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四面庄的第十日,花一棠特意在外衫里面穿了?身干净利落的夜行黑衣,带了?蒙面巾,一早入了?绣坊就捧着肚子哼哼唧唧,号称自己吃坏了?肚子,每隔半个时?辰去一次茅厕,待铺垫的差不多了?,以完美?的演技施展“尿遁”绝技,入了?茅房。 如此一来,即便?他用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也不会令人生疑。 花一棠飞快脱去外衫,从怀里掏出防水皮袋,把衣服塞进去,藏在茅房的草纸筐里,皮革袋是?木夏连夜缝制的,不仅防水还防臭,里面塞了?两个大香囊球,保证重新上?身后只闻其?香不识其?臭。 木夏还准备了?厚实的蒙面巾,方刻赞助了?一双厚实的专业手套,花一棠一一穿戴妥当?,盖上?马桶盖,一脚踩马桶,一脚踏墙身,幸亏腿长脚长,恰好能稳住身形,双手攀住墙头高高一跃,以常年爬墙翻窗的丰富经验翻过墙头,平安落入后院。 后院比他料想的要小,只有?绣坊的四分?之一,墙根处种了?一圈低矮灌木,中间布置了?假山水,将院子分?成南北两半,以一座木制拱桥连接,草叶、木桥、山石被雨水浇得黑乎乎的,仿若一副晦暗的水墨画。 拱桥的尽头,只有?一间厢房,黑檐白墙,砖石地基,门窗紧闭。 花一棠四下望了?望,确认安全后,垫着脚猫着腰溜过拱桥,到了?厢房外,挨个推了?推窗户,所有?窗户都闩住了?,门上?挂着一个铜锁。 铜锁很普通,和花氏特制的锁具毫无可比性,花一棠心中大喜,抽出头上?的簪子插|入锁眼捣鼓,其?实他之前和林随安说了?谎——锁具的原理?相差不大,他自小以花氏特制锁练手,普通锁具根本?难不住他,换句话说,花一棠这手开锁功夫不仅能开花氏的锁,凡是?比花氏锁具简单的都能开,当?然?,若是?比花氏锁复杂的,就要费些功夫了?。 不消片刻,就听锁头里“咔哒”一声,锁开了?。 花一棠飞快插回簪子,拔锁推门,门吱呀呀开启,室内异常昏暗,正对面是?一面腊梅屏风,梅色暗红,似干了?的血迹,不料就在此时?,绣坊方向传来了?一片惊呼。 “朱婶子!” “朱婶子晕倒了?!” 紧接着,又是?一片杂乱的叫声。 花一棠迅速判断形势:朱母突然?晕倒,绣坊定会混乱,众人无暇估计他的去向,正是?探查线索的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花一棠一脚踏入门槛—— “快来人啊,朱婶子不行了?!救命啊!” “来人啊!救命啊!” 【龙神果之毒,能令人血液急涌,若不及时?救治,便?会瞬间爆心而亡。】 啖狗屎!该死的龙神观! 花一棠闭眼咬牙,收脚关门落锁,拔足狂奔,翻过墙头回到茅房,三下五除二换上?外衫,一边系腰带一边奔向了?绣坊。 绣坊里乱成了?一锅粥,女娘们?团团围在绣坊中央,惊呼阵阵,花一棠扒开人群,就见朱母直挺挺躺在地板上?,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全身禁不住地发抖,几个绣娘大叫着让四周的人散开通风透气,一个绣娘掐人中,一个趴在朱母胸前听心跳,还有?两个撸起朱母的袖子,飞快拍打手臂内侧,急救措施居然?像模像样。 “朱婶子怎么了??”花一棠急声问。 绣娘“老毛病,心悸之症。” 花一棠:“有?药吗?” 绣娘咬唇,似是?难以启齿,摇了?摇头。 花一棠当?机立断蹲下身,“我背朱婶子去我家医馆,方大夫能治!” “不行不行不行!朱婶子的病只有?龙神观的符水能治。”另一名绣娘红着眼道。 花一棠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方刻的话。 【城县百姓的身体依赖符水甚重,若是?贸然?停了?符水供应,后果不堪设想。】 花一棠牙齿在唇瓣上?咬出了?血痕:林随安只中了?一次毒,毒性很浅,方大夫用尽全力才能惊险救回,而朱母的症状明显更?重,根本?无法判断中毒有?多深,目前方大夫的解药只是?半成品,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若是?万一—— “现在符水已经要两贯钱一瓶了?,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就算有?钱也没用,必须将朱婶子送去龙神观,观主才能赐符水,肯定来不及了?!” “备车!”花一棠不由分?说背起朱母,红着眼大叫,“我有?钱,快!” 几个绣娘跑了?出去,花一棠背着朱母奔向大门,刚出去的几个绣娘又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和朱达常七分?相像的中年男人,大饼脸,小眼睛,穿着一身褐色布衫,步履匆匆,满面风尘,绣娘们?纷纷口称家主。 朱家主一看朱母的状态,面色大变,“朱婶又犯病了??!” 绣娘:“我们?正要送朱婶子去龙神观求符水。” 朱家主面色倏然?变得惨白,“我刚从龙神观回来,观主突然?闭关了?,拒不见人,上?山求符水的人都被轰下山了?。” “什么?!”众绣娘顿时?慌了?。 “啖狗屎!”花一棠破口大骂,“这种时?候他娘闭的什么狗屎关!车备还没备好吗?” 朱家主被花一棠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你就是?朱婶说的那个木棠?你要送朱婶去哪里?” “自然?是?医馆!”花一棠冷冷瞪回去,“救人如救火,你再废话,人就去阎王殿报道了?!” “家主,现在怎么办啊?!”绣娘们?哭道。 朱家主咬牙,“送医馆,快!” 一行人呼呼啦啦奔出了?四面庄,门口的马车刚刚套好,花一棠背着朱母疾奔而至,正要迈步上?车,突然?一顿,他感觉到朱母动?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朱母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支起脑袋,迷蒙看了?看四周,“吵什么吵?” 众人一片愕然?,花一棠差点扭断了?脖子,朱家主急忙令人将朱母扶下来,朱母虽然?有?些虚弱,但?已经能稳稳站住,脸色唇色也恢复了?正常,抹了?抹头上?的汗,问道,“我又犯病了??” 绣娘们?红着眼点头。 朱家主万分?惊诧,从上?到下将朱母打量了?一番,“朱婶,你真没事儿了??!” 朱婶搓了?搓头皮,又摸了?摸胸口,“奇了?怪了?,这次好像不怎么难受,感觉像睡了?一觉,睡的还挺香——”她?闻了?闻袖口,“对对对,梦里就是?这个味儿!真香啊!” 香味儿?!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花一棠。 这个木小郎君刚刚从茅房里跑出来的时?候,不但?没有?任何异味儿,还携着一身扑鼻的香气,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大家没来得及细品,此时?再闻,他身上?的香气当?真是?馥郁浓烈,绕梁三日,熏得人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