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酷,你在卷宗里见过吗?”林随安问。 祁元笙静静看着?林随安半晌,突然?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案牍堂西北角,一堆小木箱从地面堆至屋顶,积满了灰尘,祁元笙提着?长衫,攀着?木箱边缘爬了上去?,边爬边摩挲木箱边缘的?浮雕编号。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小木箱抽了出来,木箱堆摇摇欲坠,祁元笙身体?一晃,直直栽了下来,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小木箱,幸亏林随安手疾眼快,腾身抄住他的?腰,助他平安落地。 祁元笙连感谢的?话?都没有?一句,打开箱子,翻出一卷书,装书的?帙已经褪色,书签也掉了,只剩半截线头,祁元笙小心抽出里面的?东西,不是?轴书,而是?竹简。他趴在地上,用手指摸着?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林随安凑过去?一看,好家伙,竹简上刻得是?小篆,她更不认识了,忙招呼花一棠,可花一棠居然?半晌没动静,回头一看,就见花一棠背着?光,眯眼瞅着?祁元笙,表情忽明忽暗。 “是?这个。”祁元笙抓着?竹简起身,指给二人看。 花一棠这才将?目光从祁元笙移到了竹简上,低声读道?,“阴阳刑德有?七舍,室、堂、庭、门、巷、术、野,”他顿了一下,“淮南子·天文?” 祁元笙:“后面。” 花一棠跳读几列,“十酷刑,震牲畜罪,慑鬼蜮行,一曰斩首,二曰凌迟,三曰车裂,四曰炮烙,五曰断椎,六曰活埋、七曰烹煮、八曰抽肠,九曰灌铅、十曰鸠毒……” 花一棠读不下去?了。 林随安脑筋飞速运转:“第一个死者,严鹤,是?斩首,第二具尸体?是?凌迟,第三名死者,蒋宏文,是?车裂,第四具焦尸,是?炮烙——凶手是?按此书记载的?手法杀人?” “狗屁不通!”花一棠将?竹简扔到了地上。 祁元笙沉默着?捡起竹简,用袖口扫了扫上面的?土,继续往下读,“极撼重刑,可至极净,十酷之后,便是?十净。” 林随安脑中嗡一声,一把抢过竹简。 十净? 十净集?! 罗石川给的?竹简残片记载:【千般妖邪皆可净之,谓之千净。】 千净的?刀谱叫做“十净集”。 千净是?“净门”门主的?信物。 而眼前这张竹简上又出现了【十酷之后,便是?十净】的?记录。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这些隐隐联系了起来——林随安又想起了她的?金手指——看到死者生前的?执念记忆。 难道?,将?这些联系起来的?“东西”是?“死|亡”? 是?了,她这具身体?,原本早就死了一次…… “林随安!”花一棠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林随安身体?一颤,手里的?竹简被抽走了,风擦着?后背吹过,全身冰凉,衣衫竟已被汗水湿透,不禁打了个寒颤。 花一棠面色发?白,扯着?林随安掉头就走,“马上回花宅,让木夏熬两锅参汤给你喝,喝完就去?睡觉。” “不至于不至于。”林随安忙拽住花一棠。 “身体?不可儿戏!”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花一棠的?心还在狂跳。刚刚那一瞬间,林随安突然?双目失神,面无血色,就仿佛、仿佛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而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林随安有?点懵,花一棠的?眼眶又红了,她刚刚真有?那么吓人?把他都吓哭了? 莫名的?,她有?点心虚。 花一棠:“姓祁的?,跟凌六郎说一声,我腰疼脚疼胸口疼,回家养病了。” 林随安哭笑不得:“喂!” 祁元笙却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花一棠大喜,“明庶你来的?正好,速速帮我我备车——” “花四郎,林娘子,不好了,”明庶跑得满头大汗,“王壕死了!” * 第33章 按照剧情套路, 关键证人死亡,一般只有两个可能,第一, 畏罪自杀,第二, 被人灭口。 可?事实大大出乎林随安的预料, 王壕是?被狱吏活活打死的,而且是?奉了周太守的命。 林随安和花一棠赶到大牢的时候,凌芝颜已经到了,面色铁青瞪着躺在地上王壕的尸体?,尸身脸上、身上,满是鞭痕和火烙烧痕,死状极惨。 行刑的狱吏跪在地上, 全身发抖,周太守一旁破口大骂:“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把人弄死了!一帮酒囊饭袋!” “周太守!”凌芝颜厉声道,“此人是?重要嫌犯和证人, 且已招供,你为何严刑拷打,害了他的性命?!” 周太守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 黑着脸和凌芝颜对吼,“凌司直, 我才是?扬都太守,你擒到如此重要的嫌犯,为何没有及时上报?!如今误了大事, 你担待的起吗?” “出了什么事?!”花一棠问道。 “花一棠!纳命来!”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他原本站在角落里, 和影子融为一体?,此时冒出,吓了众人一大跳。 林随安反应最快,飞脚就踹,亏得凌芝颜眼疾手快拦了一下?,才免去此人被踢飞的厄运。林随安这才看清,竟是?冯愉义的阿爷,冯松。 眼前的冯松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白发凌乱,满眼红丝,双唇爆皮,恶狠狠瞪着花一棠,全身上下?抑制不住地发抖。 花一棠脸色变了:“到底出了何事?!” 周太守:“冯愉义失踪了!” 花一棠:“什么?!” 凌芝颜:“何时的事?!” “花一棠,定是?你故意放走杀人凶犯,定是?你害我孩儿?!”冯松张牙舞爪往花一棠身上扑,被林随安一把揪住甩开,嗷一声坐在了地上。 “花四?郎整夜都在府衙,怎可?能去害冯愉义。”凌芝颜道,“冯公,还是?速速将令郎失踪前后的细节告知我,立即安排人手搜查——” 话未说完,就见一名衙吏急匆匆跑进来,道,“凌司直,花四?郎,裴家七郎有急事求见。” 花一棠诧异:“裴诗均?他来何事?” 衙吏:“他说有个?叫陈竹的失踪了。” * 府衙花厅内,气氛异常凝重。 冯松终于平静了几?分,面色铁青坐在东侧,凌芝颜一旁低声询问关于冯愉义失踪的细节,周太守在又是?倒茶又是?宽慰,颇为殷勤。 很快,林随安见到了裴家七郎裴诗均,他看到花一棠就仿佛见到老母鸡的小鸡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四?郎,陈竹不见了!家中无人,常去的书肆、茶肆都找遍了!你和大理寺的人熟,赶紧帮着找找啊。” “七郎莫急,”花一棠示意裴诗均先坐,“你最后一次见到陈竹是?什么时候?” 裴诗均:“就是?你和林娘子在流月楼发现无头尸的那日,我听?闻你们被府衙的不良人带走了,急忙去花宅找穆忠,路上见到陈竹,我喊了他一声,他好像根本没听?到,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