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大雁排成人形飞过北地时,桑树也再度冒出了新芽,官道两侧单调的树干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绿意,不知名的飞鸟走兽正三三两两出现在黄绿交接的大地上。 大魏三州也开始了紧张的春收春种,经过一年寒冬后,扛着凛烈的北风与霜冻活下来的冬小麦此刻正在春风的拂动下不断翻动着麦浪,无数的人影正穿梭在广袤的田间收割着长成的冬小麦,他们的身后,还有人正在收集秸秆。 一些已经收集起来的秸秆被装上早已等在田野间土路上的大车运往州郡府城,用来供给军队和喂养牲畜;更远处,已经升腾起了黑色的浓烟,堆在一起的秸秆正在燃烧,这些燃烧殆尽的秸秆作为草木灰会被分别交予医署或是就地与种子搅拌,用来防虫或是当做肥料。 带领四万整补过的大军沿着官道开往卫州与青州交界的程亦看着两侧的农忙景象,对一名亲兵说道:“告诉右骁卫,经过各乡县领取秸秆与草木灰时记得将马粪留给他们。” 不多时,便有一名塘马匆匆向前方跑去,程亦又看了看身后的左骁卫,对已经是骁果军行军长史的王二河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出击,马铺与烽燧必须每隔五十里就要有一处,周边的斥候最少散出二百里。” 王二河道:“此次深入敌境,谨慎点虽好,但是我军全部都是骑兵,如此一来岂不是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程亦道:“我军前几次每次作战都轻装急进都因为我们是一支奇兵,而此次我军独立负责青州的攻势,说什么都不能像之前一样弄险,总是要堂堂正正打过去的,但是只要我们想,进入青州后我们能够随意攻击任何一个点,而南陈军绝不敢轻易调动兵力,这难道不是我们骑兵的优势吗?” 王二河在马上抱拳说道:“将军说的在理。” 此时的右骁卫,右骁卫郎将王承道已经接到了中军发来的塘报,正一边率军行进,一边将大量马粪交予两侧提供秸秆与草木灰的卫州农政司胥吏。 等到各部重新出发后,中军已经在身后十里内,看着中军发来的催促加速的塘报,王承道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左右厢与中军缩短距离,原本牵着马匹行进的士卒也上马行进,直至与中军距离再度拉开至二十里才重新下令步行。 与士卒一般无二的王承道牵着战马走在行军队列的正中间,身旁是章义在云州起兵时第一批应募的士卒,名叫闻光才,与王承道差不多的年纪,已经因军功升任右骁卫军司马。 与王承业一样稳重的闻光才是程亦特地派给王承道的,此刻他面无表情地走在王承道的身后,一言不发,让本想说些玩笑话的王承道也没了兴致。 “你怎的比承业还要闷?” 王承道实在忍不住,便扭过头去问道,“本以为程都督会派一个与我脾气相投的,没想到承业走了又来一个。” 闻光才淡淡地说道:“程都督派我来给将军做军司马,就是为了让将军不至于一时冲动酿成大错。” 王承道抽抽鼻子看着闻光才道:“那就是说没有半点通融的可能了?” 闻光才道:“军司马的职责便是为主将查漏补缺,监督主将。” 王承道冷哼一声说道:“若是贻误军机,我看你怎么向都督交待。” 见闻光才不回话,王承道便干脆骑上马,喊来亲兵,带着几十骑跑到最前方查看沿途马铺与烽燧的修筑情况。 就在骁果军两卫在行军路上时,云州的豹骑军三万人也已经星夜兼程调至定州,豹骑军主将舍利吐利摩在大帐迎来了章义与王玄素。 “主公!” 舍利吐利摩虽然称呼已经非常标准,但是依旧是抚胸行礼,倒显得不伦不类。 章义抬了抬手,径直走到大帐上首坐定,对舍利吐利摩说道:“我发与你的塘报可曾看过了?” 舍利吐利摩点头道:“看过了,我军从定州入通州,袭扰通州南陈军水师陆营,牵制通州南陈驻军,调动沧州南陈军北上。” 章义让人将舆图放在大帐中央的地面上说道:“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 舍利吐利摩指着舆图,用刀粗略地在通州比划着:“我豹骑军尽是轻骑,因此我打算先行突击通州广宁郡,让西北的中山郡紧张起来,再袭扰通州府城,作出围城的举动,再转向攻击平靖港的南陈军水师陆营,若是这时南陈军要增援南陈军水师,那我便重演一遍青州旧事,将他们拖垮,再给予致命一击。” 王玄素伸出手指向沧州问道:“若是沧州南陈军接军令不许妄动呢?” 舍利吐利摩露出一口黄牙笑着说道:“那我便以战养战,从通州直入沧州,再插入京畿,逼着南陈军跟在我的马屁股后面吃沙子。” 王玄素道:“豹骑军轻骑为主,并无攻城拔寨的能力,若是长久在敌境活动,南陈军全力保障一条粮道,而后每个州郡只在坚城留守少量兵力,你便没了补给。到时你要用三万士卒去冲击立寨死守粮道的南陈军吗?” 舍利吐利摩犹豫了一下说道:“想来南陈军被程都督牵制在青州,应是没有那么多空闲管我的。” 王玄素笑着说道:“你太小看司马义了,他虽然去年在卫州铩羽而归,可是不代表他就真的无能。” 舍利吐利摩连忙请教:“还请王长史教我?” 王玄素走出帐外,抓了一把沙土走进大帐,对着通州与沧州张开手,将沙土全部洒在了上面。 “你麾下士卒惯于长途奔袭与袭扰,因此进入通州要快,在通州的南陈军反应过来之前将你麾下的士卒一个团一个团的洒进通州沧州,让南陈军来不及坚壁清野。” 舍利吐利摩立刻会意:“避战袭扰,南陈军若是退守坚城,便切断彼此联系,让他们匹马都出不了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