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那几个兄弟将他扶起来,半拖着往山下去。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他们不怕小丽,怕的是时落。 时落三两句话就将这两人拆散了。 而且听时落的话,张彪很可能被传染了那种病。 思及此,张彪几个兄弟相互看一眼,齐齐缩回了手。 没了支撑,张彪头抢地地往下栽。 “我——”一句话没骂出来,张彪头正磕在台阶的尖角处,这一下磕的重,脑门上的血很快糊了满脸。 “你们找死啊!”张彪头钝钝的疼,他张口骂。 几个兄弟不敢说他们怕担心张彪染病,怕被传染才松的手。 平日里跟张彪走的最近的兄弟叫王荣,他不着痕迹地又往后退两步,不想让张彪的血沾到自己,王荣干干地说:“大哥,刚才那个,我脚下有点滑。” 张彪咬牙,他抹了一把眼上的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咱们兄弟一场,你们别逼我对你们动手。” 在几个小弟看来,张彪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万一张彪想报复他们,那是防不胜防。 王荣怕得罪张彪,他绕到张彪另一边,这一边的胳膊上没有血,王荣笑的谄媚,“大哥,你误会了,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刚才光顾着扶着你,没看脚下,脚滑了一下。” 另外几个兄弟也忙着凑过来,小心扶着张彪。 张彪还是心气不顺,他冷哼,“老子以前那么照顾你们,现在老子出了点事,你们都想跑,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忘恩负义。”张彪挨个看他们。 “大哥,我们真没有。”王荣越发殷勤地扶着张彪。 另外几人也纷纷附和。 看着几人低声下气的模样,张彪心里的怨气散了点,他由着王荣几个人将自己扶着下山。 小池站在原地,看看张彪,又看看小丽,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小池,你回家去。”小丽替他做了决定。 张彪的这几个兄弟里,她唯一看得上的就是小池了。 她既然要离开张彪,她也想着小池别再给张彪带坏了。 小池本性不坏,现在离开也来得及。 “丽姐,那大哥他,他会不会报复你?”张彪被带下山前还回头看了小丽一眼,那眼神跟毒蛇似的,让人恨不得离的远远的。 “我不怕。”小丽走过去,安抚地拍拍小池的肩膀,劝他,“我听说你亲戚在外地给你找了个工作,你别整天乱晃了,不想读书,就出去工作吧,怎么都比跟着张彪强。” 小池垂着头,“丽姐,我不行的。” 小池家里孩子多,他是第三个,他上头两个兄弟,下头还有个妹妹,四个兄妹中,大哥力气大,好娶了个比他家有钱的大嫂,二哥跟小妹学习好,就他长得一般,个头矮,又笨,父母一直不喜欢他,有时候父母干活累了,就拿他出气。 长期被父母贬低,小池也觉得自己干什么都不行。 “谁说你不行的?”小丽却能看到小池的优点,她说:“你虽然学东西慢,但是你能吃苦,你人在外头,只要老实肯干,总能被人看到的。” “丽姐,你说的是真的?”小池眼中有了点光。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小丽反问。 小池想到认识丽姐以来,她私下总时不时帮他,有时候还在张彪面前替他说话。 “丽姐,我信你。” 小池将小丽的话听进去了,“那我下了山就跟我表叔说我去找他。” “那就回去收拾一下。”小丽说。 小池刚要走,小丽又叫住他。 她抬起一只脚,拉开靴子拉链,从里头摸出一个薄的塑料袋,里头装着叠的整齐的现金。 现金不算多。 张彪平日抽烟喝酒,还时不时装阔,要请兄弟吃饭,他自己的钱不够他花的,刚开始他还会找小丽要,小丽的出租屋都被张彪翻遍了,也会偷看她手机里的余额。 张彪脸皮又厚,不管她怎么发火,张彪还是照样翻。 她只能将自己的那点钱随身带着,还得隐秘地藏着。 小丽将钱取出来,数出了五百块,递给小池。 她自己只留了两百块。 “丽姐,我不能要你的钱。”小池摆手,他知道丽姐现在没工作了,没收入,这钱恐怕是丽姐最后的那点钱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小丽却不跟他客气,她直接走过去,将钱塞进小池的上衣口袋里,“我跟他分了,就能好好找份工作,以后我能赚到钱。” 小池声音有些小,他想把钱掏出来,却被小丽按住胳膊,“丽姐,我也去工作,也能养活自己。” “你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刚开始肯定苦,工资也不会多高,你别放弃,慢慢就会好的。”张彪的那几个兄弟中,就小池还有的救,小丽就想拉一把这孩子,“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就跟我说,要是我能帮你的,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小池低着头,眼睛红了,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反正怎么着都比现在好,你说是不是?”小丽却笑的毫无负担,没了张彪,她整个人瞬间脱胎换骨了一样。 小池仰头,看小丽,他被小丽脸上的笑感染,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这回声音响亮了许多。 小池说:“丽姐,我听你的,我肯定会好好干。” 他不再拒绝小丽的钱,“丽姐,那我就收下了,不过这钱算我借你的,等我赚了钱,再还给你。” 小丽没拒绝。 小池这才安下心来,他不舍地走了。 “等一下。”才下两个台阶,时落又叫住了他。 小池回头,跟王荣几个兄弟一样,虽然时落长得不像坏人,可小池还是怕,他怕时落说出让他承受不了的话。 小池的腿都有些软,他结巴地说:“我,我没——” 他想说自己没做过坏事,可他又突然想到,有一回他跟张彪一起去饭店吃饭,张彪快吃完的时候,往碗里放了一个死蟑螂,非说是端上来就有的。 他们几个人也都跟着作证。 张彪在附近转悠好几天,找的是一家店铺不大,一对老年夫妻开的店,这对老夫妻中年丧子,两个人都快七十岁了,还得跟年轻人一样,起早贪黑的干活。 这小店里还没有监控。 张彪威胁那对老夫妻,要他们免了那顿饭,要不然他就天天在外头说他们面里有蟑螂。 老夫妻知道这事闹大了,他们小店吃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小池当时虽然没说话,但是他也吃面了,还没给钱。 “我回去就把面钱给他们。”小池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都不用时落说话,明旬就知道她叫住小池的目的。 明旬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千块钱,“这是你买鞋子的钱。” 明旬主动给他钱,小池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摆手,“不,不用了。” 看到时落,他害怕,看到明旬,他自惭形秽。 小池不敢看他们,更不敢要明旬的钱。 见几人都往他脚上看,小池还将被烫坏的鞋子往后缩了缩,“我拿去修一下,还能穿。” 反正他要去打工了,穿那么好也没啥用。 “烫坏了你的鞋子,这是该赔偿的。”明旬却不容拒绝。 小池求救地看小丽。 “你收着吧,别再买这种贵的鞋子了。”既然时落没反驳,那就是这钱是小池该收的,小丽跟着劝。 “我知道了。”小池收下钱,他又小声且飞快地跟明旬道了谢。 “我回去把他们的饭钱也都给了。”小池紧紧攥着手里的钱,跟明旬保证。 小池揣着一千五百块钱下山了。 送走小池,小丽也要跟时落及明旬告别。 今天是有时落相助,她才能摆脱张彪。 可以说是时落救了她另一条命。 小丽向来是那种有恩报恩的,她对时落说:“以后你们有需要我的地方,赴汤蹈火我都会帮你们的。” “我们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时落看了一眼小丽,观察她的面相,说:“我有一道平安符,卖给你,两百块,要不要?” “你是算命的?”从刚才时落说出张彪的底细,小丽心里就有了猜测。 “是。” “我买。”小丽将剩下的两百块给了时落。 时落将叠好的护身符递给小丽,嘱咐她,“贴身带着。” “好。”小丽也干脆,她背对着时落跟明旬,直接将护身符放在内衣里侧的隔层里。 这样收着,就无论如何都丢不了了。 哪怕时落说了,不需小丽报恩,她还是将联系方式留给了时落,让时落有事找她。 小丽走后,明旬才问:“落落,是那个叫张彪的会报复她?” “嗯,那人记仇不记恩,是个恶徒。” 若按两人原本的人生轨迹,张彪会将病传染给小丽,两人经济条件不允许他们用好的药,他们不到中年便会相继离世。 且死相凄惨。 时落这一插手,改变了两人的命途。 张彪下场更惨些,如时落所言,他身上背了官司,自然要受到惩罚。 他知道自己没有好结果,在死前,他最恨的就是小丽了。 张彪觉得是小丽的抛弃才让他不得好死的。 他就是死也要拉着小丽,小丽答应过他妈,会陪着他一辈子的。 在确诊后,张彪自己买了一根针管,抽了一管血。 而后他跟踪小丽好几天,却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第四天他才逮着单独走路的小丽。 那一天,小丽刚面试了一个工作,还是做销售。 那家店是新开的,急找员工,她当场就被录用了,店长让她回去收拾一下,第二天就能上班。 哪怕从头开始,一个月只有两三千,她也心满意足。 小丽高兴,顺便走菜场,想买几个菜,庆祝一下。 看着小丽兴高采烈的神情,张彪彻底失去了理智,他顾不得路上还有人,举着针管就冲向小丽。 听到后头的脚步声,小丽回头,只是张彪已经到了跟前,小丽躲闪不及,眼看针尖即要刺向她的脖子,小丽尖叫一声,举起手,想攥住针管。 只是她还没碰到张彪,张彪手却一抖,跟过了电似的,手里的针管滑落,掉在地上。 小丽反应的也快,她立马将针管踢远些,一边喊着救命。 只是张彪表情太狰狞,路人一时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路的另一头跑来一条土黄色的流浪狗,这狗飞奔到跟前,一口咬住张彪的小腿,将人往后拖。 “小黄!”小丽劫后余生,她哑声喊了一句。 小丽经常喂养这条流浪狗,她原本想要养这条狗,只是签租房合同时,合同上明确写了,不能养猫狗。 这流浪狗没有固定住所,不过自打小丽喂了它几回,它便常常在傍晚时出现在小区后头,小丽隔天会去一次,流浪狗在时,就直接喂它,不在时,她也会将带来的狗粮放在角落里。 流浪狗死死咬住张彪的小腿。 “小黄!别咬他!”想到张彪很可能感染了病,小丽又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