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六百四十年立春 夏朝国都爆炸两个月后 贼修段古玉作为九洲宗门共缉的要犯,如今已经被近万谱牒仙人搜寻两个月有余。终于在玄落洲北部的一个小国流民中发现了此人身影。 于是,中土天道宗太上长老亲率众弟子携手玄落洲本土宗门势力数位超越金丹境界的长老一齐降临于一个不起眼的藩属小国,只为万无一失捉拿此人。 而九洲的逍遥仙也近乎同时倾巢出动,悄无声息的从天下各地汇聚于这座边远小城,只为保下段古玉性命。 在双方看来,此地必有一战。 ----------------------- 在城内不起眼的一个小茶楼里倒是来了几位生面孔。这座城市除了从外面逃荒到此的几千难民,平时能花钱来这茶楼的总共也就千那几十号客人。跟掌柜的也都很熟络。 可这几位穿着朴素的古稀老人只是跟掌柜的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径直上了二楼,到现在已经在桌前坐了一整个上午,从进门到现在就朝跑堂的要了五碗开水。 要不是掌柜的一直暗示着咱家这是茶楼,老人们这才凑了四文钱找跑堂的要了壶最廉价的高沫。 背对着跑堂小伙,坐于木桌西南角的老人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颠着四文钱朝着楼下账房一阵吆喝。当小伙把钱从老人手中接过时。老人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要那最好的花茶,引得小伙一个大大的白眼。 老者目送着跑堂没好气的走下了楼,随即慢悠悠的转过头。从袖口取出一张价值连城的仙品闭气符箓沾了点唾沫贴到桌下。随后开口打趣道。 “范老头,你们商家办事从来是利字当先。如果今天这天道宗真的一心要剿灭逍遥仙人,我们几个老头子可是要豁出性命和他们厮杀的。你身为商家的祖师爷,真不再想想?” 穿着一身素袍的范姓老者名叫范冶,商家第三代祖师。手握十三条灵石矿脉,以及天下半数商道。是如今名副其实的天下首富。 范治无奈一声轻叹。 “夏朝国都爆炸连带了商家在玄落洲最重要的一条商道被夷为平地,三百多商家弟子死伤。如果再纵容谱牒仙人再如此作妖,我们去和谁做生意? 老夫已经下令,如果今天亥时正点我没有回去。那么即日起商家将对宗门势力切断八洲所有商道粮道,以及灵矿的供应。如果他们真的撕破脸,大不了落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此刻,这张桌子前落坐的几人,分别是纵横家祖师秦启。墨家巨子墨化淳。农家祖师许焱,以及商家祖师范冶。待范治语毕,他们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主位上身穿深蓝道袍正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 “范祖师,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顷刻,男人瞬间张开如锋刃般双目。开口问道。 范治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将一段文字传入其余四人耳中。 玄叶宗宗主齐荣道号陆程仙人,此人修炼邪法。十年时间内已有三万余百姓失踪。 听到这个数字,拄着拐杖的纵横家祖师秦启一惊。深呼吸一口气刚想开口。便感觉天上数百道灵气正朝此地聚拢。 原本热闹的集市,逐渐变得鸦雀无声。 直至所有人都仰头瞩目天边出现的百余仙人,仿佛天神下凡般俯瞰着人间。数万百姓无不觉无上的压迫之感。 城内外数千名百家弟子,逍遥仙人一齐亮出法器,兵锋直指头顶。 大战,一触即发。 ... 就在空气即将达到冰点之时。 只见一名身着破旧浅蓝衬衣,面色憔悴的男子,从袖中拾出数张擎天符箓,好似拾阶登天。率先打破了这暴风雨前的平静。 此人正是九洲共同通缉要犯段古玉。 段古玉抬头看向天上谱牒仙师,脚下步伐不断,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明知自己已是必死之局。前往武兴洲的路已经绝断。 终于他停下悬在半空中的脚步,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可是此人完全无视嘴角流出的鲜血正一滴滴的打透衣裳,只是自顾自的向天上仙师微笑,笑容更是别样戏谑,不过几个眨眼之间,此人又从微笑变成捧腹大笑。 周围百姓只觉得此人不单单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更是一个疯子,天上也有数位仙师从半空向此人掠去。 “求神仙姥爷将此人碎尸万段,他害死我这个老太婆一双儿女啊!” 一位年入古稀的身穿破布麻衣的老人突然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老人的话像一根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周遭市井小民。 “我一家七口人都死了啊,你这个王八蛋,偿命吧。” “去死吧。” “神仙姥爷,快杀了他。” 段古玉只是瞟了一眼脚下咬牙切齿仿佛要将他将他碎尸万段的百姓。 更多的人正手捧着瓜子仿佛在看一场一生都未曾看过的好戏,笑声却是更盛。 实则他早就发现人群中混杂着不少江湖修士,甚至光是修为在他之上的就有近百人之多,在不远处的一个茶楼他还明显察觉到不止一处的金丹气息,此前大笑也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向其中一位金丹传音,请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不用说便知这些人前来的目的,只是同道再无旧相识罢了。 ... 茶楼内 端坐主位的中年男人道法最高,率先听到段古玉传声。起身便想腾空与天道宗对峙,但紧接着便见一道身影现身于另一张空桌之前。 “徒儿,莫急。此事为师自会出手解决。” 中年男人闭上双眼点了点头,又坐回原处。秦启几人则是立刻起身向那道身影行礼。 “见过天尊大人。” ... “来者可是天道宗仙师?” 段古玉向上方的天幕大声喊道。 同时天幕中飞掠数道人影在他头顶三丈处稳住身形,其中领头一人说道。 “天道宗二代弟子高阳姜奉师祖之命前来捉拿贼人剑修段古玉。” “天道宗的神仙老爷,在下可问兴祖参半,可在现场?” 段古玉话语显得云淡风轻,仿佛在与眼前之人谈论家常一般。 “区区悟真境,还不配让我家师祖现身,我亲自捉拿你这散修足以。” “那恕在下不才,可否浪费仙师们些许时间?” “若想留遗言的话。半柱香时间,希望你这位江湖豪杰能说出点能保小命的东西。” 高阳姜双手环胸,悬于半空之中,俯视着向段古玉传音。 山中静修百年,此次突然被祖师堂调离中土平叛。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在自己看来眼前之人和蝼蚁并无太大区别,如果不是自己有望在三十年内破境不宜沾染世俗因果,早就将这反贼同那群看热闹的凡人一掌拍死了事。 只是混在人群中的几个金丹看上去有些棘手,但只要自己愿意,这些大一些的蚂蚁,不过是多浪费些灵气的问题。 “三十九年前两个谱牒大修士在玄落北方一个小国斗法,太精彩了,数百张符箓齐出,我当时一介书生,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一辈子都没见过。” “可这符箓丢到地上可是会炸的。你可知就是这一张小小的符箓,害死我们村上下一百七十人。活着的就被抓到石头坑里挖一辈子石头。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谱牒仙打完一通,累了,回山里了。可是我全家上下十几条人命呢?” “当时我命大活了下来,就把屋子里剩的东西都当了,在江湖上拜了个师傅。师傅待我很好,把他一身本领都交给我。临终前他老人家告诉我仙术只可在山中使用,切记不可让凡人承受这无妄之灾。” “神仙打架,凡人遭罪。一个四重山的老头子都明白的道理,你们这些宗门里的神仙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苦练了一辈子剑术,五年前拼了半条命杀了一个,另一个我找了几十年了。原来是跑到夏国当上太上皇。夏朝百年国祚被这老王八蛋吸得十不存一,干旱涝灾一场接一场,可你们这些神仙可在乎过?” “现在老王八蛋死了,那么多百姓也死了,我承认确实是我干的。可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能不能请你们稍稍看看这人间,一眼就好。看看这些坐在金銮殿里的仙人和他们背后的宗门,他们的心是什么颜色的。看看他们手里有多少还不起的债,有多少带着血的银子。” “最后还得麻烦神仙替我给兴祖他老人家传一句话,问问他老人家,这天道宗天道宗,这狗日的天道到底在哪呢,反正我看不在这世俗人间。 难不成,在他始祖兴祖二老家里吗?” 天道宗仙师高阳姜听的眉头紧皱,不由得一声呵斥。 “放肆。” 随手便向身前之人丢出一张宗门赏赐的雷法符箓,当场雷声大作。 现场不论凡人仙师只见此符即将贴近段古玉身体之时却神奇般地消失不见。 而高阳姜的背后却不知何时被贴上一张传声符箓。接着,一段对于所有天道宗弟子来说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靠着传进高阳姜的耳中。 “凡天道宗弟子,不得未知全貌,轻取他人性命,等回了山里,把这条山规抄上三年,抄到记在心上为止。” 高阳姜一瞬之间瞳孔微缩,紧接着冷汗便湿透他的后背。 “参,参师祖大人,二代弟子高阳姜拜见参半师祖。” “将此人带回宗门,切记莫要声张。” 声音消失后,符箓从高阳姜背后自行脱落,燃烧成灰烬。 “剑修段古玉,同我一齐返回天道宗,兴祖他老人家要亲自见你。” 当天城内百姓只记得数位仙师从天而降,抓走恶稔祸盈之人段古玉,而段古玉本人认命一般从头至尾都未有任何抵抗,任由仙师将自己带走。 作为市井凡人却是想看一场那双方在天上厮杀仙法齐出,最终两败俱伤的好戏,最好自己还可以从那死去的神仙身上捞点好东西。 毕竟死了的神仙,可真没条活着的狗值钱。 整个过程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但是看到那么多山上神仙,却也够自己吹嘘一辈子了。 跑堂的小伙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好戏,突然大喊一句“不好”。 原来是光顾着看戏,忘了给楼上几位老人送茶。赶紧提着茶壶一阵小跑上了二楼,可这二楼早已不见一道身影。 ... “神仙姥爷们就这么走了?真没意思,燕子,你说我要是能穿上刚才天上那高老神仙的衣裳,是不是比他还潇洒。” 一个蹲在茶楼门前看戏的小乞儿看着身边蹲着的姑娘眉飞色舞的说道。 “无聊。” 名叫燕子的小姑娘,红着脸站起身跑开。虽然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外乡乞儿,但父母已经明令自己在和这个外乡人说话。 街上本拥挤的人群慢慢散去,好像是看了一场虎头蛇尾的烂戏一般。真是好不无聊。 原本跪在地上痛哭的老妪看着周围围观之人逐渐散去,默默擦去脸上两行老泪,伸手喊来蹲在路边的小孙儿。 原本正看着小姑娘背影傻笑的乞儿,听到祖母呼唤后扭头便跑到老妪身边。 “玉儿啊,这神仙姥爷可真是咱们的恩人呢,神仙老爷们神通广大,一定要将这小人碎尸万段,为我们一家报仇啊。” “祖母,刚刚那个大叔大声问了神仙姥爷好几个问题呢,你听到了吗。” 小乞儿扶着祖母起身,拍了拍老人的衣角尘土问道。 “那天上仙师威武正义,这卑鄙小人一看就是被仙师们吓傻了,听他疯言疯语作甚,你啊还小,等你长大了,就多赚银子,带祖母搬回京城,住那大宅子。” 老妪拍拍孙儿脑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 “那祖母,那位大叔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乞儿想到父亲在世之时曾为交不起献给神仙老爷的二两银子被县里衙役打得血肉迷糊,又想两年前以上贡名义被县长交给皇城大官的姐姐。而这场爆炸听说也是那仙师施法,为何此时又要杀这位散修大叔。 这么一想自己的小脑袋又是万般疑惑,只能无奈的搓了搓自己的短发。 老妪尽力挺直佝偻的身躯,从身边竹篓中拾起拐杖,又将竹篓背在身后,想着趁天黑前再上山采些草药,换几个铜板晚上给孙儿买个大白馒头,一定记得再多顺些咸菜。 “玉儿,你看这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贴着这小人的罪状,他可是害死了好多人呢。” “孩子,县丞老爷说了。他这样的恶人要是都死了,这世道就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