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宫城, 养心殿内, 两位阁老唇枪舌剑互不相让,针锋相对的话语,也让其他人大概听明白了,此乃就是南北文官的乡党之争,然后以此为引,争斗到了地方,可惜京南那边就成了乱地,酿成大祸。 众人还在猜测,这样的争斗,恐怕哪里比说的还严重,还有太平教在京南各地兴风作浪,既然能冒出头,想来不比白莲教好对付,只能在对方襁褓之际,朝廷集结重兵,迅速南下,一力剿灭,灭杀于萌芽之中,才能避免前车之鉴,所以,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和禁军大统领康贵臣,二人忽然想到,现在要紧的事,是怎么出兵镇压乱民,而不是赈灾,更不是追责,就他们二人这样,斗到猴年马月也分不清。 就在二位阁老争吵之际,二人好似商量好的一样,同时出列,一抱拳拜道, “启禀陛下,臣王子腾(康贵臣)有事启奏。” 坐在高台之上的武皇,愈发沉闷,脸色阴沉不定,看得争吵的二人,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听到王子腾和保宁侯同时启奏,也就回了眼神,看了过去,只见二人面色焦急,像是有事要说,遂问道, “你们二人有何事要说,还异口同声,王子腾,你先说。” “是,陛下,” 王子腾立刻应了声,然后暗地里用余光看了一眼保宁侯,见到后者并未在意,抢先回道, “启禀陛下,臣,王子腾有话要说,京南之地既然民乱已起,而且如今已成燎原之势,必然势不可挡,虽然不在南边,不知道林岳府城具体情形,但是城池被围定然危在旦夕,守城官兵有多少,战力几何,能守多久,都是未知。 所以,臣觉得朝廷应即刻整军,集结大军南下,镇压民乱为首要,最后扫清逆贼还天下太平,还有,臣听闻还有太平教的妖人在里面,那些人臣虽没见过,可是也听闻京城劫银子之事,邪教之人悍不畏死,万一给他们时间发展壮大,恐怕后果难料,毕竟有前车之鉴。” 身边的保宁侯也是出言附和,赞同道, “启禀陛下,王节度所言也是臣想要说的,京南之乱已经势不可挡,乱民虽众,可是也是一团散沙,可是如今,他们反而给臣的感觉是颇有谋略,那么快就攻占不少城池不说,还有目的围城。 臣隐约还觉得恐怕不止一个太平教那么简单,太上皇那时候的白莲教何其庞大,整个中原的乱民皆是白莲教教众,就是中州之地,也有其爪牙,虽说十几年过去了,白莲教也是了无音讯,可是谁都不能保证白莲教在中原一战就死光了,难保不在暗处盯着,甚至可能还有其他暗手,所以臣觉得,立刻整军南下,不给乱民喘息之机,更不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机会,最后京南各地的官员,按照论功行赏,抵消罪责原则,再行定罪,请陛下决断。” 二人说话铿锵有力,震耳欲聋,让堂内众人精神一震,就是武皇周世宏听了,神情也为之一振,二人所言皆是老臣谋国之言,没曾想,他二人倒是体会了圣意,其他的都是小事,怎么平乱才是大事,更不能让其扩散,所有匪首,必须全部处决,一个不留。 “好,你二位倒是有心了,暂且先等一等,至于卢爱卿,和顾爱卿,伱们两位的争论也要搁置一下,里面的事孰是孰非朕自有定论,至于京南那边官员的审查,也要等镇压乱民之后了,当然也要看他们的补救的措施,最后一并赏罚,也给他们个机会,戴罪立功,可是那些罪魁祸首,朕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武皇此时也意识到,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定罪,也不是赈灾,而是镇压,民乱一起,可由不得朝廷犹豫了,当然,那些祸乱天下百姓的官员,还有那些贪官污吏,朕要活剐了他们。 至于怎么派兵,还需要斟酌一番,京营和禁军不可轻动,那就只能另想他法了,京城周围还不少府军,另外,河西郡还有河东郡,以及大梁城节度使那边,都是太上皇的那边勋贵旧部,各部人数虽然不多,可是集结在一起,那就不少了,就连曾经京营的麾下,也是被拆分了不少。 要是再次会合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府其战力,毕竟沦为府军,过了那么多年,也不知成什么样子了,武皇心底没有底,就怕压不住民乱,可是这次机会难得,有了借口,思来想去,还是要试探一番,也看看内阁朝臣的意思。 看着还默不出声的兵部尚书赵景武,问道, “既然如此,确实要派出大军镇压,朕,再问问赵景武,你兵部尚书至今未曾发一言,可是有了难言之隐,还是另有想法,京南之事赵爱卿可有见解。” 赵景武神情恭敬,今日显得有些谨小慎微,很是奇怪,小心走出列,跪拜在地,而后叩首,才说道, “回陛下,并不是老臣不插言,是老臣无话可说,就在刚刚时候,臣还在思索,林岳府城被围,乱民到底有何本事能让守将秦运江发出求援信,这是一问, 最后还有 赵景武的三问,也让武皇和诸位朝臣愣了一下,都没有想到此事,就连王子腾和康贵臣也没有细想,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为难。 就凭两封密信,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可是兵部尚书的三问也极为关键,顾平绕道南下是不能,还是不必要,东边的地方到底如何了,总感觉有迷雾笼罩在上面,怎么也看不清。 王子腾也在努力回想当年之事,看看有没有线索,保宁侯毕竟没有去过,看着众人解释不语,小心的说道, “启禀陛下,会不会顾平察觉了有什么埋伏,或者不妥之处,不敢耽搁时间就没过去,至于东边的二城,最坏也就是被乱民攻占了,想来怀州和钦州也察觉到了,必然会警觉,至于府城秦将军求援,这是必然的,城池被围,乱民太多,秦将军没有把握守住,就凭那些府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所以定然要求原,毕竟还有朝廷冶炼监在那,丢了损失就太大了。” 话是说完了,保宁侯自己感到有点道理,可其他人依旧是不语。 武皇眉头紧皱,保宁侯的话也不无道理,此事刚刚还真没注意到,都在想着递折子的事,忽略了京南的军事动态,既然顾平率军是绕城而过,那就是连兵也没有派去试探进攻,是陈州城内出了蹊跷,或有伏兵,有不得不转道路的理由,还是乱民之众,人数众多,一时不能拿下此城,亦或许顾平视而不见,手上有了更紧要的消息,可是传来的消息太少,无从判决,排兵布阵真不是自己能为的,要是洛云侯在就好了,对了,这小子怎么还未来,可是在哪个妇人怀里享福呢。 正想着的洛云侯张瑾瑜,此时在荣国府大奶奶的阁楼内,西厢房的床榻上,挥汗如雨,随着大嫂子李纨一声高亢的悲鸣,随即就沉寂下来,只剩下一片黑暗笼罩其中,屋子内,素云听不得这种声音,早早离去,碧月也是默默端好了热水放在屋门外,然后也隐了身影。 良久,屋内才有声音传来, “侯爷,夜了,还是早早回去吧,妾身不成了。”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哀求,还有哭声一般,张瑾瑜喘口气,看着怀中之人,不免有些歉意, “也好,刚刚是本侯疏忽了,宫裁不必多想,好好休息就是,” 看着可人儿被折腾不轻,张瑾瑜也不好再留下,起身穿了衣服然后给李纨盖好被子,就轻手轻脚的离去,而到了屋外,看到地上的热水,知道两个丫鬟还没睡觉,不由得脸色一红,听墙角可不好,也没再看四周,净了手,擦了脸上的汗泽,抬脚就走了出去。 院中, 自有宁边带着亲兵等待,张瑾瑜招呼一声,然后也未停留,径直离开了荣国府,一切悄无声息,避人耳目。 只是在国公府,哪里真的不让人发现, 就是走的时候,直接从国公府的侧门而出,人一多,哪里能躲开门房值守的视线。 荣国府门房的管事更是一头雾水,侯爷怎么走的又是这么晚,留宿也该睡一晚,每次都是半夜走,难道是. 管事急忙摇了下头,这可不能乱想,府上女主子那么多,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可就完了,装作没看见给开了门,然后立马离开,等侯爷出了府门上了马离去之后,才蹑手蹑脚的出来,继续给关上侧门,落了门栓之后才回去休息,就是那些小厮也没喊起来,此事就要烂在肚子里。 刚要睡下,里屋就传来小厮的梦呓, “哎,怎么才来,去干什么、” 管事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外面谁来的,小声回道, “夜了,尿急,出去方便一下。” 可是话说完,却没了回声,管事不放心出去看了一眼,四下无人,有些疑惑回了屋,见到内里小厮还躺在嘟囔着,这才知道是虚惊一场,暗自骂道, “狗东西,吓死老子了。” 宁荣街上, 张瑾瑜急匆匆的打马离去,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离开不久后,中庭院落里,王熙凤披着大袄,从一个院子墙壁阴影处走了出来,带着平儿站在院墙处看得明白,等洛云侯离开后,平儿终没忍住问道, “奶奶,这么晚了,侯爷刚离开,可是又去了那,咳,大奶奶的院里?” 平儿刚刚所问,怕夜深人静被别人听见,咳嗽一声,复又小声说道, 王熙凤满眼复杂神色,又好似哀怨一般, “你说呢,还不是在她屋里吃饱喝足了,心满意足方才离去,不然谁能赶得走,信不信,现在要是去她屋里,人可能都下不了床榻呢。” 平儿自然知道奶奶说话语气都不对,也知道说的是大奶奶,此事也只有这几人知道,可是奶奶自己,到底有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奶奶,现在虽然能瞒得住,可是长久以往,侯爷要是太贪恋此道,必然会被发现,那时候.” “哼,那时候也无人敢说此事,府上的人心里都明白,暗中之事有没有还另说,真要是知道,捂住都来不及,还能怎样,只要大嫂子注意些,别留了种在腹中,她不承认,谁能怎么着,再说了,有了这一层的关系,总也有香火之情,真要是分了家,大嫂子也有了指望,此事你也要嘴上把门,烂在肚中,我这边可还指望着侯府呢,你可明白其中的厉害。” “是,奶奶,平儿知道。” 平儿赶紧应声,奶奶说的对,府上还真是要指望侯府帮衬,尤其是侯府的商队,刚刚启程,也不知商队从关外一来一回有几何收成,要是真的有个好歹,那些银子可就打了水漂了,更别提那些贾家偏房子弟,可都指望着呢,这可是奶奶威望所在,就是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因为这个,全族上下见了自己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 王熙凤也知道,说的那些是气话,可真要是大嫂子那边的事发了,就是真的有了种,恐怕老太太知道了必然也是要留的,府上的人不说别的,国公府的富贵可是又能延续很久了,一想到孩子,王熙凤眼神有些焦急,自己和贾琏那么久了,肚中也没个动静,虽未有人说此事,时间久了,恐怕自己位子也不稳,想到烦心处,人就有些焦躁不安,一跺脚,转身就走。 “奶奶,你这是要去哪?” “回去。” “是,奶奶。” 主仆二人的身影,就此隐去。 府外的张瑾瑜,上了马也感到浑身酸痛,腿也有些无力,太堕落了,时间久了自己也扛不住,有空闲暗地找子香看看,拿点补药喝喝。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前头早有皇城司的人急忙跑了过来,离得老远,领头的百户就喊道, “前面可是洛云侯。” 听到喊声, 张瑾瑜抬起头,好奇的看了过去,那么晚了,大喊大叫什么, “是本侯,有何事?” “哎呀,侯爷,小的可算找到您老人家了,” 皇城司百户脸色一喜,话也说的激动,急忙跑过来,单膝跪地, “启禀侯爷,可算是找到您了,宫里传信,要您赶紧去皇宫养心殿,陛下召集内阁阁臣和京营节度使,禁军大统领,和侯爷您,找了侯爷好久了。” 听到皇城百户的言语,本就是有些忐忑的心更是一僵,每次找自己为何都是半夜不说,还都是欢愉之后,难道他们都不休息,就是千里马也没有这样用的吧,看着跪在地上的百户,张瑾瑜不得已,先让其起来, “本侯知道了,这就去,你也起来吧,辛苦一番,这些拿着,给弟兄们弄点宵夜吃。” 说完就拿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百户接在手里,满脸的喜色,满口道谢,身后的兵丁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百户手里银子看。 “宁边,跟上,去宫城,驾!” “是,侯爷,跟上,驾。” 一阵扬尘飞舞,宽阔的街道上早已没了洛云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