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宫人打扮的长孙贺带着同样换了衣服的杨志正穿行在密集的宫人与溃败的宿卫军人流之中。 因为害怕暴露,长孙贺身旁此刻只有十几人,他们小心谨慎地跟随着人流向宫门处移动了一段距离后,迅速转向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然后便向着宫墙上跑去。 此时的章十八因为皇城面积过大,只能派遣几队骑兵一刻不停地沿着宫墙打转,他自己则是上到宫墙,带人巡视。 两拨人刚好在宫墙上撞见,长孙贺见状立刻将绳索抛下去,然后就顺着滑了下去。 剩下的长孙氏部曲与他们背着的杨志见到主公跑得如此快,还没有反应过来,章十八麾下的士卒就已经冲了上来。 仓促迎战的十几名长孙氏部曲面对近百乞活军士卒,抵抗了不到一刻钟就全部被杀,被扔在一旁的杨志哪里见过这种搏杀,竟然又尿了。 等到一名士卒见到一个宫人打扮的中年男人缩在一旁,刚举起骨朵要砸下去,就听到这人大声喊道:“我是大魏天子杨志!若你杀了我,勤王大军一到,定然让你尸骨无存。” 那个士卒一愣,然后回头看向同样听到后正快步走过来的章十八。 章十八推开那个士卒,下令收起兵刃,然后低头看着这个中年人冷冷地说道:“如何自证?” 杨志立刻将自己蹀躞带上的一方小印解了下来递到章十八面前。 章十八接过看了一眼,然后对一旁的士卒说道:“去禀报主公,就说找到陛下了!” 等到报信的士卒走后,章十八随意地抱拳说道:“陛下受惊了,末将乃乞活军节度使章义麾下都尉章十八,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杨志此刻也有些懵,他看着面前这些本应该是叛贼的乞活军士卒和这个请罪的乞活军将领,一时间竟然没了头绪。 章十八看了看杨志胯下的一滩水渍,对一旁的士卒说道:“扶着陛下,我们去见主公!” 随即,章十八带着士卒大步流星地下了宫墙,向宫内走去。 已经回到承天殿的章义正在殿内四下打量着,宽大的正殿内,两排盘龙柱分列左右,朝官跪坐的金丝蒲团一排排整齐排列,蒲团后又有长明灯经久不灭,将承天殿照耀地宛如白昼。 章义此刻心潮澎湃,他站在宽阔的大殿中央,怔怔地看着上首通体髹上黄金的龙榻,虽然其上空荡荡的,但是章义仍能感觉到俯视众生,睥睨天下的那股帝王之气 那张龙榻仿佛带有某种吸引力,让章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上面,龙榻上的巨龙在他眼中似乎活了过来,一双鎏金的龙眼突然炯炯有神。 “坐上来,坐上来这个天下就会是你的。” 听着耳边不知是谁的低声呢喃,章义咽了口唾沫,扶着刀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龙榻,对周边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渐渐地,章义的手摸在了龙榻前的桌案上,他轻轻摩挲着这张华贵的龙案,却还是盯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龙榻,一双眼也已经变得热切起来,他慢慢靠了上去,手已经从龙案上收回,放在了龙榻那松软的垫子上,章义慢慢转身,眼中一片朦胧。 “主公!章都尉汇报,陛下已经找到了,章都尉正护卫着陛下前来。” 一声大喝打断了章义的下一步动作,双眼瞬间恢复清明的章义看着自己旁边的龙榻,下去一半的腰身立刻挺直,然后心有余悸地看了龙榻一眼,便急匆匆地走下龙榻,站在承天殿中央,等待着章十八带着皇帝陛下到来。 不多时,章十八便扶着一个穿着宫人服饰地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章义没有立刻就拜,而是看向一旁被抓来的几个内侍。 那几个内侍久居深宫,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仔细辨认一下后就跪在地上叩首。 “陛下!” 章义见状,自然知道不会出错,便也跟着跪下叩首,一旁的士卒也同时低头、 “陛下,臣乞活军节度使章义,来晚了!” 章义一边忍受着不知道哪里飘来的尿骚味,一边尽量装出一副天子受难,臣救援不及时的悲伤样子。 “臣听闻定州有变,南陈又不断北上,恐陛下遭遇不测,因此轻兵急进,来时冲撞了宫中内侍妃嫔,请陛下恕罪!” 杨志虽然是个享乐王爷被人捧上的的皇位,可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缓了缓以后也总算明白过来了,他看着低头跪在自己面前的章义,把章义扶起来之后,看着章义一脸诚恳的模样说道:“我只问卿一句,卿能否保我一命。” 早已准备了各种话语准备搪塞的章义一愣,旋即点头说道:“有臣在一日,定不让陛下再受今日之难。” 杨志随即看向内侍说道:“拟一份诏书,加乞活军节度使章义为骠骑大将军太尉兼天下兵马元帅,进上柱国英国公,节制各州兵马,一应政务皆报于太尉而后呈与我,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那内侍听到杨志说话又抬头看了一眼章义,发现这个目前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便叩首道:“诺!” 杨志看着章义,用力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章义说道:“章太尉,可还满意?” 杨志又指了指整个大殿说道:“以后章太尉在这承天殿尽可施为,至于今夜,却只能委屈太尉自己寻个住处了。” 随后,杨志便手书一份诏书交予章义用来平定城内秩序,又拒绝了章义伸出来托着他胳膊的手,只是落寞地在几个内侍的搀扶下回了寝宫。 章义见杨志缓缓离去,才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眼中的欣喜,他看着一旁同样激动的常五与章十八,将手中的皇帝手书交过去说道:“迅速控制城内各处,平息城内秩序,不得有误!” 常五与章十八立刻躬身抱拳,然后走出殿去。 章义也扭身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上首的龙榻,也匆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