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点也不值得庆幸,我知道,就算阴气对我们来说没有危害,长时间的寒冷和饥渴也会要了我们的命,最让人没办法忍受的其实是口渴,我们面前就有一潭水,但我和梁厚载都知道,那里面的水肯定不能喝。 之前我被大浪拍在岸上的时候就有不少水呛进我的嘴里,虽然我第一时间将这些水咳了出来,可那水有毒性,到现在,我的舌头整根都是麻麻的,嗓子眼也有种针扎似的轻微痛觉。 刚开始我们还能抵御住水源的诱惑,可虽然口渴变得越来越严重,我看着眼前那潭死气沉沉的水,突然觉得那些水一定特别甘甜可口,更恐怖的是我的眼睛根本没办法从那潭水上挪开,别说是水,以我和梁厚载口渴的程度,就是给我们一桶汽油,说不好我们两个也能喝下去。 终于,梁厚载朝着水潭迈出了一步,我想伸手挡住他,可我还没伸出手去,就听到背后的隧道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哒——哒——”声,之后就是一阵液体飞溅的声音。 这就是脚掌踩进水洼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而且踏入水洼之后,也出现了溅水的声音。 听到这阵声音,我的第一反应是兴奋,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出现了水源,即便是个小水洼,可里面的水说不定是能喝的。 可等我回了回神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头,隧道里有人! 梁厚载几乎是和我同时反应过来,我们两个立即转过身,朝着隧道那边望过去。 水潭中的幽光,只能勉强照亮隧道入口的外围,在隧道的入口左侧,有一根两人高的石钟乳,而在这根石钟乳后面,就趴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从轮廓上看,那像是一个人类或者邪尸的影子,但我没办法确认他到底是人还是邪尸,从他身上,我能感受到轻微的尸气,但这股尸气里还混杂着活人的生气。就好像是,半人半尸。 我承认我见识短,但我也知道,人就是人,尸就是尸,除非是行将就木的植物人,否则绝不会出现类似于半人半尸的东西。 他不是植物人,他会动。 当梁厚载一脸戒备地取出开山刀的时候,我发现那个影子突然动了一下,他好像是朝着我们迈了一步,可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又将脚步收了回去。 我和梁厚载全神戒备地盯着他,我知道,他此时也正目不转睛地偷窥着我们。 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敢轻举妄动,我想,他大概是忌惮我背上的黑水尸棺,也不敢扑过来。 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周围的环境静得出奇,可我也不知道是因为过度饥渴还是怎么了,耳朵里一直在嗡嗡嗡地耳鸣。 这时黑影突然离开了那个石钟乳,我的心脏瞬间紧了一下,可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扑上来,从形态上看,他似乎是挺直了躯干,不知道在干什么。 过了一小会,他突然朝我们“啊!”地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很急,我又看到他好像抬起来手,朝着我们拼命地挥舞,他好像是在招呼我们两个过去。 可我和梁厚载谁也不敢贸然向前。 他挥了一会手之后,就转身冲进了隧道中。 我和梁厚载对视了一眼,我心里非常纳闷,梁厚载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也就在我和梁厚载对望的同一时间,我耳边的嗡嗡声变得更剧烈了,我这才知道这真声音根本就不是耳鸣,而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地面在颤动,颤动的幅度很小,但频率却异常高,同时水潭中央也传来了沸水般的咕嘟声。 我看到水潭中的水位在上涨,发着荧光的水没过了那边的钢盔,钢盔入水之后,突然发出“嗤啦啦”的一阵噪音,紧接着,钢盔的外形开始扭曲,之后上面就被腐蚀出了蜂窝状的小孔,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整个钢盔竟然溶进了水里。 水潭中的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变化,竟然变得极具腐蚀性! 我和梁厚载哪还敢多呆啊,赶紧朝着隧道狂奔,水潭中水位的上涨速度已经变得非常快,几分钟的功夫就漫过了隧道的入口,我和梁厚载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隧道中间的那片石钟乳林。 透过石钟乳间的缝隙,我就看到隧道尽头的蓝光变得比之前耀眼了很多,不用想也知道,隧道另一边的水潭肯定也漾出水来了,现在的隧道两头都被淹没了。 如今我们面前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就是位于不远处的石壁上,发出怪声音的那个洞口。 生死攸关啊,我和梁厚载根本想不了太多,奋力从几根石钟乳的缝隙里挤过去之后,丝毫没有迟疑地冲进了漆黑的洞穴。 刚进入这个洞穴的时候,水光还没有照进来,周围就是漆黑的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拉着梁厚载拼命地跑,我能感觉到进入洞穴之后,就是一段坡度很大的上坡路,有几次我的脚抬得不够高,还险些摔倒。 周围又响起了那种“悉悉索索”的噪音,这种声音围绕在我身边的时候,没有经过隧道的扭曲的放大,反而没有那种手划玻璃的感觉,虽然一样让人头皮发麻,但我还能勉强适应。 我能感觉到,有很多东西正从我的头顶上和旁边的洞壁上爬过,我看不到那些东西的样子,只知道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来自它们,而且它们的数量,极有可能很庞大。 潭水淹没了隧道之后,也慢慢涌进了这个越来越狭窄的小洞穴,潭水的水光照亮了这里。 我才发现从我头上爬过的,是大群大群拇指大小的甲虫,这些虫子有着很光亮的壳,头上长着一对非常粗大、尖锐的上腭,又几只甲虫从我身边飞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们的虫翼下面都有一片圆形的花纹,外面一圈是白色,里面一圈纯黑,在白色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丝丝鲜红,看上去就像是人的眼珠子。 我向来是不怕虫子的,尤其是这样的甲虫,记得小时候还抓蜣螂来玩。一只虫子不可怕,可怕是在这个小洞里,除了我和梁厚载脚下的一小片地方,到处都是虫背上泛出来的亮光。 洞顶、洞壁、地面,目光所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洞穴里的情景,就像是有无数的流沙正汇成一股,朝着洞穴上方逆流而去。 好在这些虫子似乎对我和梁厚载没什么恶意,我们从它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它们还会自发挪到一边,避免被我们踩到。 随着我们越来越深入,周围的空间也变得越来越狭窄,刚开始我们还能站立着行走,慢慢的,我的额头已经蹭到了洞顶,我们两个只能低下头,弓起腰继续沿着上坡路行走。 可洞顶越来越矮,后来我们只能趴在地上,四肢并用地爬着走,最后洞顶和地面的距离只剩下两尺多高,我和梁厚载只能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蠕动。 我们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了,潭水上升的速度也在变慢,梁厚载跟在我身后,那些在离开水潭之后,已经掺杂了大量杂质的浑水就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从这些水涌进洞口之后,就一直和梁厚载保持着这样一个距离。 洞顶依旧在变矮,我的趴在地上,后背几乎能贴在洞顶上。 在这样一个无比狭窄的地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封闭的感觉,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困住手脚之后,又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罐子里,在这里面,我的手和脚都无法自由活动,只有脚踝和躯干可以配合着让身体挪动。 那是一种异常压抑的感觉,我明明可以正常呼吸,却觉得胸口里总有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难受。 那些虫子就从我的耳边窜流过去,我都能感觉到它们身上那种可有可无的温度,我看到它们节肢状的脚,还有脚上那一簇簇硬毛似的东西,头皮就忍不住发麻。我总觉得那些虫子会趁我不注意,突然从我的耳朵、眼睛、鼻子和嘴巴钻进来。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地上的到处都是又潮又硬的石头,我趴在上面,胸口就被硌得生疼,外加我还要忍着这种疼痛蠕动,有时候碰到一些非常尖锐的石头,我就能感觉到那些石头尖从我身上重重的划过,之后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我知道自己身上一定多了很多伤口。 一边艰难地前进,我一边还要朝身后的梁厚载喊话,告诉他哪里有尖锐的石头,让他小心一些。 梁厚载的个头比我小,身子也没有我这么厚实,过去我还常常为自己的身高体型感到得意,可直到我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才发现这样一副身躯已经成为了我巨大的累赘。 我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水潭和那个布满石钟乳的隧道已经很远了,可透过洞穴的地面,还是能感到轻微的震感,耳边依旧回荡着时强时弱的“嗡嗡”声,而在这种声音中,还夹杂着另外一种听起来非常凄厉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微弱,很难分辨,我只是隐约觉得那声音很像杀猪的叫声。就好像是一个手法不熟练的屠夫在杀猪,一刀没捅死,猪感受到剧痛,就会发出“吱——”的一阵惨叫。洞穴里那阵声音,和这样的惨叫声好像有些相似,都是长长的一声悲鸣,说不出的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