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两侧竖着七八层的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分门别类摆放其上,刃锋在毛毛细雨中冰寒发亮。 十几名彪形汉子翘着脚坐在回廊上,吃着下酒菜,喝着老烧酒,聊得?热火朝天,见到裘伯,忙纷纷起身施礼,口呼“裘伯好?。” 裘伯侧身,让出身后的林随安,“这是方家娘子,想在贤德庄的谋个职位,我带她过来试试身手。” 众汉子们面面相觑,突然,噗一声都笑了出来。 “裘伯,你可真会说笑话,这小娘子长得?还没有?柳条粗,怎么能?做咱们贤德庄的活计?” “小娘子,你还是去四面庄绣绣花,织织布,那才是女娘们该干的。” “裘伯啊,就算咱们缺人手,也?不?能?滥竽充数啊。昨个儿你送来个小饭桶,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饭,可除了吃,啥也?干不?了,今个儿更扯淡,居然送来个小女娘,哎呦,瞧这小胳膊小腿,我一个喷嚏过去就断了。” 提到昨日的小饭桶木棠,裘伯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干咳两声道,“昨日是我看走了眼,今日这位——”他?瞄了眼林随安,心道今天总不?会又看岔了吧? 喂喂,刚刚这小娘子话不?是挺多的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莫不?是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被?吓傻了? 林随安当然不?是被?吓住了,而是正在观察对面的一众汉子:根据身高、体型和肌肉分布判断,都是力量型选手;观鞋底,皆是脚跟磨损多,脚尖磨损少,说明甚少用脚尖快速移动,身体敏捷性较差;嘲笑她的时候,笑声虽大?,但气息不?稳,丹田空虚—— 看来靳若说的不?错,贤德庄招募来的江湖打手都是九流货色。 这就有?些麻烦了,林随安心道,若她以真正的实力对战,这十几个人还不?够她塞牙缝的,问?题是她刚刚大?闹龙神观,若暴露了实力,以贤德庄和龙神观的关系,玄明散人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身份,那么之前做的一切掩护工作全都功亏一篑。 所以,赢不?是问?题,要赢的不?着痕迹,不?暴露功夫身法才是重点。 “这小娘子我昨天见过,的确有?把子力气。”裘老八走出人群,朝林随安抱了抱拳,“裘老八毛遂自荐,请了!” 说着,一甩狼牙棒,跳进了练武场。 众汉子一片欢呼,裘伯向林随安做个了“请”的手势。 林随安心中直打鼓,慢吞吞走上练武场,裘老八谨慎观察着,见林随安丝毫没有?取武器的打算,不?禁大?奇,“方小娘子莫非打算赤手空拳与我对战?” “没学过武,不?会用。”林随安干笑道。 此来贤德庄,她连千净都没敢带在身上,更不?敢拿武器,万一条件反射使出十净集的功夫,还是露馅。 裘老八沉下脸色,手中狼牙棒“嗡”一声挥起,身体一个猛冲杀了过来。 “老八威武!” “别给咱们庄子丢脸!” “杀啊!” 众汉子摇旗呐喊。 林随安目不?转睛盯着裘老八的动作,以她的动态视线,裘老八的速度慢得?十分悲剧,挥舞狼牙棒的动作大?开大?合,毫无招式章法可言,说的好?听是返璞归真,说的难听是乱打一气,足下不?稳,气息乱喷,全身都是破绽—— 心思?转念间,裘老八已杀到了眼前,狼牙棒带着破空之音罩着林随安的天灵盖砸下,林随安不?慌不?忙侧身撤肩,狼牙棒擦着鼻尖刮了过去,裘老八招式已经?用老,整个身体被?狼牙棒的巨大?惯性撕扯得?失去了平衡,林随安不?紧不?慢沉腰下马,翻手向上拍上裘老八手肘,裘老八嗷一声,狼牙棒脱手飞出,林随安顺势翻掌向下,手肘冲出,击中裘老八腹部,裘老八仿若一个巨大?的破面袋子砰一声凌空倒飞十余步,一个大?屁股墩摔在了地上。 整座练武场一片死寂,裘老八疼得?喊不?出来,众汉子惊得?没了声,裘伯连呼吸都忘了。 在他?们眼里,只看见裘老八冲了过去,然后,那小娘子嗖一下没了,嗖一下又出现了,手里噼啪两声,狼牙棒和裘老八同时飞了出去,至于那小娘子脚下怎么倒腾的,手又是怎么打的,完全没看见。 林随安收势站好?,万分幽怨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先和裘老八对上三五招,再伺机假装险胜,无奈实力不?允许啊。 “啪啪、啪啪啪”清脆的掌声突然响起,一名白?发银须,仙风道骨的老者沿着回廊漫步而来,含笑鼓掌。 “好?俊的身手。” 裘伯和一众汉子顿时大?惊,齐齐躬身施礼,“见过家主!” “在下是贤德庄的庄主,姓裘名文,不?知方小娘子可愿赏个脸去在下园中品茶啊?”老者笑道。 哇哦,瞧这容貌气质装扮,莫非是个新BOSS? 林随安顿时来了精神,微笑抱拳道,“却之不?恭。” 第143章 143 这是一处很有意境的茶室, 窗扇半启,竹帘半遮,光顺着帘隙落在茶案上, 层层朦胧,一侧香炉古朴, 熏烟袅袅, 兰花植在竹筒中,茎叶碧绿,花似绢红,另一侧,风炉、茶釜、茶罗,茶盏、茶勺依次摆放,釜中水沸, 和屋外雨声一唱一和。 林随安注意?到,案上没有茶碾和茶饼,只有一个碧绿的茶罐,里面装的是散茶, 闻味道应该是诚县特产百花茶,不同于之前在茶肆见过的下品和中品茶,茶叶的形状更为完整, 颜色也更加鲜绿,期间点缀着烘干卷曲的白色花瓣, 是上品百花茶。 对面的裘文一袭宽袍,发须雪白,端正跪坐在袅袅水烟之中, 仿若成仙的老寿星,用茶镊慢条斯理?夹出两撮茶叶, 细细洒入沸腾的茶釜,两指捏着茶勺慢慢搅拌着,很快飘出了浓郁的茶香,林随安不禁有些期待,莫非今日终于能喝到正经的茶了。 眼看茶要熬好了,裘文突然从茶案下拉出一个抽屉,将里面的小瓶瓶罐罐摆了上来,依次打?开,镊子夹着里面的东西沙沙沙洒进了茶釜。 林随安脸垮了。 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的显然是香料,每洒一种进去,茶水的颜色便变幻一次,从清澈变成浑浊,从浑浊变成碧绿、墨绿、淡蓝、深蓝、蓝紫、棕色……最后?冒起了黑色泡泡。 好家伙,若非眼前这位贤德庄庄主长了张标准的唐国土著脸,林随安甚至怀疑他和伊塔是亲戚。 “茶艺不精,让阁下见笑了。”裘文盛了茶,双手送到林随安面前,“请。” 林随安眼角狂抽,硬着头皮接过,裘文直勾勾盯着她,避无可避,林随安一口闷了茶,艾玛,和伊塔的手艺相比,堪称卧龙凤雏,苦辣辛酸逆着食道往上反,一股子呕吐物的味儿。 “还不知?小友如何?称呼,家中做何?营生?”裘文又给林随安舀了一盏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