王有什么话要传给我么?” 张同安对客氏的态度视而不见,只是当真改了口,笑着道: “夫人圣明,正是信王有事情让小的传给夫人!” “奉圣夫人这段时间都在宫中,可能不知,那姓华的妖人不知怎么伪造了证据,说万岁爷在太液池落水的事情都是信王策划的,如今信王他老人家已经被圈禁在王府里面不得自由!” 客氏闻言微微一怔,继而冷笑道:“伪造证据?我看信王未必是冤枉吧!” 张同安却不接茬,只是说道: “信王说了,若无意外魏公公应该是没有活路了,夫人您就算苟活在宫中,也要躲躲藏藏,若这咸安宫有了新主子,您恐怕是也藏不下去的,为今之计只有王爷才能救您和魏公公......” 客氏冷冷一笑:“信王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能救我们,当真胡说八道!” 张同安一阵无语,他话没有说完,就是要让客氏表示一下态度,谁想这娘们脑子里半点智慧没有,就知道冷嘲热讽。 心里暗骂一句,脸上赔笑道: “既然都是死路,那何不背水一战呢,魏公公树大根深,信王他老人家也在暗中经营多年,两家合力,未必不能峰回路转,扭转乾坤啊!” 话说的这么清楚了,客氏才听的明白:“你是说信王和我家老爷还有还手之力?” 张同安无奈点头:“信王虽然被圈禁在王府,可这京城里到处都是我们王爷的人,魏公公那边只要离开诏狱,那东厂和净军那边,恐怕大半人都要重归九千岁的旗下,到时候谁胜谁败,犹未可知啊......” “王爷想要派人去诏狱联系魏公公,可为了让魏公公信任,需要夫人您拿出一件信物才行!” “另外我们王爷还说,那姓华的妖人之所以能在京城之中胡作非为,全赖当今万岁的宠信,而在博得皇上宠信这件事上,天下恐怕无人能出夫人之右吧!” “我们王爷的意思是,夫人您想办法让那姓华的失了圣卷,到时候我们王爷和魏公公的人,在外面同时发力,定能叫他姓华的不得好死!” 客氏沉吟了一下:“给你信物取信我家老爷倒还好说,至于那妖人的事情...” 她忽然自嘲一笑:“我如今已经是个藏在老鼠洞里的妇人罢了,连见校哥儿一面都难以做到,如何又能让那妖人失去圣卷呢,除非......” 张同安连忙问道:“除非什么?” 客氏悠悠的道:“除非能让我单独见上校哥儿一面,我才有把握让校哥儿念及当年情分,记起我的好儿来......” 张同安蹙眉沉思了一会,才道: “若是让夫人单独见到皇上,这个应该可以做到,咱家就可以给夫人安排,只是凭夫人您与万岁爷的情分,就想离间皇上与那妖人的关系,怕是很难!” 他说着就将华十二给朱由校抄了几千万两银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客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妖人竟然要将满朝文官赶尽杀绝,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张同安叹道:“如果他失了圣卷,那的确如此,可他圣卷正隆,又抓到了证据,只怕在给他一些时间,便没人能奈何的了他了!” 客氏沉吟道:“你将宫中最近的事情都和我讲讲,让我仔细想想!” 张同安,当即就事无巨细的将宫中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听到一半,客氏忽然眼睛一亮:“你是说那妖人晚上会来给皇上看病,而这几日张嫣那贱人都会让御膳房给他准备一碗冰镇酸梅汤?” “不错!” 张同安点头道:“那人的确在给万岁爷治病,皇上的身体逐渐康复,估计就是此人手笔,之前这人治病的时候太过神秘,咱们都没有收到消息,可他一连几天晚上出现在乾清宫,终于让咱们知道了他再给皇上治病的事情。” 客氏摆手道:“我问得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确定那碗酸梅汤是给那人喝的?” 张同安点头道:“这个自然,我可是尚膳监的副总管,送酸梅汤去的,可都是我的人呢,又怎会弄错!” 客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天助我等成事啊......” 她没有说如何成事,而是在张同安疑惑的眼神中问道:“信王可说,若是他将来成事,如何安排我和我家老爷了么?” 张同安连忙道:“我家王爷说了,以前什么样儿,以后还是什么样儿,魏公公自然还是提督东厂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夫人您,还是堪比太后的奉圣夫人啊!” 客氏闻言露出满意的笑意,只见她从头上去下一根珠钗来,那珠钗上有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 她两手捏住珍珠两端,用力一旋,那珍珠便分做两半,露出里面几颗黄豆大小橘黄色的药丸来。 客氏用手捻了一颗,递给张同安,说道:“此乃瑶草丹,其味甘中带酸,若是放入清水或酒水之中,便容易本人察觉,若是放在酸梅汤中,便半点破绽也无!” 张同安疑惑问道:“夫人,可是要毒死那妖人?此事恐不可行啊,要知道酸梅汤送入乾清宫,要试毒三次,便是再厉害的毒药也被查出来了!” 客氏撇了撇嘴,说道:“什么毒药,《山海经》经载,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瑶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张同安满脑袋问号:“什么意思?” 客氏都无语了,她觉得自己就挺没有文化,结果碰见一个更加不学无术的,竟然连话都听不懂,干脆说的直白一些道: “这是前朝宫中秘方,乃是媚药,药性温和却极难被发现,除了甘中带酸这个破绽之外,便是太医也难以察觉其中药性,服用之后,半个时辰便会药力发作,发作起来,难以自持,当初我就给校哥儿服了半颗..咳咳咳...” 说到一半,客氏自知失言,顿时老脸一红,将药丸塞在张同安手中:“总之下次那人在入宫要喝酸梅汤时,你就给他吃了,到时候张嫣那贱人在旁.....嘿嘿.....最好给那人吃一半,给那贱人也吃一半.....” “之后校哥儿再是器重那人,怕也容他不得了吧,到时候你在安排我去见校哥儿,定能一举功成,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张同安见客氏阴恻恻的笑容,顿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