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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一场合纵闹剧

大秦地府日常 无字惊鸿 24843 2024-04-17 15:52
   扶苏在这头哄完爹后,扭头用类似的话术说服了孝文王。   不过他没提郑国渠的事情。   秦人暂且还不知道郑国渠的存在和它的用处,扶苏不好未卜先知。他只说如今韩国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不如一并震慑了。   秦军出去一趟,把三晋都打了一遍。活像个街溜子,偏偏三晋也拿它没什么办法。   等赵摎回韩国上下最近都十分激愤,觉得秦国欺人太甚。   扶苏琢磨了一下:   “感觉好像欺负得还不够狠,他们似乎没有特别畏惧我大秦。”   始皇对此并不意外:   “当年庄襄王频繁出兵攻打三晋,韩赵魏都被打得不敢冒头。直到魏王不计前嫌寻回信陵君,信陵君再次合纵攻秦取得大胜,才止住了我大秦的对外攻势。”   “之后庄襄王再使反间计,令魏王与信陵君彻底决裂。韩王因而畏惧异常,认为三晋难再抵挡大秦攻伐。”   “正逢庄襄王逝世,新主继位。韩王忖度着朕年幼不掌实权,这才举荐郑国为大秦修渠。”   前面是三晋打不过秦国的现状,后面是秦国难得一遇的君主无权的时机。韩王认为吕不韦和赵姬这两个掌权者或许不像历代秦王那么好战,秦国内部说不定会愿意休养生息。   郑国在这个局势下来到秦国,确实得到了任用。只不过韩王想的是大秦忙着修渠就没工夫打仗了,但秦国显然没这么做,修渠也不妨碍它隔两年出兵打打邻居。   如今大秦在对赵的战场上失利,外面又有白起病重将死的传言。韩国只会愤怒,不一定会恐惧到非要想个法子拖延时间。   说不准韩王还会一怒之下,发起合纵。   正好之前大秦招猫逗狗,又是打赵国又是打魏韩的,仇恨值拉满了。   扶苏叹气:   “还是我大秦的威慑力不足,竟让他们胆敢结盟对抗大秦。”   他阿父当秦王的时候,就没见六国里哪家有胆子联合起来搞什么合纵的。   还敢合纵?没把你打怕是吧?   当时的韩魏齐之流基本都是龟缩在自己的地盘里,许愿自己不会被秦国注意到。合纵是不可能合纵的,谁提出合纵大秦就打谁,这谁遭得住?   燕国臣子想过合纵呢,但就连燕太子丹都看出来没用了。燕丹这个出过刺秦馊主意的都能发现合纵没戏,其他聪明人就更窝着不出来蹦跶了。   始皇轻笑一声:   “若韩王牵头弄合纵,郑国倒能提前来秦了。”   扶苏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届时便可以光明正大把韩国打疼了,顺势灭了周赧王。韩王见周朝被灭,我们再派人去新郑煽动一番,想来韩王定会动疲秦的心思。”   孝文王主动撤兵放弃攻打赵国,可以忽悠韩王说这代表孝文王不爱举兵。韩王若信了这个说辞,八成就会派遣郑国来试一试。   郑国渠确实是个好东西,孝文王只要不傻就会接受。   情况和始皇父子所料得差不多。   韩王回去越想越气,便开始频繁生出小动作,和楚赵等国通起信来。   大秦反倒没什么动静了,孝文王接受了扶苏的建议,决定先等白起把病养好。   孝文王还说:   “先王曾言没有白起他照样可以灭赵,如今看来显然不可行。人还是要服输的,不可太过自负。”   秦稷:可恶!他拉踩寡人!   亲爹没了之后,孝文王着实有点嘚瑟。趁着没人管,狠狠出了几口这些年被父亲欺压的恶气。   每每这时,扶苏总会很捧场,夸赞大王比先王更加英明睿智。   不过这可苦了另一个秦柱,天天被他爹堵门质问你个不孝子是不是彻底不把亲爹放在眼里了。   秦柱:拉踩你的是他!你找他去啊!关寡人什么事!还有扶苏那个臭小子!是他带头附和的!有本事你找扶苏算账!   扶苏此时正在和阿父看魏国的好戏。   反间计还是很有用的。   信陵君本就因偷虎符的事情心虚,之前强撑着不率兵回魏,已经彻底得罪了魏王。后他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但信陵君依旧没赶回去。   他已经打听到魏都大梁里都在传言他有不臣之心,恐怕准备夺取王位。   信陵君不清楚魏王信了没有,可无论对方信没信,他都不敢回去了。万一魏王当真信了,他回去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历史上信陵君就没回去,派了手下将领把大军带回国,自己留在赵国猫着了。直到后来魏国被秦将蒙骜打得嗷嗷叫,魏王亲自派人请他回来帮忙,他才终于回国。   当时秦魏还在交战,赵摎尚未回国。十万魏军回程驰援,赵摎也没干看着,逮到机会给了他们一个痛击。   之后赵摎就非常迅速地带人跑路了,免得留下来被反应过来的魏军合兵围攻。   接着在回来的过程中,顺便欺负了一下韩国。   现如今秦军彻底停战休整,魏国的好戏却没有结束。魏王发现信陵君没回来,那叫一个气。   ——寡人让你回来,你不回来。寡人威胁你如果不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你还当真准备在赵国住下了。   你信陵君是不是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魏王认为,他落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所有人都听说了他的爱妾为了别的男人偷他虎符,他脸都丢尽了。   为了找回面子,信陵君就应该主动回国向他请罪。   这样他意思意思惩罚一下对方,再说两句“下次直接问寡人要虎符即可,无需如此行事”的粉饰太平之言,事情也就过去了。   毕竟信陵君私自出兵的行为,虽然违背了他的想法,可到底打了胜仗。他们魏国不仅没有损失惨重,还因战胜秦国而打出了威名,也算是件好事。   结果被信陵君这么一搞,功劳全是信陵君一个人的。他魏王就是个畏惧秦国不敢开打的缩头乌龟,还是个疑似被绿了的缩头乌龟,真是越想越气。   扶苏看着木片上的小字:   “魏王干脆把信陵君的家眷一起打包送去了赵国,还说寡人不忍见你们亲眷分离,不必谢过寡人。”   始皇:……   这是彻底不准备让信陵君回国了吧?   魏王真是个人才。   你还别说,魏王这个说辞还是非常体面的。他也没动信陵君的家小,六国众人听闻都得夸他一句大气。   信陵君本人应该会很惶恐,意识到这是撕破脸了。   其实魏王的爱妾帮信陵君并非因为什么情爱的缘故,是那女子有一个杀父仇人。除了魏王之外很多臣子都尝试过帮她报仇,但均未成功。   直到后来某次,她向信陵君哭诉此事。信陵君替她斩杀了那名仇人,自此她便发誓要为信陵君效死。   所以信陵君一开口提窃符,她就答应帮忙了。   这件事只能怪魏王自己,他要是早帮爱妾报了仇,哪有信陵君出力的机会?   信陵君能随意斩杀的人,想来对魏国也没什么要紧的,魏王如何不能处决呢?只看他愿不愿意费心罢了。   扶苏对此很是无语:   “六国果然没什么法度可言,信陵君随便杀人,随便窃符,随便以君王的名义下达指令。事发之后魏王还不打算计较,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大秦,肯定要挨个清算的。”   没有法度,国家就要乱套了。   不过目前的大秦也没有好太多,只是矮子里拔高个。比如昭襄王想杀白起,就可以不找理由随便杀。   但君王下令杀人,和信陵君派门客去行刺,这是两个概念。   怎么?他信陵君也有君王的权利?   始皇拿起其他记录了信息的木片查看:   “没有纸还是太麻烦了些,吕不韦派人造纸,造得如何了?”   扶苏回答:   “还要几个月才能出成果。”   古代造纸周期有点长,尤其是要造出便于书写的纸张。如果只追求勉强能用的话,倒是可以加快速度。   父子俩不太着急,就没怎么催促。   如今已经到了春季,万物竞发。   始皇终于能换下儿子特意给他准备的毛绒冬衣,穿上轻便一些的衣衫。而后一起出门踏青,去咸阳四处转一转。   扶苏还特意牵了条小狗:   “李斯以前就喜欢带狗出来撵兔子。”   始皇看了一眼那狗:   “李斯如今应当在韩国做个小吏。”   李斯年轻的时候做过掌管文书小吏,后来为了抱负,辞去官职,拜荀子为师。待到学成出师之后,便决定前往秦国。   他比始皇要略大十几二十岁,现在应当已经当上小吏了。不过他具体什么时候辞官进学的,父子俩都不太清楚。   扶苏慢悠悠地说:   “我让人去找他了,劝他赶紧进学去。等他学成来秦后,就把他引来府上拜访。”   也别去找什么吕不韦了,直接来拜访太子府吧。少和吕不韦搞到一起,免得回头吕不韦又犯浑被治罪,他也要遭受牵连。   就是不知道李斯要学多久,可能得等到扶苏继位了。   扶苏在思考:   “提前将学宫建起来的话,能不能把荀卿他们骗来大秦。在眼皮子底下,就可以盯着李斯赶快学了。”   始皇:……怎么?你还想给李斯布置课业不成?   不过始皇也思考起来:   “荀卿前几年曾入过一次秦。”   荀子是赵人,来秦之后曾经见过范雎。当时长平之战还未发生,所以荀子对秦国没有太多意见,还夸过秦国的法治。   离秦之后没几年,他被齐人构陷,辞去稷下学宫祭酒一职。后来他受春申君的邀请做了兰陵县令,自此就定居兰陵了。   因他在兰陵定居,李斯等人才能精准地寻到他,跑去拜师学习。   始皇觉得儿子在异想天开:   “荀卿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秦。”   别忘了长平之战秦国坑杀了多少赵国儿郎,荀卿毕竟是赵人,肯定会对秦国有点意见的。   毕竟荀卿虽然夸过大秦法治,却也批判过秦君不重视仁德君子。   扶苏也就是随口一说:   “反正学宫若能建起来,有的是贤才会来投奔。荀卿不来就算了,左右李斯迟早会来的。”   小狗摇了摇尾巴,等着主人松开绳子放它出去撒欢。但扶苏没松,还故意把它抱起来,不让它脚落地。   小狗四条腿快要划拉出残影了,可怜巴巴地嘤嘤嘤。   扶苏把它捧到阿父面前,说了句真好玩。   始皇无奈地摸了摸狗脑袋:   “你小心逼急了它咬你。”   扶苏说没事,就这小奶狗,咬人都咬不破皮的。   但还是把小狗放下来了,准备解了绳子让它跑一会儿。结果小家伙太心急,呲溜一下蹿了出去,把绳子也带跑了。   始皇方才恰好踩中了拖在地上的绳子一头,被这么一带险些摔倒。扶苏稳稳把小阿父扶住,笑了好半天。   始皇:朕记住你了。   乐极生悲就是这样的,扶苏这会儿倒是笑得开心,第二天起床发现阿父陷入熟睡叫不醒,吓得魂都要飞了。   他匆匆抱着小孩就要赶去宫中寻医者,等不及喊太医出宫诊治。   结果刚走出门就被侍者拦住,说门外有个自称“秦正”的宗室子弟要见太子。   扶苏当了太子也没住进宫里去,他嫌宫中住着不方便,依然在吕不韦献上的宅邸中居住。平时也常有人前来拜访,但还真没和哪个名字跟他阿父这么像的宗室有过来往。   扶苏心里一突:   “那人是宗室里哪一支的?”   侍者说不知:   “他只道报上名号以后,太子自然会清楚他的身份。”   扶苏:完了,这不会是我阿父吧?   扶苏抱着孩子亲自赶去门口相见,如果不是的话,这样也不耽误他等下带小孩进宫治病。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青年模样的始皇被侍者引着前往待客之处,正好偶遇赶来的儿子。他挑眉看向自家太子,眼里写满了“朕就是来收拾你的”这几个字。   扶苏:……   扶苏假装没看出来,还要继续往外走:   “我先带孩子去看看太医,其他的回头再聊。”   始皇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你跟朕过来,休想趁机逃走。”   扶苏:呜呜呜。   扶苏蔫头蔫脑地被阿父拎进屋去,遣退了下人,屋内只剩他们父子和一个沉睡的小公子。   扶苏试图转移话题:   “他怎么一睡不醒了?是因为阿父从躯体里出来了吗?接下来该怎么办,莫非会一直睡下去?”   始皇示意儿子把孩子给他。   扶苏不情不愿地松手:   “阿父你小心点。”   始皇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小时候朕日日抱你,朕比你会带孩子,用不着你担心。”   扶苏乖乖闭嘴了。   始皇让小公子睡在自己怀里:   “困于幼童身体太不方便了,朕便寻了法子出来。这几个月来公子政的魂魄一直都在体内沉睡,睡久了才会一时无法苏醒。”   之前因为始皇魂魄主导身体,压制住了原本的身体主人。现在始皇离开他的躯体,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来了。   所以不需要去看太医,真有什么问题也只有功德商城能够解决。   扶苏又问阿父是怎么出来的。   始皇瞥他:   “被你气出来的。”   扶苏再次闭嘴。   他这些天是嚣张了一点,早知道这样会把阿父炸出来,他就收敛些了。   唉,现在没了小阿父可以玩,还要被大阿父揪着算账,好惨哦。   也不对,小公子苏醒之后,他还是可以逗小公子玩的。到时候避着点阿父,就不会被阿父收拾了。   扶苏打着坏主意,脸上是一派乖巧。   可惜当爹的太了解儿子了,一眼看出来臭小子根本就不安分。   始皇伸手敲了儿子额头一下:   “当着朕的面,还敢在那里打算盘?”   扶苏挪到父亲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阿父生我的气了吗?”   始皇:又来这招?   始皇捏住他的脸:   “你说呢?”   扶苏便说:   “阿父肯定没有生气,阿父最大度了,舍不得同我生气的。”   始皇冷笑一声:   “你就是仗着这一点,天天在那里以下犯上。”   扶苏闻言便想耍赖变成小孩逃避责罚,结果发现有活人的身体限制,压根变不了。   他只好厚着脸皮继续撒娇:   “阿父,我错了。你打我吧,我肯定不躲开。”   说着就起身要去寻个鞭子之类的东西。   始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做戏,等着看他能拿出个什么来。   扶苏本来还等着阿父拦他呢,结果阿父坏心眼地故意不阻拦,想看他骑虎难下。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扶苏肯定不能退缩。他干脆直接从商城买了个带倒刺的金属鞭子,双手捧给阿父。   好的,现在难题给到始皇这里。   始皇:……你还真敢弄一个出来啊!   甚至故意买的是金属制品,其上的倒刺锋利异常。但凡是个亲爹,都不可能当真拿着它对儿子下手。   始皇把鞭子丢开:   “你真是想气死朕。”   每天那点小心思都拿来对付亲爹了。   扶苏乖巧地坐了回去:   “我就知道阿父心疼我的。”   始皇:还敢说?   始皇作势要把鞭子重新捡起来。   扶苏连忙阻拦。   见阻拦不住,扶苏就开始唉声叹气地感慨父亲定然是有了新欢,已经不疼他了。   始皇忽略了某人的作妖,反手将这东西退还给了商城。   功德商城还算有良心,刚购买的东西没使用的话,五分钟内可以无条件退货退款。   始皇警告儿子:   “不许再买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是不是又忘了以前你拿着剑往旁边一丢就忘了,差点把自己划一道口子?”   扶苏:这都多少年前的黑历史了,阿父怎么还记得呢?   扶苏强行为自己挽尊:   “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   始皇淡定地接口:   “当了二十年皇帝之后重生,然后还年轻不懂事?”   扶苏:……   扶苏只好再次更换话题:   “阿父从哪里弄来的新身体?”   儿子非要转移话题,始皇也没坚持,他说起昨晚发生的事。   始皇当了几个月小孩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倒不光是因为扶苏总没大没小地“玩弄”父亲,还因为小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实在耽误事。   而且始皇觉得,这次的任务很不合理。   如果是公子政许愿想要个合格的父亲,那不应该是让公子政来和扶苏这个假父亲相处吗?让他这个不需要父爱的大人来,有点本末倒置了。   始皇便以此为借口,向任务系统的客服提出了抗议。   最后客服程序检测之后,认为始皇说的有道理。于是重新给始皇补了个身份,成为秦国的宗室子弟,身体就还给公子政了。   扶苏听完的第一反应是:   “那阿父没办法再次当秦王了。”   扶苏本来还想着早点退位,让阿父提前继任秦王之位呢。这样阿父想做什么都能直接拿主意了,不用在臣子面前再走个询问王上的流程。   始皇却摇了摇头:   “你忘了?任务描述是公子政加冠继位之后结束。”   扶苏要是提前退位,任务就结束了。到时候他俩会直接回到地府,丢下个烂摊子给公子政本人处理。   扶苏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   “也对,那我只能先把该做的做完,等公子政能独当一面,再退位了。”   既然阿父注定无法用公子政的身份当上秦王,那他重新换个成年人的身躯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不过扶苏再迟也不能拖到加冠,任务的最后时限是加冠那年。   这个家不能没有阿父,毕竟扶苏丢三落四的,还总是忘这忘那。虽然他就是仗着阿父会提醒他,才放任自己万事不走心的。   扶苏正要和阿父商量接下来的计划,既然阿父有了成年身体,那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扶苏低头一看,阿父怀里的小公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安静地盯着他看。   扶苏伸手戳戳他的脸颊:   “看我做什么?”   始皇也低头:   “他什么时候醒的?”   扶苏摇头说不知道,刚刚突然就发现他已经醒了。   公子政主动回答:   “在你们拿鞭子的时候。”   说着伸出手,握住了扶苏戳他脸的手指,不让扶苏乱动。   扶苏也不收回去,还问他呢:   “任务是你发布的,你应该清楚不少事情吧?”   也不知道两岁多的阿父懂多少事。   公子政看看扶苏,又看看始皇,出人意料地给出了答复:   “我之前虽然在沉睡,但发生了什么我其实都知道。”   他说他知道始皇是另一个已经长大了的他,也知道扶苏是他未来的长子,甚至知道始皇和扶苏坑死了父亲、相邦和大王。   扶苏给阿父使眼色:   ‘原来阿父小小年纪就不好糊弄了。’   始皇没搭理他,把公子政扶起来:   “阿苏是你的晚辈,恐怕难以满足你想要一个合格父亲的愿望了。”   公子政想了一会儿:   “不要紧,我也可以接受倒过来,我来当合格的父亲。”   说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扶苏,一副迫不及待想体验一把当爹是个什么感觉的模样。   扶苏:……   扶苏当然是满足父亲的愿望:   “好,可以,都行,阿父高兴就好。”   说完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父亲”,还像模像样地给小公子行礼。   公子政的眼睛更亮了:   “你叫阿苏对吧?等我以后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始皇:……   好不容易赶走一个和他抢儿子的昭襄王,这又来一个和他抢儿子的公子政。   始皇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任务要求是给你当父亲,不是让你当父亲。扶苏是晚辈,不好扮演父亲角色,无妨,还有朕在。”   他不介意给另一个自己当爹。   公子政倒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也行,那你给我当父亲,我给阿苏当父亲,我觉得很好。”   始皇:不,朕觉得不好。   这样他和阿苏就差辈了,他成阿苏的祖父了。   三个人这一团乱麻的关系,放外面能把人绕晕。为了不露馅,公子政还是得称呼扶苏为父亲,称呼始皇为仲父。   仲父有两个含义,一是父亲之下排行最大的弟弟,二是君王对重臣的尊称。比如齐桓公就是这么称呼管仲的,始皇年少时也是这么称呼吕不韦的。   不过吕不韦显然不如管仲那么配。   扶苏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提笔在竹简上书写文字,这是给公子政的习字册。   他边写边说:   “这下子我和阿父同辈分了,还比阿父排行高。”   始皇还没说什么呢,公子政先反驳了:   “这里的仲父只取管仲那个意思。”   用作尊称的时候,仲父的地位还是相当高的。非要算起来,齐桓公当年喊仲父的时候可能比他喊自家父亲还更尊敬些。   扶苏也就是和阿父开个玩笑。   可惜小阿父好像不懂什么是开玩笑,认认真真反驳了一通,直接把扶苏的话堵回去了。   扶苏难得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始皇心情愉悦地看戏:   “总算有个人能治治你了。”   扶苏轻哼一声,把写好的一卷竹简放到公子政跟前:   “公子来学写字了,先把秦篆学会,再学隶书。”   搞不定小孩子的时候,就给他加作业。   然而扶苏忘了,他阿父可不像他一样是个懒骨头。公子政对学习充满了兴趣,并不觉得学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痛苦的。   他接过竹简看了两眼,夸道:   “阿苏,你的字真好看。”   扶苏:。   扶苏提醒他:   “这是我仿照父亲的字迹写的,不是我自己的字迹。”   所以你不要自己夸自己了。   始皇在旁边欣然接受了夸奖:   “朕也觉得朕的字很好看。”   很好,自信的儿子显然也有一个同样很自信的亲爹。   公子政拿起小毛笔:   “原来这是我的字迹,那我可以直接照着学了。”   有了教小孩的任务之后,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一眨眼韩王已经拉起了合纵的队伍,周赧王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然后,韩国觉得不行,自己拉起来的队伍有点弱,一看就打不过秦国。   韩王本来的想法是,魏国也被秦国打了,所以肯定要把魏国拉上一起讨回公道。赵国和秦国打了这么久,赵国必然也想报仇雪恨。   这一下子就有两国的盟友了。   之后再尝试一下,看看楚燕齐肯不肯参加。就算不肯也没事,三晋联合起来,不至于打不过一个秦国。   结果魏王说不想开战。   魏王认为之前秦国攻打魏国,是因为信陵君跑去乱插手秦赵的事情。他们魏国本身秦国没有太大的仇恨,没必要频繁打仗。   他们魏国也是要休养生息的,况且秦国不好对付。白起还活着呢,不宜擅动。   魏王:谢邀,不是很想步赵国的后尘。   接着赵王那边也说不想开战。   赵王说他们跟秦国打了好几年了,赵国境内急需休整。再打下去,赵国怕是要撑不住,还是趁着秦国不搞事情赶紧喘口气吧。   剩下的楚燕齐里头,齐国因远交近攻与秦国交好,没必要蹚这趟浑水。燕国的燕王忙着修长城,腾不出手来。   楚考烈王原本还有点心动,结果仔细一打听——哈?就寡人和韩王发兵?开什么玩笑呢?韩国军队又不能打,到时候不都是我楚国在出力?   楚王怀疑韩王在空手套白狼。   是不是韩王想报复秦国,但他自己不想打也打不过。所以用合纵的说法忽悠别人加入,实际上等着别人和秦国死磕,自己不打算出力?   楚王心里把占便宜没够的韩王骂了一通,退出了本次合纵。   周赧王原本听着韩王画大饼,说他约了赵国和魏国,还说动了楚国加入,非常之心动。   于是在韩王做出了尊重周天子的恭敬姿态,请周赧王以天子的名义号令诸侯联合伐秦的时候,周赧王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但是周赧王自己势单力薄,连武器粮草都凑不出的“四国合纵打击秦国气焰”,周赧王一咬牙,找洛阳的富户们借了钱财置办军备。   周赧王许诺道:   “待事成,便将从秦国抢来的战利品作为借债的偿还。”   结果到了商议好攻秦的正日子……   周赧王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四国里任何一国派兵前来。   周赧王:?   周赧王忍不住询问西周公:   “莫非是吾记错了日子?还是吾记错了集合的地点?”   别人都没来,就他傻了吧唧地任命西周公做了大将,正儿八经准备打仗。   西周公也很懵:   “这……不如派人去询问韩王?”   韩王也没来。   韩王发现赵魏都不参加,楚国也说不参加之后,就蔫了。光他一国顶什么用?加上周天子也不够秦国打的。   所以韩王干脆假装没有合纵这回事,至于周天子怎么收场,他不管的。   天子的使者前来新郑质问情况,韩王就称病不见。反正周天子那巴掌大点地方,比韩国还小得多,军队战斗力更是不堪一击,得罪了周天子他一点都不怕。   周赧王:可恶!吾被骗了!   周赧王得到消息之后,只能灰溜溜地带兵回到西周公国。   公子政听着扶苏讲述这些事情,不由迷惑起来。   这个周天子也太好骗了吧?   公子政问道:   “那他拿什么还债呢?”   扶苏微笑:   “还不起,所以只能赖账不还了。”   周赧王躲到了宫后的一个高台上避债,西周富户将之称为“逃债台”,后来有个典故就叫“债台高筑”。   周赧王已经年近八十了,说起来也是辛酸。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屡屡遭遇惨事,这个天子当得着实窝囊。   不过他的痛苦很快就会结束了。   毕竟他也差不多快死了。   孝文王听闻四国合纵失败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军队不曾拉起来就觉得高兴。区区韩王和周赧王居然敢带头针对大秦,真是给他们脸了。   孝文王询问群臣:   “近日这事,诸位怎么看?”   诸位早就习惯了昭襄王在位时的一言不合就开干,换昭襄王遇到这种情况,立刻就打上门去了,还和你废什么话。   所以群臣都武德充沛地表示:   “周天子与韩王实在不识好歹,还请大王发兵警告一番。”   扶苏则直接说道:   “周天子胆小,如今又欠债还不上,心中惴惴。若此时发兵攻周,天子恐会直接投降。”   孝文王闻言心中一动:   “周天子治下只剩一座王宫,封地也几近于无。他投不投降倒没什么,反而是西周公,治下还有些封邑。”   这次西周公也参与了讨伐大秦的活动,而西周公国拥有三十六邑、三万人口,蚊子再小也是肉呢。   孝文王很快拿定主意:   “打!”   于是派遣赵摎出马,务必攻下西周公国,俘获周赧王和西周公。   没多久,畏惧于秦军威势的二人就主动投降了。大秦果然接手了他们的封地,并轻而易举地从王宫中收取了九鼎和众多珍宝。   孝文王原还考虑是否要扶持一个新的周天子上位,被扶苏劝住了。现在再立天子也没那个必要,反而是立了之后容易被六国当筏子。   ——韩王这次就是忽悠周赧王以天子名义号令各国起兵的。   虽然不立天子也会被各国找到借口针对,但他们顶多拿这事出这个,就有点站不住脚了。   可如果有个天子一直杵在那儿,六国就可以一直试图忽悠对方出头。   扶苏还和阿父说:   “昭襄王早点死确实是个好事。”   始皇一听就知道他又要不说人话了:   “昭襄王看着呢。”   扶苏不管,继续往下说:   “阿父你看,孝文王多善良,西周公投降之后他就没有继续为难人家了。不像昭襄王,当初人家都主动投降了,他还把人绑在柱子上游街示众,实在是缺德。”   始皇:……朕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稷儿:呵呵,说得好像你不缺德一样。   更新时间设置错了,设置成了明天,抱歉orz   扶苏在这头哄完爹后,扭头用类似的话术说服了孝文王。   不过他没提郑国渠的事情。   秦人暂且还不知道郑国渠的存在和它的用处,扶苏不好未卜先知。他只说如今韩国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不如一并震慑了。   秦军出去一趟,把三晋都打了一遍。活像个街溜子,偏偏三晋也拿它没什么办法。   等赵摎回韩国上下最近都十分激愤,觉得秦国欺人太甚。   扶苏琢磨了一下:   “感觉好像欺负得还不够狠,他们似乎没有特别畏惧我大秦。”   始皇对此并不意外:   “当年庄襄王频繁出兵攻打三晋,韩赵魏都被打得不敢冒头。直到魏王不计前嫌寻回信陵君,信陵君再次合纵攻秦取得大胜,才止住了我大秦的对外攻势。”   “之后庄襄王再使反间计,令魏王与信陵君彻底决裂。韩王因而畏惧异常,认为三晋难再抵挡大秦攻伐。”   “正逢庄襄王逝世,新主继位。韩王忖度着朕年幼不掌实权,这才举荐郑国为大秦修渠。”   前面是三晋打不过秦国的现状,后面是秦国难得一遇的君主无权的时机。韩王认为吕不韦和赵姬这两个掌权者或许不像历代秦王那么好战,秦国内部说不定会愿意休养生息。   郑国在这个局势下来到秦国,确实得到了任用。只不过韩王想的是大秦忙着修渠就没工夫打仗了,但秦国显然没这么做,修渠也不妨碍它隔两年出兵打打邻居。   如今大秦在对赵的战场上失利,外面又有白起病重将死的传言。韩国只会愤怒,不一定会恐惧到非要想个法子拖延时间。   说不准韩王还会一怒之下,发起合纵。   正好之前大秦招猫逗狗,又是打赵国又是打魏韩的,仇恨值拉满了。   扶苏叹气:   “还是我大秦的威慑力不足,竟让他们胆敢结盟对抗大秦。”   他阿父当秦王的时候,就没见六国里哪家有胆子联合起来搞什么合纵的。   还敢合纵?没把你打怕是吧?   当时的韩魏齐之流基本都是龟缩在自己的地盘里,许愿自己不会被秦国注意到。合纵是不可能合纵的,谁提出合纵大秦就打谁,这谁遭得住?   燕国臣子想过合纵呢,但就连燕太子丹都看出来没用了。燕丹这个出过刺秦馊主意的都能发现合纵没戏,其他聪明人就更窝着不出来蹦跶了。   始皇轻笑一声:   “若韩王牵头弄合纵,郑国倒能提前来秦了。”   扶苏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届时便可以光明正大把韩国打疼了,顺势灭了周赧王。韩王见周朝被灭,我们再派人去新郑煽动一番,想来韩王定会动疲秦的心思。”   孝文王主动撤兵放弃攻打赵国,可以忽悠韩王说这代表孝文王不爱举兵。韩王若信了这个说辞,八成就会派遣郑国来试一试。   郑国渠确实是个好东西,孝文王只要不傻就会接受。   情况和始皇父子所料得差不多。   韩王回去越想越气,便开始频繁生出小动作,和楚赵等国通起信来。   大秦反倒没什么动静了,孝文王接受了扶苏的建议,决定先等白起把病养好。   孝文王还说:   “先王曾言没有白起他照样可以灭赵,如今看来显然不可行。人还是要服输的,不可太过自负。”   秦稷:可恶!他拉踩寡人!   亲爹没了之后,孝文王着实有点嘚瑟。趁着没人管,狠狠出了几口这些年被父亲欺压的恶气。   每每这时,扶苏总会很捧场,夸赞大王比先王更加英明睿智。   不过这可苦了另一个秦柱,天天被他爹堵门质问你个不孝子是不是彻底不把亲爹放在眼里了。   秦柱:拉踩你的是他!你找他去啊!关寡人什么事!还有扶苏那个臭小子!是他带头附和的!有本事你找扶苏算账!   扶苏此时正在和阿父看魏国的好戏。   反间计还是很有用的。   信陵君本就因偷虎符的事情心虚,之前强撑着不率兵回魏,已经彻底得罪了魏王。后他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但信陵君依旧没赶回去。   他已经打听到魏都大梁里都在传言他有不臣之心,恐怕准备夺取王位。   信陵君不清楚魏王信了没有,可无论对方信没信,他都不敢回去了。万一魏王当真信了,他回去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历史上信陵君就没回去,派了手下将领把大军带回国,自己留在赵国猫着了。直到后来魏国被秦将蒙骜打得嗷嗷叫,魏王亲自派人请他回来帮忙,他才终于回国。   当时秦魏还在交战,赵摎尚未回国。十万魏军回程驰援,赵摎也没干看着,逮到机会给了他们一个痛击。   之后赵摎就非常迅速地带人跑路了,免得留下来被反应过来的魏军合兵围攻。   接着在回来的过程中,顺便欺负了一下韩国。   现如今秦军彻底停战休整,魏国的好戏却没有结束。魏王发现信陵君没回来,那叫一个气。   ——寡人让你回来,你不回来。寡人威胁你如果不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你还当真准备在赵国住下了。   你信陵君是不是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魏王认为,他落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所有人都听说了他的爱妾为了别的男人偷他虎符,他脸都丢尽了。   为了找回面子,信陵君就应该主动回国向他请罪。   这样他意思意思惩罚一下对方,再说两句“下次直接问寡人要虎符即可,无需如此行事”的粉饰太平之言,事情也就过去了。   毕竟信陵君私自出兵的行为,虽然违背了他的想法,可到底打了胜仗。他们魏国不仅没有损失惨重,还因战胜秦国而打出了威名,也算是件好事。   结果被信陵君这么一搞,功劳全是信陵君一个人的。他魏王就是个畏惧秦国不敢开打的缩头乌龟,还是个疑似被绿了的缩头乌龟,真是越想越气。   扶苏看着木片上的小字:   “魏王干脆把信陵君的家眷一起打包送去了赵国,还说寡人不忍见你们亲眷分离,不必谢过寡人。”   始皇:……   这是彻底不准备让信陵君回国了吧?   魏王真是个人才。   你还别说,魏王这个说辞还是非常体面的。他也没动信陵君的家小,六国众人听闻都得夸他一句大气。   信陵君本人应该会很惶恐,意识到这是撕破脸了。   其实魏王的爱妾帮信陵君并非因为什么情爱的缘故,是那女子有一个杀父仇人。除了魏王之外很多臣子都尝试过帮她报仇,但均未成功。   直到后来某次,她向信陵君哭诉此事。信陵君替她斩杀了那名仇人,自此她便发誓要为信陵君效死。   所以信陵君一开口提窃符,她就答应帮忙了。   这件事只能怪魏王自己,他要是早帮爱妾报了仇,哪有信陵君出力的机会?   信陵君能随意斩杀的人,想来对魏国也没什么要紧的,魏王如何不能处决呢?只看他愿不愿意费心罢了。   扶苏对此很是无语:   “六国果然没什么法度可言,信陵君随便杀人,随便窃符,随便以君王的名义下达指令。事发之后魏王还不打算计较,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大秦,肯定要挨个清算的。”   没有法度,国家就要乱套了。   不过目前的大秦也没有好太多,只是矮子里拔高个。比如昭襄王想杀白起,就可以不找理由随便杀。   但君王下令杀人,和信陵君派门客去行刺,这是两个概念。   怎么?他信陵君也有君王的权利?   始皇拿起其他记录了信息的木片查看:   “没有纸还是太麻烦了些,吕不韦派人造纸,造得如何了?”   扶苏回答:   “还要几个月才能出成果。”   古代造纸周期有点长,尤其是要造出便于书写的纸张。如果只追求勉强能用的话,倒是可以加快速度。   父子俩不太着急,就没怎么催促。   如今已经到了春季,万物竞发。   始皇终于能换下儿子特意给他准备的毛绒冬衣,穿上轻便一些的衣衫。而后一起出门踏青,去咸阳四处转一转。   扶苏还特意牵了条小狗:   “李斯以前就喜欢带狗出来撵兔子。”   始皇看了一眼那狗:   “李斯如今应当在韩国做个小吏。”   李斯年轻的时候做过掌管文书小吏,后来为了抱负,辞去官职,拜荀子为师。待到学成出师之后,便决定前往秦国。   他比始皇要略大十几二十岁,现在应当已经当上小吏了。不过他具体什么时候辞官进学的,父子俩都不太清楚。   扶苏慢悠悠地说:   “我让人去找他了,劝他赶紧进学去。等他学成来秦后,就把他引来府上拜访。”   也别去找什么吕不韦了,直接来拜访太子府吧。少和吕不韦搞到一起,免得回头吕不韦又犯浑被治罪,他也要遭受牵连。   就是不知道李斯要学多久,可能得等到扶苏继位了。   扶苏在思考:   “提前将学宫建起来的话,能不能把荀卿他们骗来大秦。在眼皮子底下,就可以盯着李斯赶快学了。”   始皇:……怎么?你还想给李斯布置课业不成?   不过始皇也思考起来:   “荀卿前几年曾入过一次秦。”   荀子是赵人,来秦之后曾经见过范雎。当时长平之战还未发生,所以荀子对秦国没有太多意见,还夸过秦国的法治。   离秦之后没几年,他被齐人构陷,辞去稷下学宫祭酒一职。后来他受春申君的邀请做了兰陵县令,自此就定居兰陵了。   因他在兰陵定居,李斯等人才能精准地寻到他,跑去拜师学习。   始皇觉得儿子在异想天开:   “荀卿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秦。”   别忘了长平之战秦国坑杀了多少赵国儿郎,荀卿毕竟是赵人,肯定会对秦国有点意见的。   毕竟荀卿虽然夸过大秦法治,却也批判过秦君不重视仁德君子。   扶苏也就是随口一说:   “反正学宫若能建起来,有的是贤才会来投奔。荀卿不来就算了,左右李斯迟早会来的。”   小狗摇了摇尾巴,等着主人松开绳子放它出去撒欢。但扶苏没松,还故意把它抱起来,不让它脚落地。   小狗四条腿快要划拉出残影了,可怜巴巴地嘤嘤嘤。   扶苏把它捧到阿父面前,说了句真好玩。   始皇无奈地摸了摸狗脑袋:   “你小心逼急了它咬你。”   扶苏说没事,就这小奶狗,咬人都咬不破皮的。   但还是把小狗放下来了,准备解了绳子让它跑一会儿。结果小家伙太心急,呲溜一下蹿了出去,把绳子也带跑了。   始皇方才恰好踩中了拖在地上的绳子一头,被这么一带险些摔倒。扶苏稳稳把小阿父扶住,笑了好半天。   始皇:朕记住你了。   乐极生悲就是这样的,扶苏这会儿倒是笑得开心,第二天起床发现阿父陷入熟睡叫不醒,吓得魂都要飞了。   他匆匆抱着小孩就要赶去宫中寻医者,等不及喊太医出宫诊治。   结果刚走出门就被侍者拦住,说门外有个自称“秦正”的宗室子弟要见太子。   扶苏当了太子也没住进宫里去,他嫌宫中住着不方便,依然在吕不韦献上的宅邸中居住。平时也常有人前来拜访,但还真没和哪个名字跟他阿父这么像的宗室有过来往。   扶苏心里一突:   “那人是宗室里哪一支的?”   侍者说不知:   “他只道报上名号以后,太子自然会清楚他的身份。”   扶苏:完了,这不会是我阿父吧?   扶苏抱着孩子亲自赶去门口相见,如果不是的话,这样也不耽误他等下带小孩进宫治病。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青年模样的始皇被侍者引着前往待客之处,正好偶遇赶来的儿子。他挑眉看向自家太子,眼里写满了“朕就是来收拾你的”这几个字。   扶苏:……   扶苏假装没看出来,还要继续往外走:   “我先带孩子去看看太医,其他的回头再聊。”   始皇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你跟朕过来,休想趁机逃走。”   扶苏:呜呜呜。   扶苏蔫头蔫脑地被阿父拎进屋去,遣退了下人,屋内只剩他们父子和一个沉睡的小公子。   扶苏试图转移话题:   “他怎么一睡不醒了?是因为阿父从躯体里出来了吗?接下来该怎么办,莫非会一直睡下去?”   始皇示意儿子把孩子给他。   扶苏不情不愿地松手:   “阿父你小心点。”   始皇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小时候朕日日抱你,朕比你会带孩子,用不着你担心。”   扶苏乖乖闭嘴了。   始皇让小公子睡在自己怀里:   “困于幼童身体太不方便了,朕便寻了法子出来。这几个月来公子政的魂魄一直都在体内沉睡,睡久了才会一时无法苏醒。”   之前因为始皇魂魄主导身体,压制住了原本的身体主人。现在始皇离开他的躯体,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来了。   所以不需要去看太医,真有什么问题也只有功德商城能够解决。   扶苏又问阿父是怎么出来的。   始皇瞥他:   “被你气出来的。”   扶苏再次闭嘴。   他这些天是嚣张了一点,早知道这样会把阿父炸出来,他就收敛些了。   唉,现在没了小阿父可以玩,还要被大阿父揪着算账,好惨哦。   也不对,小公子苏醒之后,他还是可以逗小公子玩的。到时候避着点阿父,就不会被阿父收拾了。   扶苏打着坏主意,脸上是一派乖巧。   可惜当爹的太了解儿子了,一眼看出来臭小子根本就不安分。   始皇伸手敲了儿子额头一下:   “当着朕的面,还敢在那里打算盘?”   扶苏挪到父亲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阿父生我的气了吗?”   始皇:又来这招?   始皇捏住他的脸:   “你说呢?”   扶苏便说:   “阿父肯定没有生气,阿父最大度了,舍不得同我生气的。”   始皇冷笑一声:   “你就是仗着这一点,天天在那里以下犯上。”   扶苏闻言便想耍赖变成小孩逃避责罚,结果发现有活人的身体限制,压根变不了。   他只好厚着脸皮继续撒娇:   “阿父,我错了。你打我吧,我肯定不躲开。”   说着就起身要去寻个鞭子之类的东西。   始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做戏,等着看他能拿出个什么来。   扶苏本来还等着阿父拦他呢,结果阿父坏心眼地故意不阻拦,想看他骑虎难下。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扶苏肯定不能退缩。他干脆直接从商城买了个带倒刺的金属鞭子,双手捧给阿父。   好的,现在难题给到始皇这里。   始皇:……你还真敢弄一个出来啊!   甚至故意买的是金属制品,其上的倒刺锋利异常。但凡是个亲爹,都不可能当真拿着它对儿子下手。   始皇把鞭子丢开:   “你真是想气死朕。”   每天那点小心思都拿来对付亲爹了。   扶苏乖巧地坐了回去:   “我就知道阿父心疼我的。”   始皇:还敢说?   始皇作势要把鞭子重新捡起来。   扶苏连忙阻拦。   见阻拦不住,扶苏就开始唉声叹气地感慨父亲定然是有了新欢,已经不疼他了。   始皇忽略了某人的作妖,反手将这东西退还给了商城。   功德商城还算有良心,刚购买的东西没使用的话,五分钟内可以无条件退货退款。   始皇警告儿子:   “不许再买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是不是又忘了以前你拿着剑往旁边一丢就忘了,差点把自己划一道口子?”   扶苏:这都多少年前的黑历史了,阿父怎么还记得呢?   扶苏强行为自己挽尊:   “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   始皇淡定地接口:   “当了二十年皇帝之后重生,然后还年轻不懂事?”   扶苏:……   扶苏只好再次更换话题:   “阿父从哪里弄来的新身体?”   儿子非要转移话题,始皇也没坚持,他说起昨晚发生的事。   始皇当了几个月小孩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倒不光是因为扶苏总没大没小地“玩弄”父亲,还因为小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实在耽误事。   而且始皇觉得,这次的任务很不合理。   如果是公子政许愿想要个合格的父亲,那不应该是让公子政来和扶苏这个假父亲相处吗?让他这个不需要父爱的大人来,有点本末倒置了。   始皇便以此为借口,向任务系统的客服提出了抗议。   最后客服程序检测之后,认为始皇说的有道理。于是重新给始皇补了个身份,成为秦国的宗室子弟,身体就还给公子政了。   扶苏听完的第一反应是:   “那阿父没办法再次当秦王了。”   扶苏本来还想着早点退位,让阿父提前继任秦王之位呢。这样阿父想做什么都能直接拿主意了,不用在臣子面前再走个询问王上的流程。   始皇却摇了摇头:   “你忘了?任务描述是公子政加冠继位之后结束。”   扶苏要是提前退位,任务就结束了。到时候他俩会直接回到地府,丢下个烂摊子给公子政本人处理。   扶苏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   “也对,那我只能先把该做的做完,等公子政能独当一面,再退位了。”   既然阿父注定无法用公子政的身份当上秦王,那他重新换个成年人的身躯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不过扶苏再迟也不能拖到加冠,任务的最后时限是加冠那年。   这个家不能没有阿父,毕竟扶苏丢三落四的,还总是忘这忘那。虽然他就是仗着阿父会提醒他,才放任自己万事不走心的。   扶苏正要和阿父商量接下来的计划,既然阿父有了成年身体,那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扶苏低头一看,阿父怀里的小公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安静地盯着他看。   扶苏伸手戳戳他的脸颊:   “看我做什么?”   始皇也低头:   “他什么时候醒的?”   扶苏摇头说不知道,刚刚突然就发现他已经醒了。   公子政主动回答:   “在你们拿鞭子的时候。”   说着伸出手,握住了扶苏戳他脸的手指,不让扶苏乱动。   扶苏也不收回去,还问他呢:   “任务是你发布的,你应该清楚不少事情吧?”   也不知道两岁多的阿父懂多少事。   公子政看看扶苏,又看看始皇,出人意料地给出了答复:   “我之前虽然在沉睡,但发生了什么我其实都知道。”   他说他知道始皇是另一个已经长大了的他,也知道扶苏是他未来的长子,甚至知道始皇和扶苏坑死了父亲、相邦和大王。   扶苏给阿父使眼色:   ‘原来阿父小小年纪就不好糊弄了。’   始皇没搭理他,把公子政扶起来:   “阿苏是你的晚辈,恐怕难以满足你想要一个合格父亲的愿望了。”   公子政想了一会儿:   “不要紧,我也可以接受倒过来,我来当合格的父亲。”   说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扶苏,一副迫不及待想体验一把当爹是个什么感觉的模样。   扶苏:……   扶苏当然是满足父亲的愿望:   “好,可以,都行,阿父高兴就好。”   说完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父亲”,还像模像样地给小公子行礼。   公子政的眼睛更亮了:   “你叫阿苏对吧?等我以后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始皇:……   好不容易赶走一个和他抢儿子的昭襄王,这又来一个和他抢儿子的公子政。   始皇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任务要求是给你当父亲,不是让你当父亲。扶苏是晚辈,不好扮演父亲角色,无妨,还有朕在。”   他不介意给另一个自己当爹。   公子政倒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也行,那你给我当父亲,我给阿苏当父亲,我觉得很好。”   始皇:不,朕觉得不好。   这样他和阿苏就差辈了,他成阿苏的祖父了。   三个人这一团乱麻的关系,放外面能把人绕晕。为了不露馅,公子政还是得称呼扶苏为父亲,称呼始皇为仲父。   仲父有两个含义,一是父亲之下排行最大的弟弟,二是君王对重臣的尊称。比如齐桓公就是这么称呼管仲的,始皇年少时也是这么称呼吕不韦的。   不过吕不韦显然不如管仲那么配。   扶苏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提笔在竹简上书写文字,这是给公子政的习字册。   他边写边说:   “这下子我和阿父同辈分了,还比阿父排行高。”   始皇还没说什么呢,公子政先反驳了:   “这里的仲父只取管仲那个意思。”   用作尊称的时候,仲父的地位还是相当高的。非要算起来,齐桓公当年喊仲父的时候可能比他喊自家父亲还更尊敬些。   扶苏也就是和阿父开个玩笑。   可惜小阿父好像不懂什么是开玩笑,认认真真反驳了一通,直接把扶苏的话堵回去了。   扶苏难得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始皇心情愉悦地看戏:   “总算有个人能治治你了。”   扶苏轻哼一声,把写好的一卷竹简放到公子政跟前:   “公子来学写字了,先把秦篆学会,再学隶书。”   搞不定小孩子的时候,就给他加作业。   然而扶苏忘了,他阿父可不像他一样是个懒骨头。公子政对学习充满了兴趣,并不觉得学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痛苦的。   他接过竹简看了两眼,夸道:   “阿苏,你的字真好看。”   扶苏:。   扶苏提醒他:   “这是我仿照父亲的字迹写的,不是我自己的字迹。”   所以你不要自己夸自己了。   始皇在旁边欣然接受了夸奖:   “朕也觉得朕的字很好看。”   很好,自信的儿子显然也有一个同样很自信的亲爹。   公子政拿起小毛笔:   “原来这是我的字迹,那我可以直接照着学了。”   有了教小孩的任务之后,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一眨眼韩王已经拉起了合纵的队伍,周赧王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然后,韩国觉得不行,自己拉起来的队伍有点弱,一看就打不过秦国。   韩王本来的想法是,魏国也被秦国打了,所以肯定要把魏国拉上一起讨回公道。赵国和秦国打了这么久,赵国必然也想报仇雪恨。   这一下子就有两国的盟友了。   之后再尝试一下,看看楚燕齐肯不肯参加。就算不肯也没事,三晋联合起来,不至于打不过一个秦国。   结果魏王说不想开战。   魏王认为之前秦国攻打魏国,是因为信陵君跑去乱插手秦赵的事情。他们魏国本身秦国没有太大的仇恨,没必要频繁打仗。   他们魏国也是要休养生息的,况且秦国不好对付。白起还活着呢,不宜擅动。   魏王:谢邀,不是很想步赵国的后尘。   接着赵王那边也说不想开战。   赵王说他们跟秦国打了好几年了,赵国境内急需休整。再打下去,赵国怕是要撑不住,还是趁着秦国不搞事情赶紧喘口气吧。   剩下的楚燕齐里头,齐国因远交近攻与秦国交好,没必要蹚这趟浑水。燕国的燕王忙着修长城,腾不出手来。   楚考烈王原本还有点心动,结果仔细一打听——哈?就寡人和韩王发兵?开什么玩笑呢?韩国军队又不能打,到时候不都是我楚国在出力?   楚王怀疑韩王在空手套白狼。   是不是韩王想报复秦国,但他自己不想打也打不过。所以用合纵的说法忽悠别人加入,实际上等着别人和秦国死磕,自己不打算出力?   楚王心里把占便宜没够的韩王骂了一通,退出了本次合纵。   周赧王原本听着韩王画大饼,说他约了赵国和魏国,还说动了楚国加入,非常之心动。   于是在韩王做出了尊重周天子的恭敬姿态,请周赧王以天子的名义号令诸侯联合伐秦的时候,周赧王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但是周赧王自己势单力薄,连武器粮草都凑不出的“四国合纵打击秦国气焰”,周赧王一咬牙,找洛阳的富户们借了钱财置办军备。   周赧王许诺道:   “待事成,便将从秦国抢来的战利品作为借债的偿还。”   结果到了商议好攻秦的正日子……   周赧王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四国里任何一国派兵前来。   周赧王:?   周赧王忍不住询问西周公:   “莫非是吾记错了日子?还是吾记错了集合的地点?”   别人都没来,就他傻了吧唧地任命西周公做了大将,正儿八经准备打仗。   西周公也很懵:   “这……不如派人去询问韩王?”   韩王也没来。   韩王发现赵魏都不参加,楚国也说不参加之后,就蔫了。光他一国顶什么用?加上周天子也不够秦国打的。   所以韩王干脆假装没有合纵这回事,至于周天子怎么收场,他不管的。   天子的使者前来新郑质问情况,韩王就称病不见。反正周天子那巴掌大点地方,比韩国还小得多,军队战斗力更是不堪一击,得罪了周天子他一点都不怕。   周赧王:可恶!吾被骗了!   周赧王得到消息之后,只能灰溜溜地带兵回到西周公国。   公子政听着扶苏讲述这些事情,不由迷惑起来。   这个周天子也太好骗了吧?   公子政问道:   “那他拿什么还债呢?”   扶苏微笑:   “还不起,所以只能赖账不还了。”   周赧王躲到了宫后的一个高台上避债,西周富户将之称为“逃债台”,后来有个典故就叫“债台高筑”。   周赧王已经年近八十了,说起来也是辛酸。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屡屡遭遇惨事,这个天子当得着实窝囊。   不过他的痛苦很快就会结束了。   毕竟他也差不多快死了。   孝文王听闻四国合纵失败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军队不曾拉起来就觉得高兴。区区韩王和周赧王居然敢带头针对大秦,真是给他们脸了。   孝文王询问群臣:   “近日这事,诸位怎么看?”   诸位早就习惯了昭襄王在位时的一言不合就开干,换昭襄王遇到这种情况,立刻就打上门去了,还和你废什么话。   所以群臣都武德充沛地表示:   “周天子与韩王实在不识好歹,还请大王发兵警告一番。”   扶苏则直接说道:   “周天子胆小,如今又欠债还不上,心中惴惴。若此时发兵攻周,天子恐会直接投降。”   孝文王闻言心中一动:   “周天子治下只剩一座王宫,封地也几近于无。他投不投降倒没什么,反而是西周公,治下还有些封邑。”   这次西周公也参与了讨伐大秦的活动,而西周公国拥有三十六邑、三万人口,蚊子再小也是肉呢。   孝文王很快拿定主意:   “打!”   于是派遣赵摎出马,务必攻下西周公国,俘获周赧王和西周公。   没多久,畏惧于秦军威势的二人就主动投降了。大秦果然接手了他们的封地,并轻而易举地从王宫中收取了九鼎和众多珍宝。   孝文王原还考虑是否要扶持一个新的周天子上位,被扶苏劝住了。现在再立天子也没那个必要,反而是立了之后容易被六国当筏子。   ——韩王这次就是忽悠周赧王以天子名义号令各国起兵的。   虽然不立天子也会被各国找到借口针对,但他们顶多拿这事出这个,就有点站不住脚了。   可如果有个天子一直杵在那儿,六国就可以一直试图忽悠对方出头。   扶苏还和阿父说:   “昭襄王早点死确实是个好事。”   始皇一听就知道他又要不说人话了:   “昭襄王看着呢。”   扶苏不管,继续往下说:   “阿父你看,孝文王多善良,西周公投降之后他就没有继续为难人家了。不像昭襄王,当初人家都主动投降了,他还把人绑在柱子上游街示众,实在是缺德。”   始皇:……朕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稷儿:呵呵,说得好像你不缺德一样。   更新时间设置错了,设置成了明天,抱歉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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