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外北衙禁军屯营驻地,王守澄在暖阁闲坐,闭目养神,思索着如今局势,马存亮虎病雄风在,让王守澄深深忌惮着,并深深羡慕着! 同样都是内苑太监大首领,自己要做些什么,所有人都紧张不已,如同防贼!再看看马存亮,人家马存亮不管做什么,都无人非议,就是今天他打破内苑内侍殿中两省太监首领们之间的默契,一手推岳齐上位,众多大太监们还是没人说什么,就是王守澄自己都不能说什么,这就是人格的魅力,大家所有人都相信他,皇帝陛下也好,外朝宰相学士们以及内苑太监首领们也罢,所有人都相信马存亮是一心为公! 王守澄悲哀的确认,自己也认为马存亮是对的,虽然自己这次站到了马存亮的对面,而且还成了马存亮的靶子,马存亮庇护了仇士元坏了自己的事,自己还认为马存亮是对的,王守澄也相信马存亮是为陛下举荐良才,绝非营私舞弊! 王守澄不能不感到悲哀!莫道中官无人,马存亮是也! 不战而屈人之兵,面对马存亮,自己就是不战而降的小兵,虽然王守澄的地位并不比马存亮低,甚至王守澄掌握的实权比马存亮还要大,王守澄掌管的神策右军力压马存亮为首的神策左军,王守澄为魁首的内侍省风头盖过马存亮为首的殿中省,但是一提及内苑太监首领们,马存亮为首,王守澄也这么认为! 王守澄深深的羡慕着,深深的羡慕着马存亮!虽然王守澄并不赞同马存亮的做法和风格,但这并不妨碍王守澄把马存亮当成自己仰望的偶像,王守澄内心深处何尝不想像马存亮一样受人尊敬,皇帝信赖同袍信任对手甚至敌人都尊敬的存在! 名垂青史!王守澄毫不怀疑马存亮会达到那个高度,虽然王守澄一向对那些穷酸腐儒不屑一顾,但这并不妨碍王守澄渴望成就一番事业,名垂青史或许是仅次于长生不老的诱惑了吧? 暖阁外面传来脚步声,带着拘谨和胆怯,想必是那个豆卢著进来了,唉,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岳齐那样的英才?岳齐是仇士元的义子,却没有改姓为仇,王守澄舒坦不少,内侍太监的王守澄只佩服马存亮,仇士元气量太小,就算他是岳齐的义父,岳齐却还是姓岳而不是仇! 鱼宏志的死出乎所有人预料,鱼宏志若不死,岳齐就算当上闲廊飞龙侍者,也不过是个闲差,就算鱼宏志死了,岳齐以闲廊飞龙侍者统领飞龙禁军,扼守宫门,王守澄也不认为岳齐就一定会是自己的敌人或者对手! 王守澄闭着眼睛,手里磨砂着手杖,这根新奇的手杖还是岳齐奉送的呢!王守澄爱不释手,甚至睡觉都放在手边!如今的内苑太监首领们,只要权位一到达某种高度,就必须遵守约定俗成的规矩,马存亮不例外,王守澄自己不例外,王守澄相信岳齐也不会例外! 一个崭新的面孔啊!王守澄有些感慨,如今的内苑掌权太监们都是宪宗元和年间的老面孔,马存亮杨承和韦元素仇士元等等都是,岳齐是第一个进入这个小圈子的人,元和太监们基本上都老了,马存亮也真心的在为内苑太监们寻找合适的接班人,岳齐就是其中之一。 脚步声走了进来,进来就噗通跪下,“末将,呃。。。奴婢豆卢著参见相国大人!” 王守澄没有丝毫动作,眼睛也没有睁开,手里依旧拄着手杖,心思微微收拢了一下,王守澄有些奇怪,郑注去了丹同渡,为什么没有消息传回来? 王守澄没有说话,叩拜在地的豆卢著一动不敢动,脑门贴在地板上匍匐不动!嘭!一声响,豆卢著浑身哆嗦一下,声音是上面王守澄用手杖敲击地板发出的,王守澄漫不经心的声音道,“豆卢著是吗,听说你带着大队人马招摇过市,所谓何故啊?” 下面豆卢著磕了一下头,“回相国大人的话,末将。。。呃,奴婢奉命。。。” 嘭,王守澄又用手杖敲击下地板,慢条斯理道,“奉命?奉谁的命啊?京畿重点擅动刀兵可是灭族的大罪!” 豆卢著身抖成筛糠,脑门在地板上重重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刚刚接受新职务,不懂规矩,请相国大人责罚!” 呵呵,王守澄满意的微微颔首,“孺子可教也,念你是初犯,这罪责也可以先行挂着,以观后效,咱家问你,你此行带了多少人马?” 豆卢著嘭磕了一个响头,谦卑道,“回相国大人的话,奴婢带领所部六百人马,全是得力人手,谨候相国大人调遣!” 王守澄微微点头,“豆卢著,岳齐,你知道吗?你的前任,他已经飞做枝头化为凤凰了,新任闲廊飞龙侍者岳齐是也!我不指望你能像岳齐那般精明能干,但也不希望你太蠢,知道吗?” 豆卢著重重磕头,“奴婢多谢相国大人栽培!” “嗯,好!”王守澄把玩着手杖,神策右军虞侯司,一直由仇士元掌控,这次终于踢走那个不识趣的家伙,需要仔细安排一下,老权阉思考了一下,“岳齐高升了,咱家很为他高兴,岳齐高升之后,他的得用心腹想必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这样呢,我神策右军虞侯司就空出来不少位置,你,自行安排一二,递个单子上来,我会酌情安排的!” 豆卢著心中大喜,重重磕头,声音都变了腔调,“奴婢谢相国大人栽培!” 敲打完就该给个笑脸了,王守澄深悉御下之道,于是对豆卢著微微笑道,“起来吧,以后要用心办事,不可怠慢!” 豆卢著叩首之后,毕恭毕敬的站起来,站在下面垂首候命! 豆卢著是郑注推荐的,王守澄相信郑注的眼光,但也要自己观察一下,王守澄正要和豆卢著稍稍聊上几句,外面又有侍者护卫通禀道,“相国大人,内苑中官王宗实,奉闲廊飞龙侍者岳齐之命前来拜会!” 岳齐?王守澄呵呵一笑,估摸着也该来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王守澄心情舒畅,端坐如故,声音清淡道,“让他进来,豆卢著,你一边站着,也旁听两句!” 片刻之后,暖阁外面传来脚步声,王守澄侧耳倾听,脚步声沉稳有力,不急不慢,来人不差啊!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太监步入暖阁,一眼看见王守澄,快走两步趋于座前,拱手贺道,“岳督公麾下内飞龙侍者王宗实,参见内常侍王大伴!” 王守澄眉头一挑,有趣!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王宗实不错,比那豆卢著强多了!老权阉王守澄身上一连串的职务,神策右军中尉枢密院内枢密使内侍省内常侍知内侍省事宣威太监使者等等,实权职务一串,虚职更一大串,核心要害的就是内常侍知内侍省事,甚至比内枢密使神策右军中尉都要要紧,代表着内苑太监的荣耀,这王宗实上来就抓住了要紧点,王守澄微微点头,不错! “免礼,平身!”慈眉善目的老太监像个和蔼的老人,“王宗实是吗,不错,看着身板模样上乘,督公?呵呵,岳齐这称谓不错,你家督公何在啊,既然履新出任闲廊飞龙侍者,为何不御前谢恩?” 王守澄站起来,拄着手杖缓缓踱步,“咱家历经顺宗穆宗敬宗,还有当今天子,历经四朝,还没有见过内侍升职不向陛下御前谢恩的,岳齐,他现在在哪里?” 王宗实毕恭毕敬道,“回王大伴的话,督公还在大河岸边,丹同渡纠纷还未解决,大伴的钧令尚未完成,督公说不敢归来!” 且不论事实如何,这态度就很不错,王守澄脸色愈加温和,“什么事能有御前谢恩重要?岳齐诚心可嘉,但还需要磨炼啊!韦厚不是已经被弄死了吗?丹同渡还有什么纠纷,能让闲廊飞龙侍者蹉跎乡野?” 王宗实拱手回禀,“回大伴的话,韦厚虽死,但河东节度使尚不肯罢休,李愿李顺兄弟更是谋求河中节度使之职,玉泉山把渡口西岸之地全部买走,坐地起价,甚是棘手,督公不得不多方周旋,难以抽身回京!” “哼,只要些许好处,这些人就像饿狼一般,玉泉山啊,不是还有七星聚首的盛事,怎么也会纠缠这些俗物?”老权阉王守澄嗤笑道,“麻烦啊,你家督公也是操劳了,你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 王宗实垂首道,“回大伴的话,督公在大河岸边得了异宝,特命在下回长安,献给内苑诸位大伴!” 哦?王守澄来了兴致,“什么东西,呈给我看!” 王宗实反手从腰间取出一个不大的条状物件,打开绸布,里面是个精致奢华的锦盒,双手呈现给王守澄看,王守澄手里拄着手杖,眯起了眼睛,淡淡道,“打开!” 王宗实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微微有袅袅烟云升腾,王守澄瞩目往锦盒里看,只见锦盒里放着一根乳白色的圆柱,一头粗一头细,微微有些弯曲,上面隐约之间似乎有雾气,显得圆润非凡荧光细细,王守澄一看就喜爱不已,但老权阉还算矜持,“云气升腾,观之绝非凡俗,此乃何物?” 王宗实双手捧起锦盒,高举过顶,“回禀大伴,此乃督公进献给您的蛟龙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