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院堂屋内, 说话间, 外面忙活的平儿就从外面小跑了回来。 歇着气的功夫,有些累着喘气的胸口,呼吸的也有些不均匀,暗自红了下脸, “奶奶,见着了。” 王熙凤瞥了一眼平儿那手按着的地方,丰满圆润,心里骂道,这个小肉蹄子,合着在琏二爷面前也是如此卖弄风骚,哪个男人能受的住,俊俏的姐儿谁不爱,就是自己看着也欢喜, “见着什么了,让你看个东西,就毛毛糙糙的,可看清楚马车到底是不是商会的?” “回,奶奶,是的,那赶车的人就是柜上的伙计,上次和奶奶去的时候都见过,是院里给商会长身边伺候的伙计,还给奶奶请过安呢。” 平儿见到奶奶语气不好,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了奶奶不高兴了,这也不是来的那几天啊。 “行了,知道了,走,回去看看。” 王熙凤领了人,又回了西厅,进去时,刘姥姥已吃毕了饭,满面笑容,见到姑奶奶来了,拉了板儿过来,抹舌咂嘴的道谢。 王熙凤一摆手,回道, “姥姥先且请坐下,听我告诉您老人家。您刚说的话,方才的意思,我已知道了。 按实诚话,若论亲戚之间,有了难处,原该不等上门来就该有照应才是。但如今家内杂事太烦,二太太渐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此间的事也不是二太太不愿见你。” “看姑奶奶说的,都是贵人,自然是忙,哪里如我等乡下人一样清闲。” 刘姥姥陪着话,顺从的点了下头,知道太太不想见自己,但是不能明着说。 王熙凤事先理了话,又说道, “姥姥且不急,这些年府上,我近来接着管些事,但大多数是贾家这边的,至于王家那边,都不大知道这些个亲戚们, 自从两家结了亲,一来都以为国公府怎么好,殊不知大有大的艰难去处,说与人也未必信罢了,不过,你既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跟我张口,怎好叫伱空手回去,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还没动呢,我自个在与你二十两银子,你若不嫌少,就暂且先拿了去罢。” 那刘姥姥坐在那,先听见姑奶奶告艰难,只当是没有,心里便突突的颇有些坐立不安,后来听见给她二十两银子,喜的愣在那,而后又说还有二十两银子拿,直接是惊喜,这么多,顿时感到浑身暖流涌现,果然不愧是高门大户,一出手就是几十两银子,省着一点,可是够一庄普通的农户用好久的,亏着自己来了,但凡是今天犹豫一些,只怕是无缘几位贵人了,尤其是在桥上所遇到的那个年轻侯爷,可真是大善人啊。 再看向眼前和神仙一般的女子,真是救命的菩萨, “嗳!还是姑奶奶威风,我也是知道府上大了,必有艰难之处。但对我等小户人家来说,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凭他怎样,姑奶奶,您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 话糙理不糙,刘姥姥说话说的急,一高兴,农家的话音就说了出来。 周家娘子听她说得粗鄙,嘴上没个把门的,只管在后面使眼色制止与她,让她见了赶紧住口,刘姥姥说着说着,看到周家娘子的眼色,就住了声,略微有些尴尬,怕是说错话了。 王熙凤听了,笑而不睬,倒是有些意思,好久也没个这样人在那和自己这样说话,也理解老妇人的喜悦之情,只命平儿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封了两张十两的银票回来,都送到刘姥姥跟前。 看着刘姥姥无处安放的手,就把银子往前一推, “刘家姥姥,这是刚说的二十两银子,和我给你封的银票,共计四十两银子,暂且给你们家这段时间就能帮衬过去,至于说抢粮食的事,京城必然不会缺粮食的,挺过去就成,我自个的这些,若不拿着,可真是怪我了,改日无事,只管来府上逛逛,方是亲戚们的意思,时间也不早了,您还要赶远路回去,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 说完话,也不再留人,让身边丫鬟陪着刘姥姥给礼送出府。 刘姥姥拿了银钱,嘴上只管说着千恩万谢的话,随周家娘子来至外面厢房,三人刚出了院子, 周家娘子埋怨道: “我的姥姥!你见了她怎么倒不会说了?开口就是一些乡下话,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便是真的是亲戚,也要说柔和些,拿那些乡下粗言俗语来此说,怎么合适?” 刘姥姥一拍大腿,也是气自己无用, “我的亲嫂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见了她,心眼儿里就喜欢的紧,哪里还顾得上话来呢!” 二人说着话,也没敢走正门,又到周家娘子家里坐了片时,周家娘子见今日之事处理的圆满,里外都有了面子,难免态度上更是亲近了一些,尤其是刘姥姥得了好处,而二奶奶自己也照顾了一些,给了银子,算是认可此事, “姥姥,今日你来,不说巧了,来的真是时候,总算是安稳了。” “那可不是,可是有了活路,解了我老婆子的心愿,回去也能给女婿交代了,还是要感谢周家嫂子,要是没你,忙里忙外的,老婆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刘姥姥是真心实意的感谢着,本以为刚刚的时候,门房的人哪里有正眼看自己,要是真的在大门处,听了那几个坏了心的话,今个可能就白来一趟,也不能说是白来一趟,毕竟遇到了贵人,送了几石粮食,可是粮食哪有银子来的实在,更别说和国公府搭上了恩情,这可是以后的靠山不说,更是长久的营生,刘姥姥心里也想着,以后吧,不说常来,遇到了难事必然还要来一趟的。 周家娘子笑而不语,也算看出刘姥姥日后的盘算,不过换了自己,也必然是有了想法,除非国公府二奶奶不认这门亲,可是高门大户人家,哪里会为了省这几两银子,惹下闲言碎语,留下笑话, “姥姥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是也要提醒一下姥姥,就是穷亲戚之间,有了走动,也是一来一往,俗话说的好,是多是少无所谓,礼轻情意重,有这个心意到了,那才行,可不能光想着好处都占了,把其他的心思忘了,那可不成。” 周家娘子也算是为刘姥姥想着,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个忠告,要是只奔着化缘而来,一两次还行,久了的话,恐怕没有那个好事了。 刘姥姥听了,连连点头,急忙应道, “周嫂子说的在理,姥姥我心里明白,虽说在下面庄子里穷了一些,可是人情来往也是一样的,邻居间有了事情,那也是相互照应着,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有敢落下的,再怎么的,也不能留下把柄不是。” “姥姥明白这个礼就好,也算我说得明白,要不然白费了口舌,还惹的你嫌弃,那我在中间,可就里外不讨好了。” 周家娘子坐在炕上,心里也是稍微放下心来,听进去话就成,刘姥姥更是明白内里的情况,化缘的也要讲究一些,哪能经常来打秋风,就是要来,也讲究一些礼尚往来,多少也要回个礼,哪怕是不值钱的东西,姥姥看着周家娘子还有些担忧的神色,急忙说道, “哎呀,看您说的哪里的话啊,周家嫂子万万不可如此想,如果这样想,那姥姥成了何人了,这不就是要饭的了吗,徒惹人生嫌。” “哈哈,姥姥知道就好,可别埋怨我说话重了。” “周家嫂子,必然不会的,姥姥心里明白的紧。” 二人又说了些陈年旧话,眼看时辰不早了,刘姥姥这才要告辞离去。 临走时, 刘姥姥便要留下一块银子,估摸着有五两银子之多,虽是不舍,可是规矩还是懂的,说是与周家的儿女买果子吃。 这点银子,周家娘子如何放在眼里,也不是以前的陪房了,如今是国公府的管事,怎么漏一点,银子就用不完,执意不肯,刘姥姥感谢不尽,仍从后门去了,回到了巷子口,见到马车还在,眼看着大冷天,伙计还等在此处,心下感激,摸出一两碎银子,递了过去, “小哥辛苦了,来,拿着,等回去买一些吃食,今个算是帮了姥姥大忙了。” 刘姥姥也知道,姑奶奶前后的变化,可必然和这一辆马车有关,不然哪里会自掏腰包再给二十两银子,最多感觉也就是之前说的,心里颇为感激,看着马车内三石粮食,这才是紧俏的。 伙计接过碎银,满脸喜色, “谢谢姥姥赏,您老坐好,咱们这就回了,驾。” 一个鞭子抽过去,马车就离开了。 至于刘姥姥刚走没多久,屋内的王熙凤,就问道, “平儿,来旺人呢,让他买粮食这都那么长时间也不来回话,还有,外面巷子里,粮食是谁在发的,胆子大了,都敢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奶奶,少说话,外面发粮食的不是他,来旺买粮食还没回呢,是薛大爷在发粮食给族人,据说每家都有,足足五百石粮食,我去看马车时候,巷子和胡同里都是挤满了人。” 平儿在身后拽了一下王熙凤的衣袖,在耳边耳语道此事,王熙凤脸色一黑,怎么回事,薛蟠能有这个心思,还是薛姨妈想出来的。 这把主家放在何处了,不是胡闹吗! 京仓,仓储的半山腰上, 张瑾瑜就让禁军的人站在一边等着,游击将军韩守高在身后陪着笑脸, “侯爷,看您说的,有事您就吩咐,” “行了,这么快就来了,也算是恪尽职守,今日,本侯和沈侍郎来此查案,倒是有了发现,韩将军你可想知道?” 张瑾瑜也不算坑他,既然来了此处,就是入了局的,把禁军的人也给拉进来,替户部的沈侍郎分担一些,总不可能什么事都要喊着自己,那不得累死。 本还赔笑的韩将军,这样一听,脸色立马拉了下来,知道此事重大,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打听,万一听到不该听到的,这可怎么办,打着颤音回道, “回,侯爷,回沈大人,末将就是个小小的看守,什么也不知道,侯爷,你可饶了小的吧。” 沈中新看了一眼韩将军,好像知道侯爷言外之意,说道, “韩将军不必自谦,你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虽是守卫,可是也要清楚此地安危与否,昨夜的火,是有人蓄意纵火,而且,你看看这个,烧的不光有粮食还有沙子。” 说完就把烧焦的糊状物递给眼前的禁军守将看,韩守高哭丧着脸,宛如死了亲人一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就问道, “沈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侯爷,您说呢?” 沈中新看向前面的洛云侯,好似有了主心骨。 张瑾瑜心里其实也没谱,毕竟按那个石为单位,也不知道是多少的量,还是实地去看看,万一太多了,累死也搬不完。 “先进去看看,按照烧的仓库,咱们再判定从哪里搬运,太多了的话,今个也完不成,怕是那边等急了。” 说完话,悄悄一指皇宫的方向,沈中新自然是意会,点了下头, “还是侯爷想的周全,就这样办,韩将军,今个可能就要辛苦禁军一番,卖一些力气,不过手脚要干净,嘴上有个把门的,要是查出来是禁军把看到的事,传出去,那就麻烦了。” 韩守高自知躲不过去了,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点头应道, “沈大人您放心,禁军今日来的人都是瞎子和聋子,以后更是哑巴,所有的事都会烂在肚子里。” “那就好,侯爷,咱们也不用走远,丙字区域,还有很多大仓,随便选一座查查,也算离得近一些。” 沈中新知道能在此放火,必然都是出问题的大仓,所以其他的仓库保不准也有问题。 “行,就那个了,去看看。” 张瑾瑜觉得也对,示意右边的的下山路口处还有一座孤零零的一座大仓立在那,藏的倒是隐晦,就是那处了。 沈中新见此不再停留,拿着一串钥匙,就带头领路过去,到了仓门处,找到钥匙打开了铜锁,而后把大门打开。 张瑾瑜下了马站在仓库门口,往里看去,确实修建的高大,里面还有些草木灰的的味道,干燥而又干净,还有大片的木板铺在地上,粮食就堆放在上面,一袋袋堆在一起,整个内仓的粮食都堆积到了仓顶,满满当当,颇为壮观。 那么多怎么查,则不知道,回头看了眼沈中新,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长的圆筒过来,说道, “侯爷,先用这个验下外围的粮食,” 看着他手中之物,不就是竹筒嘛,这怎么查。 只见沈中新拿了把刀,在最外面的粮食麻袋上隔了一个口子,然后放了一个竹筐在下面,再拿那个竹筒,用力往里插去,而后从竹筒内就流出一粒粒黄澄澄的稻谷,不一会,就流出半袋,此时,只是听得下面的板子“咯吱”,还没反应过来,沈中新喊道, “韩将军,带人来,从这里开始搬运,把粮食全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