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晓,众弟子刚练完一个时辰的晨训。 “你小子最近怎么这么老实?”柳雷抛了条干净的汗巾给客京华,嘟囔道:“按平常,这节体术课应该早逃了啊。” “好闷。”客京华顺手扒了上衣,扬笑道:“师父,我饿了。” 柳雷不加掩饰地打量起少年这副宽肩窄腰的身子,白而细腻的皮肤,整齐分明的腹肌,有劲结实的颈骨。每一处紧致的肌肉脉络都像是精心雕刻而来,肆意散发着年轻气盛的朝气。 客京华擦了擦脖颈上的细汗,柳雷的目光恰好落在他左锁骨处的绯痣上。 苏瑜一把拍在客京华屁股上,高呼道:“哇!真翘咧!” 苏瑾走过来拿汗巾拭去客京华额角的热汗,“小心受凉。” 柳雷默默移开眼,清咳两声道:“看在你们三个表现不错的份上,为师亲自给你们做一餐早饭。” 客京华第一个点单:“我要吃三十个包子十个烧饼外加六笼虾饺两碗馄饨。” 双胞胎齐声道:“炸酱面!” 柳雷嘴角直抽,忿然道:“臭小子,怎么不撑死你啊。” “孩子正长个呢。”苏瑜抱紧客京华的手臂,反驳道:“再说了,小师哥又不是吃不完。” 柳雷闷哼一声,转身做早饭去了。 “小师哥,你是不是又长高啦?”苏瑾举手往客京华头顶比划了下,寻思道:“哪有人这么长个子的啊?” 客京华倒没觉得奇怪,只道:“变化很大吗?” 苏瑜竖起一根手指,语气浮夸道:“这才短短一年啊,你几乎高了七寸啊。” 客京华抿了抿唇,显然不了解一年长七寸这件事有多吓人。 苏瑾出言调侃道:“我们也算是看着小师哥长大的。” 客京华垂眸瞧着比自己矮一截的苏瑜,好奇道:“不过你俩怎么没见得长一点?” 苏瑜略一愣住,挠头干笑道:“我们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客京华对此满脸疑惑。 苏瑜尴尬地摸了把鼻子,“其实我俩比你还大五岁。” 客京华杏眼睁大一圈,质问道:“那你们还叫我师哥?!” 苏瑾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解释道:“这样叫的话就方便麻烦人呗。” “快穿衣服吃饭去。”苏瑜说着利索地给客京华套上衣服。 等到弟子们吃饱喝足了,便是战神峰的迎冬种菜环节。 因为战神峰经费不足,所以植树种菜扫厕所这种事基本上都由弟子亲力亲为,在随便冠名一个称号便是一次教学活动了。 苏瑜紧张兮兮地翻开手里的细签子,瞄到“锄草”两个字后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不是挑粪那组就行。” 苏瑾带着三把锄头跑过来,分到客京华的时候悄悄问了句:“小师哥,你会干农活吗?” 客京华自信点头,毕竟茼山之上的花束植株一大半都是他栽的。 “好厉害呀,小师哥~”苏瑜软着嗓子夸赞道。 这动静听得客京华怪别扭的。 “磨蹭什么呢!?”柳雷提了个大水桶朝三人吼道:“还不快去干活!” 赶在太阳落山前总算是锄完半座山头了,三人累的瘫坐在石阶。 客京华也不管脏不脏直接躺了,纳闷道:“怎么锄草组就咱三个人?” 苏瑜跟着他一起躺下,闭眼道:“还不如挑粪,至少他们明天不用继续了。” 三人稍作休息,客京华出神地望着阴沉沉的云暮,思绪渐远。 苏瑾蓦然伸出手,一片宣告冬临的雪花翩翩落入他的掌心,“小师哥,下雪了。” 客京华猛地坐起来,雀跃道:“要过年了吗?!” 双胞胎险些骇一跳,苏瑾怔怔地道:“还有十四天就到除夕了。” 今日曌陵飘了场反常的雪,往年还要晚几十天才见一点雪影。 一点微雪巧落茶杯,丞柒盯着茶面上丝丝起伏的涟漪,心神也随之荡漾。 堂书语感受到指尖湿润的凉意,温声道:“今年第一场雪来的未免太急了些。” 夜色凄凄,东宫难眠。 丞柒披上那件月牙白的狐裘,孤身赏一轮凉月。不过一年,成疾的相思便将他折磨得消瘦而惘。 寒风携着冬意袭来,宫婢提醒道:“殿下,小心染了寒。” 丞柒无动于衷。 宫婢战战兢兢地仰起头,在视线触及到丞柒一双眼时迅速低首,惶恐道:“殿下,外头风大,请回吧。” 丞柒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回偌大的殿宇。 宫婢定在原地仿佛中了邪,根本不敢相信方才所见——太子殿下在哭,那双幽深的墨眸里暗涌着无边悲戚,仅此一行的清泪是其间溢出来的绝望与沉痛。 “咳!咳咳...”丞柒再难强忍苦楚,一口鲜血咳出。随即心头一阵钝痛,纵使他咬紧牙关却无法控制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殿下!殿下!”东宫顷刻乱作一团。 待丞柒安顿好后,钟戈屠凶神恶煞地威胁道:“你们谁要是敢说漏半句,所有人全部一起死。” 下人们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隔天,堂书语心急火燎地跑到太子殿。 守在门外的钟戈屠漠然瞥了他一眼,“滚”。 堂书语长舒一口气,“宫里的太医治不好殿下,请您放我进去。” 钟戈屠稍稍挑眉,戏谑道:“你就治得好?” 堂书语掷地有声道:“我虽不才,但愿效犬马之劳。” “所以呢?有用吗?”钟戈屠前跨一步睨着堂书语,沉声道:“少说些没用的废话,我放你进去你就必须治好。” 堂书语并未多言,侧开身踏进内院。 床幔玉帘之中,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整个人安静又孱羸。 堂书语边把脉边皱眉,眉头恨不得打个死结。 一旁的钟戈屠抱着手臂问他:“你摸出个什么名堂来没?” “殿下脉象紊乱,而且...”说到这堂书语音量减下来。 钟戈屠俯身将耳朵凑过去,“说。” 堂书语抬袖掩声道:“韵力尽失,危在旦夕。” 钟戈屠惊骇不已,连瞳孔都在颤抖。 堂书语接着道:“以目前的病情来说,殿下六脉皆衰难以挽救,恐怕只能凭靠自我意力了。” 钟戈屠轻直起腰,轻骂了声“废物”。 堂书语也不恼,揖礼拜别道:“还望您好好照料殿下,我先告退了。” 与钟戈屠擦肩而过之际,堂书语停在了他跟前,平淡道:“恕我直言,您不该留在这皇宫里。” 钟戈屠不耐烦地“啧”了下。 “倘若殿下此次化险为夷,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堂书语不为所动,正声道:“病情只会越发严重,届时您又庇护于谁呢?” 下一秒,钟戈屠的弯刀便抵在了堂书语颈上,碧瞳中闪烁着阴森的杀机,“殿下死后,我会把他的骸骨带到北境同雪山神明共位敬奉。而你这个瞎子,我要千刀万剐,绝不轻饶。” 堂书语丝毫不惧,话里甚至含着点笑意:“传闻北境豢养的狼犬一生忠一主,看来传闻不假啊。” 钟戈屠收刀回鞘,呵斥道:“快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