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礼怔怔看着吴正?清,渐渐地,眼?里涌出了泪花,“阿弟……” 池太守神色也有些触动,“吴参军所言也有道理,一则此案并未铸成大错,二则,吴参军在府衙任职多年,一直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花参军,凌司直,二位意下如何?” 花一棠长?长?眯起了眼?睛。 喔嚯!林随安算是看明白了,池太守这?是和吴正?清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算替吴正?礼脱罪呢。 凌芝颜面色愈沉:“池太守此言差矣,青州绣品未在益都造成巨大危害,是因为花参军在剿灭了青州诚县的龙神观,斩断了绣品源头?,并非是吴正?礼良心发现。”举起第二卷卷宗,“这?一份是吴氏布行近半年的账簿,从中可以看到,青州绣品一箱进价为三十贯,一箱绣品有五十方?,而?售卖之时,售价为一方?三十贯,售价是进价的五十倍,而?普通绣品,售价一般只高出进价的三成左右。” 凌芝颜举起了第三卷轴书,“这?一份是吴氏布行三年前的账簿,因为经营不?善,常年亏损赤字,布行生意岌岌可危。不?到一年时间,吴氏布行扭亏为盈,正?是因为青州绣品带来?的暴利。吴氏布行乃是吴氏立家之本,盈利与否直接关系到吴家的生死存亡,说吴正?礼对青州绣品一事毫不?知情,被人蒙蔽,完全就是狡辩之词!” 吴正?礼面白如纸,吴正?清噎了噎,“兄长?也只是一时失察——” 凌芝颜眸光骤冷,举起了第四卷卷宗,“此乃吴氏旗下所有布行掌柜的证词,他们?皆亲口承认,售卖青州绣品一事,完全是吴氏家主吴正?礼的授意!” 吴正?礼疯狂拽吴正?清的袖子,吴正?清深吸一口气,“吴正?礼担任吴氏家主期间,曾筹建十五座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多达两百多人,每月十五,都在大慈寺施州赠米,为乡亲邻里修桥铺路,与人为善,乡邻有口皆碑,此等德行,乃为益都世家典范,万不?可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就——” “《唐律疏议·贼盗律》云:造畜蛊毒为‘十恶罪’之‘不?道’,诸造畜蛊毒,谓合成蛊,堪以害人者?,及教令者?,绞!家人知情不?报者?,流三千里,里正?、坊正?、村正?知情不?报者?,流三千里!”凌芝颜字字掷地有声,“龙神果之毒可令人上瘾,难以戒断,若是大肆贩卖,百姓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比蛊毒之害有过之而?无不?及!按律,吴正?礼当?罚没家产,处绞刑!吴正?清身为司兵参军,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当?夺去功名官职,杖一百,流三千里! 满堂死寂,所有衙吏都惊呆了,池太守冷汗森森,吴正?礼面如金纸,吴正?清脸也白了。 喔嚯嚯!凌大帅哥今天杀疯了啊!林随安心道。 靳若竖起大拇指,花一棠老得意了,无奈身在大堂无法嘚瑟摇扇子,憋得只能抖腿。 “凌司直所言有理、有理……”池太守掏出一块帕子擦着脸上的汗,飞快向堂下的吴正?清打眼?色。 “凌司直矫枉过正?了!”吴正?清梗着脖子道,“龙神果毕竟不?是蛊毒,不?该以造畜蛊毒罪为标准判罚,若真要类比案例,龙神果之效果与五石散类似,当?以此为准才对!” “对对对,五石散差不?多、差不?多——”池太守急忙就坡下驴,“那就按之前的案例,判吴正?礼缴罚金三百贯,禁足三月,所有布行停业整顿半年,凌司直以为如何?” 凌芝颜的眼?睛都要喷火了,“池太守所判不?合理!” “凌司直,这?儿毕竟是益都太守府,不?是你大理寺!”吴正?清喝道,“更何况,此案就算移交大理寺重审,也是大理寺卿主断,你只是一个区区的从六品大理寺司直,池太守的决议,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凌芝颜面色铁青,绷紧下巴,缓缓抬手按住了胸口。 林随安立刻反应过来?,踹了花一棠一脚。 凌大帅哥要用?暗御史令! 没有圣人的密旨,启用?暗御史令牌,后续善后工作定然麻烦的要死!赶紧想辙! “啊呀呀!”花一棠坐直了身体,“池太守说的有道理,凌司直说的也有道理,此案的确不?好判呐!” 池太守一听花一棠这?口气,明显就是来?当?和事老的,当?即大喜,“花参军有何高见?” 花一棠摇了摇头?,“池太守您可莫要为难属下了,属下之前只是青州诚县的县尉,从九品,蒙圣人青眼?有加,擢升为益都司法参军,虽说是连升七级,但现在也只是个从七品,这?堂上哪有属下说话的份儿啊——” 说着,清了清嗓子,朝着池太守噗拉噗拉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说来?也真是巧了,属下在青州办的是龙神果的案子,来?了益都又遇到了漏网的龙神果,莫非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说——托圣人的洪福?” 池太守的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吴正?清的脸色变了。 林随安心中啧啧:花一棠的言下之意很清楚,他能平步青云,完全是因为侦破龙神果一案有功,是圣人的授意!换句话说,龙神果的案子,圣人的意思就是严办! 不?过目前朝廷并未修改唐律,将龙神果等同于蛊毒,若想按造畜蛊毒罪判罚恐怕很难,更何况益都山高皇帝远,世家大族势力占上风,吴氏又与随州苏氏关系匪浅,搞不?好苏氏与龙神果也有牵连,池季如果还?想做这?个益都太守,是断断不?敢将世家彻底得罪光的。 两相平衡,就看这?位池太守如何取舍了。 池太守垂着眼?皮,手指在惊堂木上摩挲数次,沉声开口道:“龙神果,危害大,贩卖之人,不?可姑息,但念在吴正?礼为善乡里多年,有功,且,吴氏布行售卖之绣品未造成重大伤害损失,故,法外留情。”高高举起惊堂木拍下,“堂下听判——吴氏家主吴正?礼,抄家,罚没所有家产充公?,杖一百!司兵参军吴正?清,有失察之嫌,罚俸一年,停职一月,禁足反省。” 好家伙,池太守果然是端水大师。林随安心道,这?一招舍车保帅用?的不?错啊! 花一棠啧了一声,凌芝颜皱眉坐下了身。 虽然不?尽人意,但就目前而?言,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的判决了。 吴正?礼捡回一条命,连连叩首致谢,吴正?清却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属下身为司兵参军,未能劝道兄长?从善,险些铸成大错,是属下的失职!兄长?体弱,恐怕受不?住一百杖刑,属下愿意替兄长?承担五十杖,还?望池太守恩准!” 吴正?礼感?动得眼?泪汪汪,“阿弟……” 吴正?清握住吴正?礼的手,红着眼?道,“兄长?,血浓于水,以后兄长?就住在我家,只要有我一口饭吃,断不?会让兄长?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