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这可真热闹啊。 短短一会儿,她就成了众矢之的。 可惜,不到一百斤的叶穗,九十多斤全是反骨。 她只笑不吭声,粉面桃腮的姑娘俏生生站在原地,清凌凌眸子注视着你,看到你心头发紧时,忽地一笑,“不行啊,这幅画这么便宜,哪儿用劳烦您,我自己能承担得起。 就算您想要,我也能再送您几张。 还有……”她面向一直没加入到战局中的周敬文。 声音又轻又甜美。 但说的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下次买画擦亮你的眼睛,别再被人糊弄,买了假货。”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因她长得漂亮,落落大方,引起不少人好感。 但在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后,那种好感分崩离析。 人家为表孝心,花了全部身家,还让专人检验过的画,怎么能是假的呢? 这肯定是她不想承担错误的推托之言。 要是她勇敢承认,勇于承担,江家众人对她还有些好感。 但她这种违背原则,往人身上泼脏水的不齿行为,实在让这些大老粗们,心生不满。 加上还有几个挑事儿精,叶穗的口碑直线下降。 这么多人通力合作,还怕弄不散一对年轻人? 崔彤是站在叶穗这一方,“叶穗从不说假话,她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她妈还没到,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更不听她的话。 见一贯乖巧的孩子,替叶穗解释,家里几个女性长辈还在劝她,说她太年轻,识人不清。 这边还没解释完。 江奋发挤了进来,打断她们的劝告,附和崔彤这个晚辈,“人家孩子又没说错,你们着急啥。” “江奋发!” 没跟自己统一战线,老寿星越发不开心。 江奋发不理会老爷子,坚定替叶穗解释。 被人保护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终于知道江家有多难缠,江潮又为何非要跟其一刀两断。 他对江家深恶痛绝,来祝寿就很反常,可他不但来了,受这么大委屈还不走,锐利眸子紧盯人群,两道剑眉能夹死苍蝇。 看来,眼下有一个,让他不得不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那都如此了,肯定要帮他啊。 “江潮,我一会要是闹的不好看,你可不许怪我。” 二人‘耳鬓厮磨’,刺激到好些古板的人。 在老寿星眼里,这是挑衅,呼吸越发喘。 江潮眉头挑高,弯身,“求之不得。” 她闹再大,也不会比他折腾出更大动静。 这就叫先礼后兵吧。 眼瞅不满声逐渐扩大,那几人越发得意,叶穗清清嗓子,“大家先别急,我眼下要说一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肯定说我厚脸皮。 但请大家姑且听我狡辩几句,为何我说这画我多的很呢,是因为这画是我的拙作。” 时间短暂凝固片刻。 众人呆若木鸡。 别说旁人,就连护在她前面的江奋发崔彤,都带有一言难尽的模样。 吹牛吹得太狠,他们都要心虚了。 江潮怕自己大笑出声,破坏了计划,把脸扭一边,不流露一丝情绪。 他忍笑忍的难受,身子都颤抖起来。 叶穗看着越来越多鄙夷目光,真心无奈,她没说假话啊,前天她那个便宜弟不是来过,没沾一点好处就走了? 那天还嘀咕他走路怪异,原来这小子,把自己给新书房准备的赝品图偷走了。 那幅画卷就被他藏在裤腿里,所以走路姿势那么怪异。 自小将她养大的人,放古代就是江洋大盗,他们有手艺傍身,也教会她了。 叶穗会看珠宝价值,也会临摹作假。 她学的虽杂,但每一项都有最精通的一门,老爷子教过她,做赝品也是门手艺,你要把功夫用在最挣钱,最稳妥的方向。 临摹唐伯虎、王羲之的再精妙,也卖不了,一来价值太高,研究人员过多,涉案金额太大,蹲进去时间太久。 二来,模仿者太多。 她师傅根据画风,笔法专门给她寻摸临摹对象。 最后选了石涛大师,人家是清朝的,价值不算过于夸张,就算进去,看在金额不那么巨大的份上,能早点出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二人画风契合度最高。 叶穗的画新颖大胆,极尽含蓄隐约之妙。 她深学精研,笔法可乱真。 这个给自己画的,专门藏在破旧的,四处漏风的煤房的画。 叶穗付出极大心血,甚至特意放进生虫腐旧的米缸做旧,好让画更有历史感沧桑感。 准备那么久,藏那么严实的赝品,还是被人偷走啦。 张宝明不知真相,想着藏这么隐秘,肯定是值钱东西。 他就是在黑市上谋生,这画倒手一卖,转了三遍手,谁知就落到周敬文那个倒霉蛋手里,还阴差阳错,成了‘真迹’。 “刘爷爷,您帮我说句话。” 自己斥巨资的画被人说成是假的。 周敬文也有点憋屈,所以找在场鉴定本事最强,最有权威的长辈来替他作证。 那个下巴留有山羊胡的老者,戴着老花镜、放大镜,视线在画卷上浏览。 “每个时代书画装裱各有特色,不同等级的书画采用什么材料都有严格的规定,如手绢用什么包首、什么绫子、什么轴心; 立轴用料的颜色、尺寸、轴头都有一定的格式。 清代宫廷的画,卷、轴的天头绫多为淡青色,这个颜色正确,还是香檀木符合历史背景,没一处错误,同志,像你先前说的,认错不可怕,不敢面对,才是最可悲的。” 江潮担忧的视线望来。 从他这个角度看,叶穗长长的睫毛随着她平稳呼吸微微颤动,像即将展翅离去的蝴蝶。 叶穗面色如常,他说的这些,自己再清楚不过,而且他话里还有一些错误,叶穗也不想纠正。 她指着题跋上的一处,就是上方的那些字,“您看这个。” 男人眯着眼,在那团已经被水打湿,晕染的地方看去。 他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