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酒和冰块被送了上来,亲兵从匣子里的碎冰块中取出装着葡萄酒的容器,将冰凉的红色液体倒入银杯。 而其他持弓者们则在给围观群众们分发饮料和零食,普通士兵人手一杯甜酸奶,军官们除了饮品还有原本只供应给高级军官和万王之王的水果。 “艾哈迈德的军事总管,说出你的名字和出身,若你出身高贵,我就用贵族的待遇来对待你,若你出身贫苦,那我就以宾客的身份待你,我不会羞辱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退我的人,将强大的对手贬为尘土,这是愚者的行为。” 米哈德抬起头,直视着易卜拉欣,持弓者们上前用沾满水的亚麻布擦去米哈德脸上的脏污,让易卜拉欣得以看清他原本的面容。地上的头巾被捡走,而一个持弓者拿着红帽,就站在米哈德侧后方。 “尊敬的沙赫,我是莫西鲁部落的米哈德,一个默默无闻的贵族后代,我的父辈曾侍奉您的外公乌尊·哈桑。” “那你还想继续为乌尊·哈桑的血脉服务么?” 米哈德用余光瞟了一眼周边的持弓者,心想:这根本没得选。至于死?那可算了吧,刚被俘时他可是没有选择权的,只能任由士兵们在自己身上施加私刑,为了能忍到死亡或是私刑结束,他只好躺平。 而现在有了选择权,他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势力,甚至有可能夺取部落的领导权,获取荣誉,拥有威名,让自己的敌人们血流成河…… 至于留在迪亚巴克尔的妻女?这个他暂时无能为力,不过他年龄不到四十,大不了去抢女奴充实自己的家庭。 “为高贵的血脉服务是我的荣幸。” “那你愿意为了这份荣幸而抛去你原来的伪信,拥抱真正的信仰?” 后面拿着红帽的持弓者上前一步,走到米哈德身后。 “是的,我愿意放弃我那可笑的信仰,作为被伪信及其邪恶的信徒蒙骗着走上邪路近四十年的迷途羔羊,是如此地渴望能够获得正确的指引,希望主不要因此将我下入火狱。” 突然,米哈德感到有一双手在笨拙地给自己的头颅套上什么,感觉紧紧的,但怎么也套不下去。 见到此景的围观群众们纷纷惊讶地停下了自己手里的活,他们先是摸了摸自己那套在头盔上的红帽,很牢固,然后将目光看向米哈德的头颅。 易卜拉欣看着一旁正在记录当前事件的卡姆兰,他最诟病古代史官的一点就是他们会把预言、谶纬、神迹啥的写进书中,还写得有鼻子有眼的。但古人的世界观就这样,易卜拉欣不信,但学历只有胎教的文盲们信,多数知识分子们也信,毕竟在这个时代,宗教和封建迷信是构成世界观的一大支柱,也是精神世界的主导。很少有人会去怀疑众所周知的常识。 “是主,还是伊玛目们不愿接受他呢?” 易卜拉欣下马上前查看,米哈德和持弓者们都一脸尴尬,持弓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委屈地看着易卜拉欣,似乎是在用神色告诉他自己啥也不知道。 无奈的万王之王经过目测之后,发现背后的原因非常简单——帽子大小和头颅大小对不上。对不上就对不上吧,关键是差距还刚刚好,让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但易卜拉欣也没啥办法,教团的红帽是统一配发的,只有一种尺寸,现在找匠人去做也来不及了。 “你给我下去吧。”易卜拉欣心里默念,然后将双手加入了战局,二人合力,成功将帽子强行压了下去。米哈德此时的感觉,就和某个被判了五百年徒刑的东方猴子带上头冠一样。 米哈德只好忍着难受,接受着神圣的红帽。 好在易卜拉欣并不喜欢繁琐的宗教仪式,只是给他带上了十二角红帽就行了,在易卜拉欣返回马背前,他小声地说:“我会让教团里的帽匠给你做一个新的。” 回到马背上的易卜拉欣则是看着周围的围观群众,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一事件加强对自己的神话,毕竟让一个不被接受的信徒完成仪式,被主接纳,那这现在铁定是能和主交流的存在,并且还能为了他人排解万难说服万能的主,真是太伟大了。 “陛下,汗王们到了。” “嗯。让米哈德大人下去休息一下吧,我等会再和你谈。” 高级军官们领着自己的亲卫们穿过废墟和人群,出现在易卜拉欣面前。除了几个出发前就与他一同的汗王,易卜拉欣发现高拉贝里归队了。 与其他人抖擞的精神形成鲜明的对比,高拉贝里已经是将疲倦写在了脸上,身上的衣物甲胄也脏兮兮的,没有好好清理过,如果凑近点还能闻到浓重的汗味。 “陛下。”众人一齐弯腰行礼。 “高拉贝里,我的将军,你和骑兵们还好么?” 虽然心里有对那个计划的怨气,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陛下,我很好,安然无恙,路上没什么强敌,儿郎们也没受什么伤,但不知为何主降下了惩罚,一些士兵们就突然患病了。甚至还出现了瘫痪的……” “我知道了。”易卜拉欣待高拉贝里说完一段,便终结了这个话题,然后安排了各个部队的营地位置,将军们带着各自部队扎营去了。 “卡姆兰!” “陛下?”卡姆兰手上拿着史料原稿,最后一行的墨迹还未干,他的手上也星星点点地沾了些墨水,而主人浑然不知。 “战利品的统计结果出来了么?营里的财物能够按照标准分发抚恤和赏钱么?” 卡姆兰给出了否定的答复:“陛下,除非你能够敲开摩苏尔和巴格达的城门,然后将金库洗劫一空,不然在明年收税之前我们就要欠饷,就算收完税,结余也不一定能够完全补上空缺。” “嗯……”易卜拉欣思考了一会,“我们抓了多少战俘?” “大概六千人,但不都是土库曼骑兵。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原来在艾哈迈德军营里为军队提供服务的人员,这些没跑掉的倒霉蛋成了我们的俘虏。” “有多少土库曼人?” “我们还没来得及甄别,陛下,这些战俘不大安分。” “我知道了。”结束了话题,卡姆兰回去组织文员继续工作去了。 “就让这些战俘和摩苏尔城成为米哈德的投名状吧。”易卜拉欣转头看向了远处的摩苏尔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