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几?处有趣的地方,第?一,扬都府衙各曹政令不通,扬都巡治格只在司法和司兵两曹中执行?,其余四曹并未收到备案。第?二?,”花一棠挑出十几?卷轴书,一一排列在案上,“司法曹七成以上的格、令都是由祁元笙起草,剩下的虽然起草人缀了其他书佐的名字,但看笔迹显然是祁元笙代笔。且他文采过人,条理清晰,凡是他起草的格令,上司批审时也仅是批改零星几?个字,少有大?改。更有甚者,祁元笙还替司兵、司户、司仓、司士曹的书佐写过不少东西,虽然不是紧要的东西,但数量却很是可观。” 林随安明白了,就?如之前花一棠所说,整个扬都府衙的工作指导|思想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工作作|风就?是全体咸鱼摆烂,逮个任劳任怨的就?拼命使唤。 凌芝颜满面震惊。 花一棠:“怎么,远超出凌司直的想象了?” 凌芝颜:“简直匪夷所思。” 花一棠笑了:“基层官员常规操作罢了。” 靳若:“这只能说明此人工作勤勉,好人缘,有什么问题?” “比如说,”林随安想了想道,“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心照不宣做点无伤大?雅的小事之类的。” 靳若:“能、能做什么?” “司户曹主管户籍、婚嫁,司仓曹主管租赋、仓库、市肆,这些小官动动手指就?能做的小事儿数不胜数,”花一棠似乎在回答靳若的问题,又?似在自言自语,“至今我们都没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偌大?一个扬都,能藏的地方太?多了……” “明庶。”凌芝颜唤道,“去查查此人的籍贯、生平、官历,平日都与何人来?往,尤其是与六曹职官的联系。”又?唤来?一人,“明风,去祁元笙家中看看。” 二?人飞奔而出。 林随安挠了挠脑门。案情?似乎开?始有点眉目了,目前看来?,嫌疑人范围暂时圈定在贺长史、徐判司、李判司和祁元笙身上,尤其是祁元笙。 第?六感竟然真的灵验,她不但没松口?气,反倒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着他们查到了这条线,但细细想来?,都是推测和假设,没有与案情?直接相关的实证。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吊在半空,脚下没底。 林随安目光转向花一棠,但见他凝眉思索,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想同?样的问题,靳若更奇怪,咬着指甲团团乱转,“我必须回去一趟。” 林随安:“你?发现了什么?” “之前张长老说过,我们有许多官府的内部消息都是因为一个贵人相助才得到的,与此相对?的,我们也会为这位贵人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互通有无,从?未要过报酬。”靳若压低声音,“就?如同?你?刚刚说的一般,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心照不宣——” 不会这么巧吧? 林随安:“那名贵人是谁?” 靳若:“所以我才要回去问张长老啊!” 花一棠:“走吧。” 林随安和靳若唰一下看向花一棠。 “反正这边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花一棠站起身,“我对?你?家的内鬼更有兴趣。” 靳若:“你?算那颗葱?你?凭啥管?!” 花一棠呲牙,“因为我花一棠睚眦必报!” * 张长老的家,或者说净门的据点位于城北的绿云坊,临着九初河,此时已过戌正,河畔花灯闪耀,游人如织,夜景如画,坐在屋内能听到画舫上游河妓人的歌声。 张长老单名一个旗字,居然是之前那位卖胡饼的胡人大?叔,关于林随安对?胡人也可身居净门高位的疑惑,靳若很是自豪,“净门门徒有教无类,无论国籍出身,只要通过考验,皆可入门。” 想不到还是个国际化组织。林随安颇有些刮目相看。 张长老对?于林随安的到来?并不意外,反倒对?花一棠很感兴趣,盯着看了好几?眼,赞道,“花家四郎果然名不虚传,不愧钟灵毓秀之名。” “过奖。”花一棠摇起了小扇子,颇为得意瞥了眼靳若。 靳若根本没注意到花一棠,开?口?就?问,“张长老,你?之前说的那位能得到官府内部消息的贵人是谁?” 张长老不慌不忙,“是林娘子想问,还是花四郎想问?” 靳若一怔,“我们都想——” 张长老叹气:“少门主莫不是又?忘了净门的规矩?” 靳若“啊”了一声,挠了挠头。 张长老无奈道,“少门主刚继任门主一年,少不更事,忘性?又?大?,身为长老,自然要多提醒几?句。” “什么规矩?”林随安问。 “林娘子虽属外宗,但目前是千净之主,也就?是半个本宗人,购买这般重要的消息,可打五折,”张长老竖起五根手指,“五片金叶子。” 你?不如去抢好了! 林随安差点破口?而出。 “是我问。”花一棠随手掏出五片金叶子,却被张长老拒绝了。 “花家四郎的话,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张长老这是坐地起价?” “不,是看人下菜。” “……” “听闻花氏欲在金泥坊再开?三家绢行??” “不愧是净门,果然消息灵通。” “绢行?外街的摊位应该还未出手吧?” “十二?处摊位,全部赠予净门。” 张长老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那十二?处摊位,一年的租金少说也有一百金。” 花一棠:“就?当是给净门的见面礼了。” 靳若下巴掉了,林随安要晕倒了。 喂喂喂!大?兄弟你?也太?败家了吧! 林随安抢过花一棠的金叶子,“还是算我身上——” 花一棠压住林随安的手臂,“就?这么定了!” 张长老扫了眼林随安,意味深长点了点头,“花家四郎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千金一掷为……豪爽的紧啊!” “说吧,那人是谁?”花一棠沉声问道。 “司法曹书佐,祁元笙。” 喔嚯!又?是他! 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 靳若面色微变:“净门内可有人向对?他透露过林随安去流月楼查案的消息?” 张长老:“原来?少门主是想问这个,其实,关于那日的消息泄露,我已经查到其实是五——” 就?在此时,街上突然传来?震天?的锣响,夹杂着嘈杂的呼喊和尖叫声。 林随安额头一跳,和花一棠、靳若夺门而出,刚冲出坊门就?听到数道厉喝。 “让开?,不良人擒凶!全部让开?!” “都给我上,别让那辆车跑了!” 河畔璀璨灯光中,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驾车人一身黑衣,戴着红色的鬼面具,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十余名不良人和巡城兵追在车后大?喊大?叫,为首两人竟然明庶和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