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南陈军在等来了并州的三万兵马以及后方增调的两万牙门军以及一万方镇军后,兵力骤然增至十二万,随后南陈军中领军司马义便分出一万人去往通州协防,剩余的十一万人浩浩荡荡地分成三路向着卫州进发。 在决定围攻卫州城的同时,司马义又下令并州与通州两地的南陈军全力防守,严禁出战。 至此,南陈军自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攻击正式开始了。 魏军主将王承业并非一直在等待,他利用有限的时间再次加固了城防,将城墙外布满了鹿砦与与拒马,还埋上了地刺,又在城门外设置多条壕沟与陷坑,将整个卫州变成了一个长满尖刺的刺猬。 城外,大片的树林被征调的民夫砍伐运进城中,整个卫州方圆二十里内所有的农田与村庄都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与围绕在残骸上空久久不愿散去的浓烟。 司马义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携带两个月粮草的南陈军一路上行进非常缓慢,并且不断派出斥候四处勘察可用的水源与木材石料,再由从京畿与青州征集,跟随大军行进的数万民夫前去砍伐与收集。 等到行进至卫州城下时,司马义的大军已经有了足够的木料与石料,并寻找到了至少三处水源。 司马义下令各军迅速展开,中军的五万人在东门外十里扎营,又每门派出两万人进行围困。 看着东门外烟尘滚滚扎营的南陈军,王承业也在城中设立的节堂中继续查看各方面是否还有缺漏。 面对这种几乎毫无破绽的敌人,他不得不再三思量。 司马义没有待在大营中,他带着一众将校抵近到卫州城附近三里外驻马看着城墙上新修筑的大量石制箭楼与望楼,并制定着几日后的攻城计划。 “明日开始,全军要试探性的清除卫州城城外的拒马陷坑,若是伤亡过大,便撤回来;再催促将作营加快赶制攻城器械的进度。 另外,各部切记将营盘的防备做好,防止魏军骑兵袭营。” “诺!” 南陈军的一众将校躬身抱拳,随后便跟着依旧不时回望城头的司马义返回了大营。 ..... 已经到达定州的裴彻已经升任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三品,加金紫光禄大夫,进开国县公。 此刻他正跪坐在政事堂中的蒲团之上,看着与自己一同跪坐成一圈的各部尚书,他的身后是神色冷漠,按着腰间横刀的新任宿卫中军主将章十八。 “章太尉走前命尔等将去岁一年钱粮收入、兵甲储备、人丁数量、牲畜数量、招录官吏与原本府库存数等统统编成册子交予我,可是为何半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见到。” 裴彻慢慢扫过面前的六部尚书,每当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被盯着的那人便身子一颤。 过了许久,武将出身的兵部尚书咬了咬牙抬头说道:“非是我等不愿意将之编成册子交予相公,只是从隆庆四年到现在,战事不绝,国土沦丧,土地钱粮人丁月月在变,将校士卒战死的数量又多不胜数,如何能算得出来。” 裴彻笑了笑,而后伸出手从自己蹀躞带上那个大袋子中抽出一册还有墨香的书册扔到中间,而后冷冷笑着。 “户部入库丝绢二十万匹,钱两百万贯,米粟有一百三十万石,冬春小麦有八十万石。户籍流散逾十万人,安置流民万人,府库中计有丝绢八十万匹,钱六百万贯,米粟两百一十万石,两茬小麦一百二十万石,在籍在册百姓约有四百万。 兵部募兵四万,新任旅帅以上有品级的将校八百人,烽燧新建七十座,其中定州四十座,新入战马五百匹,马骡一千三百匹,新造各种甲胄三千领,弓弩一千张,箭矢十三万支,计有将校以前七百人,在籍士卒八万,战马三千六百匹,马骡一万七千匹,武库铁甲七千领,皮扎甲三千副,马具装一千具,兽纹具装五百具;又有弓弩三千张、箭矢弩矢数十万。 工部新开垦民屯万顷,军屯两万顷,工匠征收两千人,没有新开水渠,计有民屯两万顷,军屯两万顷,在籍工匠六千四百人,水渠疏通八处。 刑部新增罪囚万五千人,发往卫州千仞山一万人,收监二百人,斩首四百人,充军四千余。现刑部大狱中还收押有三百余人。 吏部通过察举与恩荫选吏一千六百人,除去礼部留有六百人,其余各部皆二百人,又有一百七十四人加官进爵,现在吏部在册官员七千余。” 说完后,裴彻盯着在场的众人,突然站起身,在他们身后慢慢踱着步子,同时说道:“说到底,你们恐怕不是没办法,而是贪得太多了吧。” 裴彻字字诛心,让看不到裴彻表情的六部尚书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 裴彻停在吏部尚书张荀义身后,然后缓缓拍了一下年迈的张荀义,本就做贼心虚的他突然一颤,然后把头压得更低,身子也开始哆嗦了起来。 “去岁南陈没有进攻,大魏还有四州之地,按照我大魏官制,算上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也用不上这么多官吏吧,就算是加上胥吏,我算来算去也应该只有三千人才对吧!张公!” 张荀义额头冷汗直流,喉头耸动着,不断吞咽口水,却一语不发。 裴彻笑了笑,又起身走到礼部尚书赵文博身后,同样轻轻拍了拍赵文博的肩膀。 赵文博与张荀义的反应如出一辙,也是瑟瑟发抖不敢言,裴彻也不离开,反倒是盘着腿坐在赵文博身后说道:“赵公如今年近古稀,怎么养气功夫也这般差。我听说,陛下如今连农事祭天都免除了,这礼部下辖的国子监也许久没有学子,不知礼部的一千多官员都是用来做什么的?赵公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二?” 政事堂中非常安静,空气也越发凝重,赵文博打理整齐的胡须不断抖动着,他低着头舔了舔干燥地嘴唇,双手不断颤抖着。 “赵公?” 裴彻再一次发问,赵文博身子又猛地抖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