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美滋滋揣好房契,心道稍后定要寻木夏造个保险箱稳妥保管,又问凌芝颜,“这次是什?么任务?” 凌芝颜悄声道:“圣人?说,此次诚县一行?,林娘子着实辛苦,益都风景甚好,让凌某陪着林娘子去益都好好转转,松松筋骨。” 林随安:“收到!明白!” 花一棠眼睛一亮,“凌六郎也要一起去?” 凌芝颜点头。 “甚好——咳!”花一棠清了清嗓子,摇起了扭捏的小扇子,“圣人?这算盘打得精啊,派凌六郎出?门办差,却让花某付路费。” “凌某吃得少,好养活。” “千万别,若是你路上饿瘦了,传出?去说我花氏虐待与你,岂不是砸我花氏的招牌?!” “那这一路,凌某就仰仗花参军了!” 花一棠豪爽挥袖,“放心,保准将你喂得白白胖胖。” 凌芝颜和林随安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果然是口嫌体?直花四郎,明明心里?都乐开花了,嘴上也断不会承认半分。 “恭喜花县尉高升!”裘县令上前一步,抱拳道,“不如花县尉打算何时启程?” 花一棠神色一肃,“事?不宜迟,三日后就出?发。” 裘良有些依依不舍,“若是花县尉不弃,老朽想做东,邀裘氏、朱氏门主和长老们为?花县尉践行?——” “此举不妥。”花一棠拒绝道,“我离任一事?,还裘县令替花某需保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裘县令:“为?何要保密?” 花一棠叹了口气?,摇着扇子踱步到门边,昂首望着天际流云,背影忧郁惆怅,“花某深受百姓爱戴,若是他们知道花某要走,定会悲痛欲绝,依依不舍,百里?相送,泪洒青州,花某着实不忍心啊!” 众人?:“……” 这种话你自己说出?来,不觉得害臊吗? * 鉴于花一棠的坚持,裘良无奈只得命县衙上下任何人?不得将花县尉离开诚县的消息泄露出?去,花一棠依然日日去茶园、茶坊视察、扛回?来一堆咸肉咸鱼。 木夏和伊塔开始紧锣密鼓收拾行?装,林随安托净门的路子给靳若传消息,让他待在广都城与大部队汇合。 唯一的问题就是丙四四人?的去留,之前林随安见?这四人?一直跟在小鱼身边,对小鱼的话言听计从,对茶园也很是热爱,便想让他们留在诚县,不想这四人?一听,齐刷刷跪地磕头,默默无言两眼泪,哭得林随安良心刺痛。 林随安不得不请伊塔去问四人?的心意?,伊塔谈心结果如下: “他们说,命是猪人?救的,生是猪人?的人?,死是猪人?的猪。” “……” “他们说,之前对不起小鱼,去茶园,为?了赔罪,不是留下。” 林随安这才想起,他们四人?一开始是因为?在茶摊上调戏小鱼,被小鱼爷孙和庄稼汉们胖揍一顿送去了贤德庄,这才阴差阳错被炼成了“四兽”。其实当初送去贤德庄的共有五个人?,如今只剩了四个,另一个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方刻对此有不同见?解,“如此甚好,说明这四人?已经?渐渐忆起以往之事?,若让他们一直跟在千净身边,或许有一日能恢复成常人?一般。” 林随安想了想,便答应了。 一切准备就绪,花一棠选了个夜黑风高的凌晨出?发,为?了低调行?事?,连凌芝颜都没敢骑马,和大家一起挤在车厢里?,众人?打着哈欠摸黑套马登车,像一群卷款潜逃的贼偷,岂料马车刚驶出?县衙侧门,就听一声厉喝: “花县尉要走了!” 霎时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拉车的马都吓傻了。 林随安和凌芝颜透过窗缝看去,但?见?路两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举着火把,双目通红望着马车,为?首带头的竟是县令裘良、主簿朱达常和一众衙吏不良人?。 “诚县县令裘良率诚县百姓,拜别花县尉!愿花县尉此生一帆风顺,身体?康健!” 众人?愕然,齐刷刷看向花一棠。 花一棠直挺挺坐着,眼眶渐渐红了,“我就说不要告诉他们了……”啪一声打开扇子遮住脸,哽咽道,“快走……” 众人?全都乐了:原来这家伙不是怕百姓泪洒青州,而是怕自己泪洒诚县。 事?到如今,躲也躲不过,林随安索性大开车窗,倚着车窗遥遥招手示意?,“多?谢!多?谢!” 人?群中,她看到了裘老八、裘伯、朱母、裘三十二、朱氏家主、秋三娘、阿牛、送定情诗的小娃娃,裘十六娘,茶坊的茶娘们…… “拜别林娘子!愿林娘子平安喜乐!” “拜别方大夫!愿方大夫无病无灾!” “拜别伊塔小郎君,好好学唐语啊!” “拜别木夏小郎君,你教我们的烤羊腿法子真好吃!” “给靳若小郎君带句话,以后想喝茶了随时回?来!” “拜别凌司直,凌司直要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 林随安的眼眶发酸,尴尬扭头,瞥见?凌芝颜用袖子遮着脸,方刻脑袋埋在大木箱里?,驾车的木夏和伊塔抽搭着鼻涕,花一棠肩膀一抽一抽的,根本不敢露脸。 马车从县衙一路行?至城门,送别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久久不息,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号令,人?群中奔出?十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车窗,林随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咕咕咕一串叫唤,一直大公鸡扑棱着翅膀怼到了脸前,方刻圆瞪着两眼,箱子上站着一只大白鹅,凌芝颜不知为?何抱着两颗水灵灵的白菜,最离谱的是花一棠,满头满脸的鸡毛鸭毛鹅毛,头顶上还站着一只肥壮的芦花鸡。 木夏和伊塔大叫“不用不用,别送了!”,可毫无作用,源源不断的咸肉咸鱼鸡蛋青菜蒸饼白糖糕从车门车窗的缝隙里?挤了进来。众人?也顾不上伤感了,堵门的堵门,塞窗的塞窗,木夏一路驾车狂奔,逃似的冲出?了城门,远远的,还能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声,仿佛获得了什?么了不得胜利一般。 众人?狼狈万分,对视一眼,皆是破涕为?笑。 花一棠:“我早说要保密了! 凌芝颜:“四郎高瞻远瞩,是我们误会四郎了。” 方刻:“热情太甚,也是吓人?。” 果然是源远流长久经?百战的投喂方式,防不胜防。 林随安捉住花一棠头顶的芦花鸡,“这鸡好吃吗?” 木夏:“芦花鸡熬汤最是美味,待到下个驿站——吁!” 马车停了,众人?心有余悸,迅速堵窗堵门,生怕又有什?么从天而降的送别礼。车身一晃,伊塔下车了。 “是小鱼。”木夏低声道,“好像是来送伊塔的。” 众人?一听,纷纷从窗里?探出?八卦的 脑袋,像车厢边挂了一串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