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省沿海开发集团是个烂摊子。 兴邦上任伊始就接到了江南银行的催款函。 这种催款函必须谨慎处理,不然引发连锁反应,银行们争相索债甚至提前要求还款,集团那一千多万的现金会被瞬间吸干。 一个鸡肋一群狼。一个盖子七口锅。兴邦成了裱糊匠。 当然公司原来并不是没有钱,钱都让原来公司一帮高管蛀空了。当务之急就是让这帮孙子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李斯的小账本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兴邦把余明女朋友舒婷调过来,组织了一个精干的审计小队伍,悄悄收集集团高管的黑材料。 本来这属于省纪委的活,但是现在不能交给省纪委干。 实属无奈,兴邦有些剑走偏锋了。甚至都走在灰色地带了。 “李斯,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然我们俩好事干不好,人还可能进去。” “放心董事长。身家性命悬系于此役,我心里有数。” “好,我们 给他们来个暗度陈仓。你们在暗处搞,我要上前台给他们演一出好戏了。” 老董事长赵烨和他的一众人马心急如焚。兴邦这小子玩的套路他们摸不透,这孙子现在天天在集团那套豪华别墅里花天酒地,就是不来开董事会办理新老班子交接仪式。 一日不交,担子还在自己这帮人身上担着。 赵烨的眼线传来消息,新董事长最近天天出入高档酒吧喝酒,甚至还带着女孩子回别墅。看起来这小子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清正,也是个酒囊饭袋,是个好对付的主。 赵烨的智囊团给他出主意,新董事长迟迟不来接班,咱就给他一个甜头吃,让他自己来。只要这小子贪吃稀里糊涂的接了班,我们就万事大吉赶紧出国。 赵烨亲自给宗兴邦打电话。 “兴邦啊,我首先得恭喜你,成为新一任沿海开发集团董事长。” “烨哥,看起来我来这个公司是来对了。比以前当市长要舒服多了。” “那就好。这样,我给你说个事,你没来前啊,我们董事会开过一次会议了一下季度分红的事。听说你要来我们就暂停了,大家商量等着你来一起分。也不多,一人就五万块钱。你看是不是哪天召集个会我们实施这个方案。” “那好,我看一下行程,下周一怎么样?” 赵烨立刻表示同意。 下周一是省委给兴邦上任的最后一天。 晚上在一个小酒馆,宗兴邦几个人聚在一起对情况。宗兴邦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红星二锅头。 “情况怎么样?” “基本摸透了。可以收网了。” “好,下星期一开会时准时行动。” 三楼董事会会议室里,济济一堂。董事会从来就没这么齐过。 兴邦红光满面的端着大茶杯进了会议室。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董事长大班椅子上。歪头看了一眼赵烨笑了。 “怎么样,秦董事长咱们开始?” 赵烨点点头,刚要开腔,兴邦冲着会议室门口手一挥,呼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抱上来一大堆文件,赵烨心里一紧。 众董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道兴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兴邦示意大家静下来,他手里拿着管理层名册微笑。 “大家难得聚的这么齐,临时决定加了一个议程。咱今天第一次见面,大家也认识认识?” 兴邦歪坐在老板椅上照着花名册逐一唱名,各位董事或管理层不得不举手示意,然后他们就领到了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或厚或薄的册子。 会议室里静极了,兴邦坐在大板子椅子上惬意的喝着茶,他那喝茶声在众人心里如同雷鸣般撼人心魄。 李斯恰到好处的赶来了,他轻步走到宗旭身边低声说了什么,兴邦故做没听见,生气的说 “你嘀咕什么呀,都是董事会成员,没有外人,你大点声!” “宗董事长,省经侦支队的的同志到楼下了,找你了解一些同志情况,谈谈工作的事情。你看是让他们上来还是?” “让他们在对面小会议室里等我。” 姜涛带着几个同志到了走廊里,和宗兴邦热情的握手。 “兴邦,搞什么名堂……” 没等姜涛说完,兴邦就把人领进对面的会议室。 隔着玻璃,两帮人大眼瞪小眼。 董事会的人已经有胆小的人吓的哭出声来,甚至有两个人都瘫到椅子下面了。 兴邦看到赵烨表面故做淡定,其实手抖的连纸都翻不过去了。效果达到了! 兴邦清了清嗓子说“诸位,对不住了,省公安厅经侦支队接到线报要来拿人!这头是我哥们。我跟他商量了一下,给我一个面子,也给各位一个面子。 只要在座的各位认下自己手里那张纸,并把钱还回来,我就卖卖我这张老脸给弟兄们活动活动,最起码牢狱之灾是可以免了的, 可能也有兄弟不认账,对有些账目有争议,我也支持,有争议的事我们重来不干,可以到经侦支队和警察同志慢慢谈,把事情捋顺。” 赵烨还算条汉子,噌的一下站起来。 “兴邦,我没想到你会给弟兄们玩两面三刀。这次哥们我认栽了,钱我三天内打回公司账户。” “烨哥就是痛快!三天后我给你摆酒。不过我事先提醒各位一句。各位都已经上了对面那位同志的黑名单,事情没办妥当之前,你们是被限制处境的。跑的打算最好别有。” “妈的,宗兴邦,你欺人太甚。” 有人大骂。 兴邦只是笑笑。继续悠闲的喝着他的马陵岩茶。 “堂堂一个大集团到了我手里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烂筛子烂摊子。砸在我一个人手里。 诸位中却有人想溜之大吉恐怕不合适吧!不讲一点兄弟的感情了。但兄弟也决不是那种决绝的人,让弟兄们在里面吃白菜帮子也不是我的初衷。经侦支队的同志们来了我给你们挡枪。 风向怎么刮,全凭诸位自己选,你要是愿意帮兄弟一把,就在最后一页签上你的名,限期还钱,咱既往不咎。如果不配合咱就公事公办不留情面。你们自己琢磨吧。散会!” 兴邦端着茶杯走了。 会议室里乱了套了,骂娘的,哭泣的,锤桌子砸板凳的。 赵烨铁青着脸。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不知死活! 人家刀子都捅到心口窝了还他妈的闹!” 房间内一片寂静。 “妈的,这孙子把咱们都给涮了,人家这是做好饭了,再难吃也比牢饭强,都给老子咽下去。” 赵烨掏出派克金笔狠狠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把自己的那本账狠狠地摔给了要上来接账本的李斯,拂袖而去。 众人见状都乖乖的就范。 兴邦把姜涛一帮人带到集团转了一圈。 “姜厅,我到沿海集团来,你也没给我贺贺。” “贺是得贺,今天你叫我来搞什么名堂?不会让我来给你架势吧。” “怎么会,今天喊你来是想集团和你们厅里搞个共建。公安队伍很辛苦,我们集团决定赞助贵厅50万工作经费。” 姜涛大喜过望。 “不会开空头支票吧,现在我们就是经费紧张。” 兴邦立马把财务叫来开了一张五十万的工作现金支票。 “今晚金陵饭店,我摆一桌。你买单。” “好家伙,你个人是一毛不拔啊。” 短短三天时间集团账上就多了两个多亿,兴邦稳住了阵脚。 星期天,兴邦回到了家里。 林玲看见男人笑了。 “你也上任了,海鲜呢?你这两手空空的,不是说让我们吃海鲜吃到吐么?” “没有海鲜,有…鲜,一样让你吃饱。” 女人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脖颈。 “呸呸呸。” 兴邦一把把女人搂进怀里。 “孩子还没放学,好好的机会,不能浪费了。” 看着男人雄风阵阵,女人也慢慢进入了状态。 老管回到合肥的时候,很兴奋。拉着孔令伊去看房子。 “令伊啊,我们住的那个小房子太小了,憋屈你了。今天咱换个大点的。” “没有钱,看了也白看。” “钱的是不用担心,我全款支付。” 老管带着女人挑中了安庆路的法苑小区十六楼一套120平米的房子。这是一栋带电梯的房子,在合肥市算是高档的房子,是一个高级法院的法官买的福利房。住这里可安全了。 孔令伊很喜欢这个房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尤其喜欢从窗户远眺杏花公园。 女人趴在窗台前,玲珑的曲线,蜜桃的臀围,让老管热血膨胀。他从后面抱住女人。 “令伊,我爱你。” 今天女人没有反抗,任由男人摆布。老管在阳台上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滋味。 当女人不由自主紧抓铝合窗框时,痉挛的脸上两行泪滑落下来,飘落在风里。 老管开始紧锣密鼓的装修新房子。 他的劲头很大,店里忙完新房子忙,回到家还要和女人在床上忙。他乐此不疲,仿佛要将多年来的亏欠都弥补回来。 女人有些承受不了。 “我又不是租来的,你悠着点。” 老管每每总是羞红了脸。 些许雪花飘洒在清凉山,兴邦已经担任沿海开发集团党委书记兼董事长三个月了。 兴邦和李斯从集团办公室出来,就上了清凉山的山路。雪花不飘了,飘雨了。整个金陵城笼罩在蒙蒙雨雾中,清凉山更是湿漉漉的。打在林子里啪啪啪的雨点声让人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在山顶上俯瞰滚滚长江东逝水,钟山的头陀岭已是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好好一幅大气象!钟山风起苍黄,烟笼寒水月笼沙。金陵美极了。” “也许我们该爬钟山。” “下一次吧。” 兴邦扔给李斯一支红梅香烟。两人站在老柏树下抽烟。最近兴邦好像失去了智慧,公司稳住阵脚后一直没有大发展,基本上在原地踏步,没有齐步走。 “没想到搞企业这么难,我现在头都疼了。” “我们已经干的很好了,实现了年化增长5%的目标。要知道在你来之前,我们一脚已经踏入了破产的门槛。” 兴邦把烟抽的滋滋响。 “这不是我想要的速度。我不能一辈子在一个企业这样混下去。得找一个突破口!” 最懂刘备的是诸葛亮。 最懂兴邦的是李斯。 “没有一个人不想找到突破口,还得靠机缘,急不得。” “看起来我们下基层搞调研,走的还不够细,搞的坐在办公室里也没法运筹帷幄。” “我觉得我们该往上海那边靠靠,走一走。” “英雄所见略同。再安排一次调研,就我们俩。野访的那种,不惊动下面子公司。我发现只要他们陪同,所有我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片太平,欣欣向荣。我们中国人太喜欢报喜不报忧了。” “好多地方都找群众演员。跟领导谈话前都是背好的台词。眼见为实这句话都被我们玩坏了?” “太可恶了。” 到了清凉寺,兴邦又想起李萍抽签的事情来。便笑道。 “清凉寺的签很灵的,你要不要来一签?” “未尝不可,我就抽一签。” 李斯知道兴邦不好意抽,他便越俎代庖了,略一合掌,抽出一个《龙困浅滩》签,签语: 虎伏深山听风啸, 龙卧浅滩等海潮。 海到尽头天做岸, 山登绝顶我为峰。 李斯一愣,脸都白了。兴邦接过来一看,也懵了。掏出烟,拿着条子边走边琢磨。三支烟下去,他突然大喜。 “李斯,你这签好,抽出了公司的突破口!” “真的假的,你不要安慰我。” “这签别人抽了能抑郁好一阵子,我们就不同了,要知道我们就是治海的个,靠海吃饭唻,我看这签是要我们大力围海造田唻。” “是么?” “当然是开玩笑啦。”兴邦哈哈大笑。 “不过这次我们要沿着江南省的海岸线走。先从上海接壤处开始吧。” “好的,我回头安排。” “不要安排,就我们两个。”下山前,兴邦说。 “其实我们只有一个出路,就是上市。我们原来的融资方法太原始了,要大力拥抱资本市场才有出头之日。” 第一站是靠近上海的朝阳岛。 沿着幽静的山路朝着山脚走去,一路松涛海鸣,越往下走海浪声越震耳欲聋。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一片幽静的海湾,这里的景色和其他地方迥然不同宛若另一个世界。 一片罕见的红树林,宛如一道天然屏障长在海水里,抵挡着滔天的海浪将数十亩浅海滩围成一个湾。这是鬼斧天成的自然泳场啊。 兴邦大喜过望。 “踏遍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的第一个旅游产业就落子在这个岛了。我跟你讲,在岛上建个旅游小镇,上海小资们能爱死这里。” 朝阳岛藏在深闺无人识,今日终于被人要乔装打扮抬上花轿了。 湾内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宁静,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退潮的泥滩地上居然长着一片草甸。当两人要踩上那片绿草甸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赶来制止,他把兴邦他们当成了一个探幽的游客。 “小伙子莫踩,那是我一年的口粮那。” 兴邦心里一惊。 “什么,这是农作物?海洋里种农作物?!” 他急忙趴下身子看那草甸,果然泥里残存着去年收割过的作物的茎根,居然和水稻一样。他急忙拉住老者的胳膊激动的问 “师傅,你这农作物是水稻?” 安涛很平静“是啊,是水稻,我都种了几十年了。” 兴邦很热情的握住安涛的手。“老人家,你帮了我们大忙了!” 当安涛知道兴邦沿海开发集团的董事长时也激动了。他是第一代海垦人。 “没想到你深入基层这么细,能走到这荒山野岭来。这是当年第一代海垦人勘探时发现的孤岛,那时这个岛才二亩地,你看现在都快一百亩了。” “哎呀,沧海桑田我是切切实实的看到了。 我们集团战略里有个海洋牧场设想,但怎么搞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始。 到了你这里我才知道有海水稻这么一说。真是不看不知道,世间造化钟神秀啊。” “那真是太好了,我都打过几回报告了,赵烨那孙子从来没有回我一句话。” 李斯笑了,“那确实是真孙子,他已经被判刑了,在里面吃牢饭呢,他一个人就贪污了七千多万。” “真的,今天必须得喝一杯,走,到我家去。” 安涛带着他们回家。 在山麓下一个小高台,一排大瓦房荫在树林从中,一汪山泉从高台的石缝中涌出沿着光滑的花岗岩石槽流向大海。 安涛在石槽边盖了一个棚屋做开放厨房,用水方便。 “今天你们有口福了,昨晚下的笼套可是大丰收。” 安波在棚屋下拉出一个大桶里。里面各色海鲜正在吐着泡沫挣扎呢。安涛拉开石槽边的一个小闸门,泉水就涌进了一个洗菜池。 安涛和两个年轻人开着玩笑。 “这是我们山野人家的自来水。” “老叔,你太土豪了!上海滩的大佬也奢侈到拿天然矿泉水洗菜啊。” 安涛在清澈的泉水里把海鲜清洗干净,起火做菜。 “看起来干部们还是不能闭门造车,要多下来走走看看,走下来全是办法。 谁能想到天涯海角的旮旯里生长着一个巨大的宝库。 这个宝库又能让我们对海洋牧场的思考迎刃而解。” 李斯也很惊奇,今天太意外了,真是意外惊喜。红树林居然可以在北纬33度沿海区域生长,红树林不仅可以净化水质,更可以作为天然的防护墙抵挡海浪侵袭。 有利于发展潮下带滩涂经济,而且红树林是多种海洋生物的安乐窝,有利于海洋生物多样化,极其有利于海洋养殖和商业开发。 “回去以后,我们就得马上和中科院和海洋大学这些智库对接,研究这里的种资源和生态系统。 集团要把岛上的生态复制到我们江南省漫长的海岸线去,打造我们海上绿色长城,种植亿万亩海水稻。” “董事长,你的设想如果能成功,我们可就真发财了。” “哈哈哈,咱也当回富家翁。” 不长的时间,安涛就做了一大桌子菜。爆炒牡蛎、花生炒燕鱼、椒盐凤尾虾、酒醉螃蟹、清汤海蛰、锅塌鲈鱼。色香味俱全, 兴邦的兴趣在海米饭上,连吃了两碗。 “这海米味道就是特别,吃了有饱腹感。” “海米密度要比淡水水稻大,吃了容易饱。” 饭后大家惬意的到外面晒太阳,今天天很好阳光明媚。 临走前安涛要送兴邦一件见面礼。 兴邦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件珍贵的钧窑盘。 “老人家,使不得,太贵重了。” 安涛笑了。“这是我打鱼时捞上来的。好几件来,我觉得应该是老玩意,你们文化人就喜欢这玩意,拿回去玩吧。” “安叔,我给你拿回去找人鉴定一下吧。” “走吧,走吧。我还能活几年?对钱财已经看不上眼了。” 两人上了岸。 “董事长,下一站去哪里?” “进上海城,找国强哥和振邦他们啦啦,拉点资金。” 前面就是经济最发达的大都市,上海。 “上海滩,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