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侧屋陈设简单了些,除却一方木桌和两条椅凳再无它物。 陆清自个寻了处位置坐下,裴忆情则是坐在靠近木桌的椅凳旁,等待着少年的继续发问。 林满六却没有坐下好好说话的想法,直接依在了侧屋墙壁,双手环抱胸前。 少年开口说道:“你们目的为何,与我无关,但有一事我要确认...” 裴忆情眯起他的眼睛,微笑地看向了林满六。 “那日展铿手中剑穗,与却邪是否有关?”少年开口问道。 黑红大褂的男子,没有着急回答,斜眼看向了陆清位置。 那袭灰袍瞥见注视,立即开口出声说道:“如今已是听命于却邪,自然不会多听多想多做...” 这个回答,裴忆情很是满意。 如此,男子才重新看向少年,言语道:“是由却邪交于展铿的...” 林满六询问的意思,其实相当隐晦了。 陆清自然不会知晓展铿在弈剑山庄之中的举动,也不会清楚那一日的变故。 少年的意思,就是在问却邪是不是也在暗中操盘寻寒山事物。 裴忆情在得到陆清答复后,却是回复得很直接。 态度就很明确了,之后的事情都能谈、都能讲,丝毫不用担心陆清会听了去。 或是他根本不担心,如今的风雪大观楼还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如此一来,林满六也不再隐藏遮掩。 少年再次开口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如今陆庄主他们的动向,也在却邪掌握之中?”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黑袍大褂的男子脸上笑意渐起。 “没错!先前陆大庄主北行之事,就是交由我来左右...” 听此言语,大致能够确认陆庄主和萧潇师姐他们的安危了。 林满六不会蠢到,再去询问眼前这名男子,如今陆风白他们身在何处,想必他也不会答复。 却邪之流即便再厉害,或是那叶成竹剑术再高,也不可能来回走往整片河山南北。 少年开始大胆推测,按照先前他与叶当听前去扬州,碰头叶成竹之时,应是裴忆情限制陆风白南归的时候。 如此一来,便不可能有余力去危及陆庄主一行人。 萧潇师姐佩剑上的剑穗,应是陆风白与眼前男子达成了某种协议,才将其交出。 这样也侧面印证了,老骗子那夜孤舟在湖,绝对不是因为起了争执,才与叶成竹大打出手。 看着少年沉思的模样,裴忆情开口出声:“不愧是当听兄的弟子,有点东西...” 这一称赞,让林满六顿时满脸黑线,嘴角一扯。 “你家大人,可是连着我和老骗子一起骂的,到你这便成称赞了...” 裴忆情哦了一声,就开始改口:“那小兄弟思量这么久,是有些太过优柔寡断了...不好!不太好!” 好了,这下满意了吧? 一个骂你妇人之仁,一个骂你优柔寡断。 林满六鼻息一声,接下了这些嘲讽言语。 “既然小兄弟已经知道,今夜来此重点在你,可想好之后如何解释?”裴忆情开口问道。 少年应声:“老骗子我会去问清楚,自然也不会扰了你们的布局...” 黑红大褂的男子点点头,像是聊完了准备起身离去。 林满六也没拦阻,直到裴忆情走到门边时,像是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陆清呢。 他回头看向灰袍女子,开口说道:“看在陆清姑娘方才言语的份上,且问你一句,身上伤病可需帮忙?” 陆清先是抬头扫了一眼黑红大褂的男子,又伸手看向了小臂位置的牙印。 只是马车上一眼,他不可能看出才对? 还是风雪大观楼中,除了余瑶已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不对...即便自己行事之时,神思恍惚也不会什么都没注意到才对。 还是...此事与却邪有关? 裴忆情抬手轻叩门板两下,让陆清重新看向了自己。 “陆清姑娘不必多想了,自然是有人早就有求于我,却邪虽行诡道,还犯不上为难一介女流...” 早早有人,有求于他?陆清神情有些复杂。 林满六听着裴忆情的问话,想起来方才看到那道暗红,和那溃烂的乌紫... 看着陆清还在沉思,少年便率先开口:“你当真能治?” “哎...不过也对,当听兄定还未向你提及过我,你大可去询问一番...”裴忆情笼起衣袖,便开始出声念叨。 可这身黑红大褂还未说完,就看到少年先他一步推开屋门。 院外众人看着林满六和裴忆情站在一起,也是感觉有些奇怪,特别是十一和季汀二人。 十一手中的夏鸣蝉在开门瞬间,都比先前要握紧了几分,见到少年无事才松开手来。 接下来的一幕,众人看着少年扯着嗓子,向主屋门前的那袭黄衫呼喊。 “老骗子!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叶当听轻咳一声,言语道:“却邪八将其三,诡医裴忆情...” 少年又一嗓子:”那就能治病对吧!“ 众人不知林满六为何有所问,叶当听也是有些疑惑,但也只得点头嗯了一声。 随后“啪”的一声,侧屋门又关起来了。 院外众人面面相觑,十一看向了身旁的那袭黄衫。 叶当听只得一脸苦笑,摇了摇头。 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黑衣女子低声言语了声:“最好如此...” 这四个字,让某人背脊开始有些发凉。 重新关闭屋门后的侧屋里,陆清视角看向了重新进屋的林满六。 少年出声说道:“若是可以治,定然要治!陆清师姐,你可明白?” 陆清答非所问:“柳师弟还是那个柳师弟...” 林满六挠了挠头,陆清看着少年展颜笑起。 裴忆情也就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开始等待陆清的答复。 少年不知怎么地,想起了自己印象里的那些江湖郎中。 突然有一问:“你行医之时,莫不是要查看伤势?” 这一问,不光黑红大褂的男子脸色一沉,就连陆清也立即低下了脑袋。 此话,不就是表明了林满六方才与陆清独处之时,陆清当真听从了孟岫烟的安排,让他看见了那些伤势。 原本今夜会面,依照却邪所设之局。 不管是这翩翩少年郎,陷了那鱼水之欢,最后替陆清说情。 还是这心中正气,不计前嫌,让少年愿意为眼前的弱女子出头。 都可促成谈和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的局面。 结果少年有此问,是裴忆情没有想到的,事不关己,何必如此? 而且还问这么...不遮掩。 “先前夸你思量久,是觉得你心思缜密...如今看来,当真不会说话...”裴忆情言语出声。 陆清双手反复搓揉着自己衣角,方才能够不知廉耻行事,全是为了解风雪大观楼之危。 但在被林满六开导之后,以及此时可以说危机已解,她如何接下少年的话。 少年也自知尴尬,不再言语。 裴忆情看着两人模样,只得又伸手轻叩了两下桌案。 让林满六、陆清都看向了自己。 黑红大褂的男子,无奈出声:“陆清姑娘身上的伤势,早已有人告知...即便她不答应,过后些时日,我也会行医救治...” 有人求于他,又是将具体伤势全数告知。 此刻陆清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是一个独自在雪中练剑,不时看向自己的少年郎。 不过如今,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件破旧的黑袍了。 “既然早已有所托,陆清自然听从裴先生安排...”陆清起身答复。 裴忆情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裴某担不起先生一称,只是在行医一事上,小有成就...并且也请林少侠放心!不会!” 前半句,是说过陆清听的。 后半句,是说过林满六听的。 “陆清师姐...”林满六想要出言解释一番。 灰袍女子却是摇了摇头:“无妨!” 裴忆情见得两人不再尴尬,接着继续言语了:“过后便会将药方,以及一些必要的药材送入风雪大观楼...不过陆清姑娘此事...” 黑红大褂的男子瞟了一眼少年,示意他可先出去,接下来的医嘱可不是他该听的。 不等林满六有所动作,灰袍女子开口说道:“尽管说便可,人清则自清!” 裴忆情点了点头,继续开口:“入药是为缓解伤势,但对于成瘾一事,便需要陆清姑娘自行坚持、忍耐...” 听此一言,陆清怅然道:“他...与你们说了还什么嘛?” “将死之人,自是把知道的尽数告知,哪怕不沾边的也全与我家大人说了一通,你可明白?”裴忆情说着便起身要去开门。 灰袍女子朝那身出门而去的黑红大褂,躬身行了一礼。 接着她转身后,又哭又笑地看着林满六。 “还是唤你,柳师弟吧...”陆清哽咽出声。 林满六应了一声,等待着眼前灰袍的言语。 “今夜算是将过往都翻了个遍,发现不管是师父,还是齐师弟...他们都一直在为了风雪大观楼,为了我而奔波...” “我一直以为我明白、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是今夜才算全数明白...” “在此,谢过柳师弟!” 言语过后,她止住了哭声,微微侧身示意林满六一同走出小院侧屋。 再后来,便是孟岫烟等人送陆清、余瑶返回风雪大观楼。 而重新站于小院正中林满六,看着众人有话询问的表情,他皆是笑脸相迎。 到了主屋正中时,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当听一眼。 “老骗子!” “唉!林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