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史氏反正是年纪大了,懒得出门,待在荣庆堂,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嚼舌。贾政是原本跟这些人家往来就不多,在工部也被排挤,家里头清客相公都只有捧着他的,因此权当不知道这些。 之前贾瑚定亲,贾政就想到了贾珠的事情。原本想着也在家里老亲里头选,可是扒拉了一圈,发现也就是史家那边还行,只是母亲就是出身史家,再弄个史家的儿媳妇,就显得画蛇添足。至于薛家,别说没有年龄合适的,便是有,贾政也不考虑。 紫薇舍人在的时候,薛家勉强还算是官宦门第,那会儿就该改换门庭,叫子孙读书为要。结果就舍不得那点银子,阖家上下,都钻钱眼里头了,以经商为要,这样的人家,哪里配跟他们国公府结亲! 甚至,贾政都有些怨恨王家,既然已经嫁了一个女儿给自己,怎么就又嫁了个去薛家,以至于自己居然要跟个商户做连襟,虽说如今那位连襟已经没了,但还有一双儿女,说不定以后还要扒上来,贾政越想越觉得憋屈,只好安慰自己,薛家根基还在金陵,这辈子未必会到自己面前来,可以眼不见为净。 盘算一圈,贾政就意识到,在老亲里头给儿子娶妻是不能了,至于在其他勋贵家里找,一方面贾政有自知之明,只怕回头找的也只是二房三房的,便是主支,说不定只能是庶女,这娶回来也没多大助力;另一方面,贾珠如今读书上头愈发显出了几分前景来,贾政琢磨着,还是找个出身文官的儿媳更好一些。就像是贾赦,当初是什么样的混账点心,因为娶了张家女,连个贾瑚也跟着受益,听闻在弘文馆和国子监,都有人因为张家的面子,对贾瑚另眼相看,相比开了不少小灶,要不然的话,贾瑚能有如今的光景? 因此,李家不过是托了人在贾政耳边提了一嘴,贾政就肯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啊,国子监里头,每三年出多少举人,自家儿子虽说没资格进去读,可是能得国子监一干先生指点一二,那也是好的。 有了这么个儿媳妇,等着贾珠这一代,自家就能愈发洗去身上勋贵的痕迹,真正成为文官阶层的一员。 贾政那是越想越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给李守中那边递了名帖。 李守中也打听到荣国府似乎看起来还算是和谐,贾珠在东山书院名声也不错,长得好,人勤奋,也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意思,反而跟同窗关系不错。至于功课,虽说没排到甲上,却也是中等偏上了。 读书这种事情,不仅看天分,也得看时运。李守中那个妹夫,天分不错,时运却是不佳,因此屡试不第。而贾珠就属于时运不错的,能在江南那边考上秀才,哪怕名次偏后,也算是不错了。 李守中就觉得贾珠是个有运道的人,便是没有,他还有家里托底,女儿嫁过去就是少奶奶,只有享福的份。 因此得了贾政的帖子,便知道贾政也是乐意的,当下就与贾政见了一面,贾政这人科举不成,但礼仪谈吐并不差,他本身又挺看重读书有成的人,而且性子跟李守中一般,都有些严苛古板之处,两人一番交谈,竟是一见如故。 李守中这下彻底放心了,当时就跟贾政交换了信物,等着回头请了官媒,开始走流程。 贾政略带一些醉意回家,想着这事得叫老娘和老婆知道,只是自己这个样子,不好直接去荣庆堂,因此,便先去后头找了王氏。 因着这会儿已经不早了,王氏之前伺候着老太太吃了晚饭,回来之后叫赵姨娘和周姨娘伺候自己吃了一回,便又叫玻璃去给她绣一卷经书,自己准备供到佛前,玻璃如今没有赵姨娘受宠,在王氏这边也不敢拿大,她原本在贾史氏那里,就帮着做针线,如今也只好领了任务,老老实实回自个屋里,点灯熬油地开始绣经书。这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她认识的字不多,只能照着绣,若是绣得不好,还得拆了重来,又是一场麻烦。 隔着窗户,瞧见贾政进来,还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伺候,若是能得了贾政的允许,将这绣经书的差事往后拖一拖,那也是好的。 结果就看见贾政进了王氏的屋子,玻璃撇了撇嘴,以前觉得二太太是个绵软的,如今到了她手底下才知道,这位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凡是能让姨娘通房做的事情,都不叫下头丫头来,因此,丫头们反倒是说二太太慈善,苦的却是她们这些人。 这会儿也没到睡觉的时候,王氏也不识字,就盘膝坐在隔间的一个小佛堂里头,对着一尊观音像,捏着一串数珠念佛。 贾政隔着窗户看见,不免就有些烦,子不语怪力乱神,结果家里后宅妇人,各种求神拜佛,闲着没事就吃斋念经,还要在外头舍香油钱。这也罢了,没得教坏了孩子,移了性情。 旁边伺候的丫头见贾政这般模样,忙一个过去扶贾政,一个去打热水准备给贾政梳洗,嘴里说道:“老爷来了,太太隔壁念经呢!” 声音有点大,王氏听见了,便将嘴里那句佛念完,才放下佛珠,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从里间出来,看到贾政,忙说道:“老爷刚吃酒回来?还不给老爷拿一块醒酒石过来!” 说着,又亲自过去,扶了贾政坐下,然后自己在一边坐了下来,想要问一句,是不是衙门那边有人摆酒,还是什么同僚亲朋?但是想想这事也不太符合贾政的性子,因此就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在下头已经拿了醒酒石过来,王氏忙说道:“老爷先含了这个,下头已经去做酸汤了,不如老爷先喝一盏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