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和?车太守站在十步之外,两人几乎同样身高,但现在的车太守明显比林随安矮了半个?头,脸色又青又白,膝盖半弯着,似乎想往地上跪。林随安托着他的胳膊,没跪下去。 “林随安,你要对车太守作甚?!” 赵正止正要冲,不料车太守突然厉喝道,“不得过来!” 声音异常尖锐,好似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大惊之下发出的。 不良人傻了,林随安挑高了眉毛,将掌心里的暗御史令一翻,收回?怀中。 车太守咬着牙,极力压低声音,“不知竟是上官驾到,车某失礼了。还?望上官莫要怪罪!” 林随安:“我只是路过,觉得此案甚是蹊跷,想顺道查查,不知车太守可否行?个?方便?” 车太守捣头如蒜,“自然自然。” 林随安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太守懂我的意思?吧?” “懂的懂的。” “那——” 车太守忙退后一步,对着林随安抱拳施礼,又提声道,“来人,速速将白嵘杀人一案的卷宗送过来!给、给——”他看了眼林随安,再改口道,“给花县尉查阅!” * 小剧场 赵正止:传言果然是真?的,扬都太守被林随安瞪了一眼就吓死了,我家太守被林随安瞪了一眼,脑袋都吓得浆糊了! 第122章 三日?前, 三月十?七,辰初一刻。 秋门坊百夜巷铁氏医馆学徒铁术与平日一样去医馆上工,开门后, 闻到了血腥味,顺着气味寻到诊室, 发现一具七零八落的尸体躺在血泊中, 当场吓得?尿了裤子,狂奔报官。 经?铁术及家属共同辨认,死者为铁氏医馆的大夫铁海。死因是被人砍杀,医馆内凌乱不堪,丢失了不少?财物和药材。 前去探查的赵正止在现场发现了一块玉牌,经?辨认,乃为青州白氏家主白嵘的贴身之物。 赵正止立即率人去白府询问, 白嵘竟然不见了,据白家仆从说,昨夜白家主用过晚膳后就回房歇息,一直未见出门。 仵作验出铁海死亡时间, 为前一夜子初至寅正之间,更有目击证人称曾在子时左右见到白嵘出现在百夜巷,再加上玉牌为证, 车太守便判断凶手是白嵘,令赵正止全城缉凶, 不料寻了三天?,毫无?所获。 正头疼之际,楚亭驿传来了白向回到广都城的消息。 “所以, 车太守是打算将白三郎当做人质诱饵,设陷阱引白嵘出来吗?”花一棠问。 “白嵘如今行踪不明, 显然是畏罪潜逃,白嵘共有五个孩子,四个都在外地游历,只有白三郎与其关?系最为亲密,车某只是想寻白三郎来问问线索,比如白嵘平日?里都喜欢去什么地方?。”车太守笑?道,“不曾想竟能请到林娘子和花县尉相助,真?是广都百姓之大幸啊!” 花一棠挑着眼角,似笑?非笑?,长长“哦——”了一声?。 得?知林随安暗御史的身份后,车太守立即奉上了白嵘一案的所有卷宗,凡花一棠询问,问无?不答,答之必细。 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此案查得?十?分粗糙,卷宗记录简略,现场勘察部分除了玉牌一事,基本没有什么细节内容,检尸格目更是潦草,更闹心的的是,车太守和赵正止态度暧昧,表面配合,真?正有用的实话没几句,反倒是阿谀奉承的废话含量直线上升。 白向好似遭了瘟的鸡,耷拉着脑袋,圆鼓鼓的肚皮都瘪了,把花一棠的袖子攥成?了梅干菜。 花一棠万分嫌弃扯回袖子,“花某以为,仅凭这些证据便断定白嵘为凶手,太牵强了。” 车太守翘着嘴角,小胡子弯成?阴阳怪气的弧度,“不知花县尉有何高见,车某洗耳恭听。” 林随安:“最明显的一点,证据链不足。” 花一棠:“最关?键的一点,杀人凶器是什么?” 赵正止:“凶器是横刀,与林娘子的刀相似。” 林随安:“赵兄如何得?知?” “我们不良人常年与刀伤打交道,从死者伤口自?然能看出几分端倪。” 林随安挑眉,难怪赵正止对她和靳若的武器特别留意,莫非曾怀疑他?二人? 花一棠:“如今刀在何处?” 赵正止:“……还未找到。” 车太守:“自?然是在白嵘手中。” 花一棠:“目击证人可曾见过白嵘手中有刀?” 车太守噎了一下?,“……这……不曾细问。” “目击证人可曾亲眼见道白嵘杀人?” “……也不曾” 花一棠摇扇子,“尸体被人砍得?血肉模糊,车太守不觉得?奇怪吗?” 车太守:“何处奇怪?” “听闻白嵘有晕血症。” 白向:“对对对,我阿爷晕血,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可能去砍人,还砍那么多刀?!” 车太守摇头笑?道:“晕血一事并无?证据,做不得?准。” 白向:“我就是人证,白氏的仆从、丫鬟、马夫、厨子全都知道!” “都是白氏之人,难免有包庇之嫌。” 花一棠:“就算白嵘不晕血,将铁海尸身砍成?这般,显然是为了泄愤,动机为何?” 车太守挺直腰身,胸有成?竹道,“诸位有所不知,白嵘患有头痛病,导致他?性情阴晴不定,这几年尤为暴躁,常有打骂下?人之举,对上门看诊的大夫也口出恶言,广都城里的医馆换了好几个都不满意。铁海是最近几月才开始为白嵘看诊的,听说案发前几日?二人曾发生过口角,车某以为,这就是白嵘杀人的动因!” 花一棠颇为诧异看了白向一眼,“可有此事?” 白向低头,“阿爷的脾气的确不太好。”顿了顿,“都是被你大哥花一桓气的……” 花一棠:“……” 车太守:“不知二位对此案还有何疑问?” 林随安摇头:“没了。” 花一棠站起身,抖袍捋袖,“花某也没了。” 白向大惊失色:“花一棠!” “甚好!”车太守大喜,抚掌笑?道,“赵正止,速去藩坊区扁担楼定一桌红尾宴,车某要亲自?为林娘子和花县尉接风洗尘——” 话未说完,就见花一棠和林随安转身往外走,车太守忙追上去,“二位何往啊?” 跟着他?们身后的红衣白面男子冷森森回头,“带路,去敛尸堂。” * 林随安心里很清楚,她这个暗御史的名号虽然听着唬人,但真?到了人家地盘,若没些真?本事令其心服口服,最多也只能换来阴奉阳违的糊弄。 这就是所谓的“强龙难压地头蛇”。 若想查清此案,车太守这边定是指不上的,唯有靠他?们自?己?重新查探。 第一项,自?然就是验尸。 车太守显然没料到他?们能有这般举动,远远站在敛尸堂门口,帕子捂着口鼻,脸被阴暗的光线映得?瓦绿瓦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