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书封皮很普通,一卷名“甲”,一卷名为“乙”。 花一棠慢条斯理解开甲轴书的绑带,唰一声甩开,鱼鳞页面哗哗翻动,密密麻麻的字迹和花花绿绿的舆图倒映在玄明惊恐的眼瞳里。 “这是?什?么?!”玄明尖叫。 花一棠翻转轴书,展示给玄明观赏,“这是?你?们设在广都城、益都城、东都城、安都城和杨都城所有的店铺名称地?址和掌柜名单,还有你?们转运符水和绣品的路线图,以及两年来运送符水的成员名单,啊呀,还有这个,最是?有趣,”花一棠展开乙轴书,竖起,“这是?龙神观两年四个月的流水账簿,虽然不太全,但也?够用了。” “我从未写过这种东西!”玄明张牙舞爪弹起身,又?被不良人狠狠压了回去,“这是?假的!是?你?胡编的!” 花一棠双眼弯弯眯起,将轴书递给朱达常,朱达常将轴书放在玄明面前,一页一页翻给他?看,才翻了三四页,玄明全身剧烈发起抖来,疯狂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啊呀,那人可?就多了。”花一棠扳着指头数了起来,“五大都城的店铺掌柜九成都是?裘氏的族人,我翻了翻裘氏的账簿,又?问了问裘氏的长老,裘伯表现最好,提供了不少线索,还有那些掌柜的家人,自从我承诺从轻发落后,也?很配合,诚县果?然是?民风淳朴啊。” 玄明双眼暴突,因为太用力,眼泪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至于这转运路线就更简单了,”花一棠笑出了声,“玄明观主自是?视死如归,铮铮铁骨,可?惜受雇于裘氏的那些江湖人完全没有这等胆魄,稍微吓唬一下,就全招了,这个说一点,那个说一点,拼拼凑凑,自然就连起来了。啊呀,还有龙神观的一众子?弟,对花某那叫一个掏心掏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教出这般懂事的弟子?,玄明观主功不可?没啊!” “花一棠!!”玄明拼命挣扎,脖颈青筋几乎爆裂。 林随安恍然大悟:原来这三天?时?间?花一棠都在忙这些,难怪日日见?不到人。 花一棠展开扇子?摇了两下,衙狱内烛光摇曳,笑脸愈发明艳动人,“当然,这其中功劳最大的,当属玄明观主的师弟玄清道长,许多隐秘的路线和店铺,都是?玄清道长提供的呢。” 玄明身体剧烈一颤,脸色倏然变得惨白,“玄清师弟,他?还活着?我师弟在哪?!” 花一棠打了个响指,李尼里压着一个年轻道士踉踉跄跄走进来,扑通跪在了花一棠面前,全身剧烈发抖。 玄明侧着身子?,一点一点观察着道士的脸,眼中泛起了泪花,“师弟?” 年轻道士抬起头,长脸,宽额头,瘦得几乎脱相,泪流满面,“师兄,没想到师弟还有活着见?到你?的一天?啊!师兄,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师弟我怕死啊,我是?真的怕死啊!” “是?师兄拖累了你?,都是?师兄没有照顾好你?!”玄明痛哭流涕,双手紧张摩挲着玄清的胳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是?怎么在云中月手里活下来的?” “我、我……”玄清的眼泪流到嘴边,突然,嘴角勾起,整张脸瞬间?换了个狡黠的表情,噗一声笑了,“因为我就是?云中月啊。” 玄明如遭雷击,顿时?傻了。 花一棠爆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花一棠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玄明疯狂挣扎,两个不良人制不住他?,又?有两个不良人跑过去,四人合力将玄明压在了地?上,玄明的喝骂声和花一棠的笑声响彻整座衙狱。 朱达常下巴掉了,林随安挑眉,和凌芝颜和对视一眼,心道这纨绔又?作什?么妖? 花一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绯红的眼尾高高挑起,有种说不出的妖冶,“我不过是?开个小玩笑,怎就禽兽不如了?” 玄明:“我要?杀了你?!” 花一棠笑声倏然一收,拍案而起,“你?以龙神之名欺骗诚县百姓,逼他?们供奉龙神散尽家财之时?,是?不是?禽兽不如?你?毒害诚县百姓,害他?们身染怪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时?,是?不是?禽兽不如?!你?将符水贩卖至唐国各地?,坑害无辜百姓之时?,是?不是?禽兽不如?!如今罪行败露,仍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是?不是?禽兽不如?!” 玄明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全身筋肉痉挛发颤,“住口!住口!!” 花一棠喉结滚动几下,挥了挥手,两个不良人抬着一个担架走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一袭白衣,面色惨白,长脸宽额头,瘦得脱了像,和云中月假扮的玄清一模一样,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 轮番打击之下,玄明全身几乎虚脱,不可?置信爬上前,手在玄清脸上摩挲片刻,又?抬头瞪着云中月,“这个也?是?假的!是?不是??!” 云中月顶着玄清的脸,蹲在真玄清身边,幽幽叹了口气,“你?难道就不奇怪吗,龙神观那么多弟子?,为何我偏偏假扮他??不仅仅因为他?是?你?最倚重的师弟,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最蠢,也?最相信你?。” 玄明:“什?……么?” “我跟踪了他?三个月,他?对你?这位师兄的话深信不疑,你?说符水能延年益寿,他?就趁着每次取符水的时?候,偷偷喝一口,幻想着有一日能羽化成仙。”云中月摇了摇头,“最后变成了一个只?能喘气的活死人,当然对我来说,这样反而方便,至少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了。” 玄明身形剧震,软软瘫在了地?上,空洞的双眼流下泪来,仿若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 衙狱内静了下来,良久,花一棠幽幽的嗓音响起,“他?中的是?符水之毒,普天?之下,唯有百花露能救他?一命。” 玄明颤抖着抬起头,已然崩溃,“花一棠,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想干什?么?” 花一棠从木箱里取出第三卷轴书,蓝封黑章,名字仅有一个字“净”,问道:“我想知道,这卷轴书是?哪来的?” 看到轴书的一瞬间?,玄明瞳孔剧烈一缩,脸上掠过难以抑制的恐惧之色。 林随安之前不曾见?过这卷轴书,但看到封皮上的“净”字,心脏没由来的抽了一下。 玄明双手掐着手臂,越抖越厉害,一会儿看向躺在地?上的玄清,一会儿看向花一棠手里的轴书,半晌,狠狠闭眼,低声道,“是?三爷给我的。” 花一棠:“三爷是?谁?” “我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每次三爷召见?我,都披着大氅,戴着面具,声音也?是?特意变过的。” “你?们在何处见?面?” “每次都是?三爷派人告知我地?点,每次地?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