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教廷和匈牙利为突如其来的灾祸而心慌意乱之时，深入天方世界的教廷使者早已经随着亚美尼亚商队顺利抵达伊斯法罕。　　 修士走入宏伟奢华的大皇宫，自对奥斯曼的胜利后，工匠正在创作歌颂胜利的浮雕和瓷砖马赛克画装饰墙面，庭院和大门旁还摆着缴获的火炮。　　 他扫视一眼，悄悄计数。粗略一算，发现作为战利品被摆出展示的奥斯曼重炮足有一百多门，虽然他没能亲眼见识在安卡拉的京观和纪念碑，但他心里确信从威尼斯传出后不知经过几次加工的消息为真了。　　 易卜拉欣并没有用盛大的排场迎接教宗的使者，会面被安排在大厅旁的小会客室内，他端坐在沙发上，等着教廷使者走进来。　　 被委以重任的修士被引入房间中，做足礼节道：“尊敬的苏菲，基督的臣仆阿马尔菲的奥古斯丁向您致敬。”　　 “嗯。”易卜拉欣应答一声。　　 “苏菲战胜土耳其苏丹的名声已经传播到基督教世界，可谓是名震天下，教宗希望与您结好，就共同对抗土耳其苏丹一事达成共识，故遣鄙人觐见您。”奥古斯丁缓缓说明来意。　　 “哦？我在你们法兰克人之间如此有名么？”万王之王的虚荣心又被轻易勾起。　　 话题被引至无关紧要的领域，但奥古斯丁并不心急，便顺着接下这一问题：“您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君主之一，将土耳其苏丹视为靴底的虫子，无法理解君士坦丁堡沦陷的震撼是理所当然、不足为奇的。”　　 “摘下红苹果对于穆斯林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易卜拉欣平淡地反驳道，对他来说，奥斯曼的压力并不来自于君士坦丁堡的易主，而是出于对方无法得知也无法理解的缘由。　　 并且现在萨法维已经取得对奥斯曼的优势，易卜拉欣心中的压力随之烟消云散，奥古斯丁看到的只有他显示出来的自信和自满。　　 接着他就听到诸多在西欧流传的不实信息。介于外交影响，奥古斯丁只能从中挑出他觉得适合入耳的——例如在安卡拉爆杀数十万奥斯曼士兵、沙赫兄弟能文能武，长相十分英俊等。　　 总之，经过宣传和多次加工，出于对奥斯曼的敌意，他的形象在基督教世界还是偏正面的，各个宫廷都出于经济或军事利益而有意向他示好，除了在印度受伤的葡萄牙。　　 葡萄牙在印度的扩张引来的是周边君主的嫉妒之情，看着财富源源不断流入塔霍河口，法国国王直接将曼努埃尔称呼为杂货商可谓最直观地展露出邻居们的心态。　　 因而在印度的圣战扩张失利没有引发基督教世界对穆斯林的同仇敌忾，威尼斯直接讥讽地跳脸，西班牙宫廷则庆幸于在《托德西利亚斯条约》中获取的是西侧的领土主张。　　 话题又拐回对奥斯曼的十字军上，奥古斯丁表示在他出发之时教宗就已经下发号召诸国打击奥斯曼的诏令，很快一支强大的联军就会自匈牙利出发解放鲁米利亚。　　 为了不被万王之王看轻，修士特地选择最为夸张的说辞向他展示在教宗号令协调下基督教世界的团结和可靠。然而易卜拉欣一听就知道这是在吹牛逼，什么法兰西和神圣罗马帝国共同出兵几万作主力，消息灵通的他可不至于被这点鬼话骗到，这位教廷使者还是把伊朗想象得太闭塞了。　　 按常理来说，攻击奥斯曼的十字军大概率还是匈牙利的个人秀，再辅以少部分外国志愿者，至多还会有波兰介入，其他宫廷是不可能将军力投送到鲁米利亚的。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愿胡达祝福你们旗开得胜了。”易卜拉欣对十字军持保留态度，他希望基督徒能打个不大不小的胜仗，能在继续削弱奥斯曼的同时不将其彻底灭亡——这不是出于什么利益考虑，仅是他想要独占隳名城的威望。　　 至于实际行动，他没有承诺什么，就现状而言，有马尔马拉海和爱琴海阻隔干啥都是有心无力，要不然还等十字军干什么，他直接乘胜攻入科斯坦丁尼耶不好么。　　 虽然没有谈成任何一件事，但融洽的气氛驱使着奥古斯丁说出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尊敬的苏菲，我听说有诸多基督徒生活在您的统治之下。”　　 “他们都是忠诚可靠的臣民，我未曾加以迫害，他们在我的统治下安居乐业。”原以为教廷只是捎带关心伊朗基督徒权益的易卜拉欣敷衍地回答道。　　 活在萨法维治下的数十万亚美尼亚人和上百万格鲁吉亚人，还有尼尼微的亚述基督徒，教廷在得知这些游离于罗马存在的异端教会后产生了大胆的想法——为了教宗的精神领袖地位，把各教会的管辖权全部收归罗马吧！　　 利奥的条件十分宽厚，各东方教会均可以保持原有的礼仪、神学分歧，罗马不会否定她们的历史，几乎拥有完全的自治权，仅需要她们承认教宗的优先地位，与公教会共融。　　 但“宽厚”是对这些教会而言的，这可没说要给萨法维什么利益啊，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对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了。　　 此话一出，易卜拉欣望向奥古斯丁的目光锐利起来，原先的善意被替换成敌意：“还请贵方收回这个玩笑，我的臣民不能接受外国人的管辖，世上没有君主会允许领民向境外的另一个领主宣誓效忠。”　　 奥古斯丁在针锋相对中迅速退让：“您可能误会了教宗的意思……”　　 “我误会了什么意思？亚美尼亚区的主教座堂就是我资助修建的，我可以立马召来亚美尼亚哈里发就这个事情和你谈谈，怎么样？”　　 实际上无论是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还是亚述人的意愿都不重要，最终决定权依然捏在易卜拉欣手中，他说不行，就是不行。　　 奥古斯丁本就是反对这一条款的，直接失败让他如释重负——出使对象又不是垂死挣扎的希腊皇帝，保证教会独立性明显是有利于异教君主统治基督徒的，相比之下，教宗能拿出什么等价的筹码进行交换？　　 并且教廷能摆上桌的筹码还要缩水了，来自西方的信使已经抵达伊斯法罕，准备向万王之王汇报奥斯曼的最新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