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就是炒了一盘子鸡子,又咬咬牙,去河边挑了一条鱼跟豆腐一起炖了,再从咸菜缸里头捞出几棵咸菜,要炼鸡油剩下来的油渣胡乱炒了一下,算是凑足了四个菜。 几个孩子算是得了教训,便是顾晓带着他们去庄子上“忆苦思甜”,庄子上的厨子也是粗菜细作,一盘子野菜只精挑细选一盘子嫩芽出来,还得焯水去掉里头的苦涩味,再用上香油一拌,仅有的那点粗糙也不见了。粗粮也是一样,要用小磨细细磨过好几次,里面又是加奶又是加糖的,不好吃才怪! 如今这才是真的忆苦思甜,两个拳头大的馍馍,看起来灰呼呼的,掰开来吃一口,就卡在嗓子眼里,半天都咽不下去,只觉得喉咙里面像是被砂子堵住了一样。 想要喝一口鱼汤,结果人家舍不得用油,大概鱼也没完全洗干净,一股子腥味就扑鼻而来。王府里头也有豆腐鱼汤,但鱼要洗得干干净净,还得先将两边鱼皮煎得金黄,汤都是奶白色的,再加上一些胡椒粉调味,入口鲜香,但是这个鱼汤,那真的是一言难尽,连里头的豆腐吃起来味道也怪怪的。 鱼不吃了,那就尝一口鸡肉吧,结果牙齿没能经得起考验,只觉嘴里嚼的不是鸡肉,而是没煮熟的牛筋。咸菜炒油渣,咸得让人怀疑人生,最后,竟是只有那一盘鸡子还算能吃,虽说略咸了点,但还算能入口。 几个孩子看着桌子上几个菜,都开始怀疑人生。 瞧着他们只吃了半盘子炒鸡子,村里人怕他们不满意,掀了桌子,村长亲自过来赔罪:“几位小公子,村里婆娘手艺差,一年到头也做不了几顿鱼肉,有好东西也做不出好来,几位小公子担待则个!” 徒嘉钰只得说道:“村长言重了,是我们几个没吃过这样的吃食,倒是白费了你们一番辛苦!”说着,他硬着头皮,又拿出一个银锞子来,说道:“这些倒是让我们糟践了,这算是我们的赔偿!” 村长还以为徒嘉钰要把之前给的钱要回去呢,结果人家果然是贵人(冤大头),有礼有节,一点也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居然觉得是愧对了他们的好意,还又拿了钱来赔偿,嘴上说着不敢当,不过捏着银锞子,却又舍不得放手。他孙子要定亲了,要是有这好东西作聘礼,只怕能抵二两银子吧! 放在王府里,平常他们吃剩下来的菜,都是赏给下面亲近下人吃的,但是见识过了村里的手艺之后,徒嘉钰怀疑,便是府里头粗使的下人,也吃不下这种菜,因此,干脆吩咐道:“叫人将这些都收下去吧,我记得车上还带了些早点,都拿出来热一下,你们也吃一些,填一填肚子!” 徒嘉泽这会儿已经没了胃口,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吃吧,我出去走走!” 末儿一听,顿时也不想吃了:“我也出去逛一逛!” 佳婉和佳姝本来胃口也小,当下也跟着站了起来,徒嘉钰一看,算了吧,看看天色,一会儿也就回去了,因此便只叫几个丫头先轮流垫一下肚子,然后便一起出了门。 结果才出门,就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妇人的骂声:“手还伸,还吃!你个赔钱货,都说了,这些得收起来,慢慢吃!你当你跟那几个小公子一样,是生在贵人家里头啊!” 然后便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妈,别的也就算了,这鸡蛋和咸菜也收起来吗?这鸡还是我剁的鸡食喂的呢,平常你说要把鸡蛋攒起来卖了,如今都做好了,也不让人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那妇人骂道,“你爹在外头打鱼呢,这鸡蛋一会儿留给他喝酒!你们要吃的话,给你们一人一筷子咸菜!” “杀千刀的,叫你们吃咸菜,你们拣里头的油渣吃!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 几个人在外头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就看到一个跟徒嘉钰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嘴里包得满满的,手里还捏着什么,从厨房里头跑出来,看到徒嘉钰他们,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胡乱躬了个身,就一溜烟跑了。 然后就看到那妇人举着一个大木勺从厨房里面跑出来,然后看到院子里几个人,也手足无措起来,忙将木勺藏在背后,干笑一声,捏着嗓子说道:“几位小公子是想要出去吧,我叫我家老大回来,给几位小公子带路!” 徒嘉钰只觉嘴里发干,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大娘,不用了,我们自个出去就行!” 几个人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院门,末儿忍不住说道:“哥,那个大娘好凶!” 徒嘉泽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就为了那点子油渣,她就要打孩子?” 之前徒嘉泽也挑了一个油渣,结果才吃到嘴里就直接吐出来了,油渣熬过了头,带着一点焦苦的味道,根本不好吃! 徒嘉钰若有所思,叹道:“大概他们的确舍不得吃肉吧!” 佳婉和佳姝这会儿还在想那个瘦骨伶仃,头发发黄,衣服鞋子都不合适,还打着许多补丁的小女孩,心里不寒而栗,她们要是生在这种人家,难道也会过这样的生活吗? 走出去没多远,又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忍不住循声过去,就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正坐在门口的阳光下,摇着一台纺车。 “这位姐姐,这是什么?”末儿凑过去问道。 那少女吓了一跳,手一顿,线就断了,她连忙往后看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又连忙将线续上,捻了几下,觉得不松了,才停手,嘴里说道:“这是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