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唇枪舌剑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钱,朝廷难以改变辽东战事,缺钱,朝廷难以平息西南,陕西叛乱,缺钱,更难以增加百官俸禄,改善百官生活。” “臣斗胆建议陛下否决官绅一体纳粮,转而全力推广量摊丁入亩,增加国库收入,改善朝廷财政困境。” 朱由校听到刘鸿训支持自己,对刘鸿训格外满意。 大明侯爵,地位崇高。 君臣相悖,离心离德。 君臣齐心,其利断金。 刘鸿训公然表示支持,绝对起带头作用,为百官树立榜样。 百官则犹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内阁两名态度泾渭分明,到底该支持谁呢。 这时,工部尚书王徵出列执笏进言:“陛下,臣支持摊丁入亩,取消官绅特权,朝廷内忧外患,任由财政恶化,国家面临灭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必须重新推动张相公的改革。” 啊! 王徵,陕西大族。 摊丁入亩,取消官绅特权,肯定伤及王家利益,他竟然... 话刚落音,财政章京倪元璐出列执笏公然驳斥:“王侍郎,且不讨论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单单说量地计丁,摊丁入亩,南北直隶,山东,浙江等省份地方豪门望族不少,各家族人少而地多,推行量地计丁无疑是火中取栗。” 旋即,倪元璐执笏面向朱由校恭恭敬敬说:“陛下,臣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更清楚提高财政收入迫在眉睫,怎奈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影响过于深远,此乃两千年来的旧制度挑战,亦是挑衅天下学子,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朱由校焉能不知官绅一体纳粮损害地方豪门利益,困难再多也要推广,无非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他没有回答倪元璐,转首向孙承宗,张维贤,朱童蒙等武将询问:“诸卿认为呢,也觉得不该推广摊丁入亩,取消官绅特权吗?” 张维贤垂首,不想回答。 君不见,朱纯臣被杀,徐希皋等勋贵囚于锦衣卫诏狱。 皇帝薄凉啊。 怎奈皇帝点名询问,不得不硬着头皮执笏道:“陛下,臣认为李阁老,倪大人言之有理,望陛下颁布新政时减轻对名门望族利益的损害,以免造成地方动荡。” 老狐狸。 说了等于没说。 朱由校唇角含笑,他不需要张维贤明确态度,只需对方表态支持自己,夸赞说:“英国公老成持重,处理大事不糊涂,今英国公支持量地计丁,摊丁入亩,取消百官特权,不愧是大将军,敢于为百官起表率啊。” 啊。 我说支持了吗? 转念一想,新政不就是吏治,和摊丁入亩,取消百官特权吗? 张维贤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这时,朱童蒙迈着矫健步伐出列,虎目扫了眼身边同僚,掷地有声说:“陛下,末将认为朝廷推行十税一,已经影响到官绅,为避免不必要的动荡,臣建议强力推广量地计丁,还要快速推广,有大人担心量摊丁入亩引起地方豪门望族抗拒,臣认为不然,地方豪门王族抗拒,难道比九边军镇将士哗变危害更大吗?” “王二起义,已经表明陕西困境,陕西四镇驻军,卫所遍布,若再发生起义,后果不堪设想。” 朱童蒙身为武将,性格直爽,做事不喜欢藏着掖着,最清楚九边将士的处境。 若非皇帝临时抄家,筹措部分钱粮,一次性发放拖欠九边将士的军饷,九边兵勇还饿着肚子呢。 今日,皇帝想出搞钱的法子,百官叽叽歪歪,就该把反对的人送去辽东戍边。 缓口气,朱童蒙滔滔不绝说:“诸位大人常年在京城做官,对辽东战况来自于纸面,殊不知辽东建奴日渐做大,兵锋凶悍,大有辽金席卷南方之势,谁要是认为九边军镇兵勇饿着肚子,被欠着军饷还能打仗,臣建议陛下安排他们去九边军镇瞧瞧戍边的将士。” 朱童蒙态度不可谓不强硬,言毕,扫了眼百官退回朝列。 这时,最近归朝的陈廷谟出列,愤愤不平说:“朱都督,你所言未免夸大其词,什么建奴大有辽金席卷南方之势,自努尔哈赤起兵已有四十余载,至今未攻克山海关,何来建奴有建国之说,更何谈有辽金席卷南方之势。” 闻言,朱童蒙轻哼,懒得搭理陈廷谟,转身向近日回京的前内阁首辅刘一燝道:“刘大人,您熟悉辽东军务,您说说建奴情况。” 刘一燝望了眼朱童蒙出列,执笏出列向朱由校道:“陛下,建奴做大,兵锋凶悍,的确是朝廷最大隐患,今日顾忌地方名门望族利益,他日恐重蹈靖康之耻。” 靖康之耻。 这话不可谓不重。 朝廷百官,连同朱由校都吸口凉气,特别重视刘一燝的话。 刘一燝乃四朝元老,还是熊廷弼在朝廷强大的支持者,后刘一燝遭魏忠贤逐出朝堂,导致熊廷弼被害。 早年他召集刘一燝进京,对方既坚卧不起,无奈让对方辞官。 此番为熊廷弼翻案,邀请对方进京共商国事,刘一燝姗姗来迟。 这时,李邦华态度鲜明,出列直言不讳道:“陛下早前说救民先救官,故而增加百官俸禄,臣支持陛下的决定。 正如刘大人所言,今日顾忌地方名门望族利益,他日恐重蹈靖康之耻。 然而,提高百官俸禄,亦该增加百姓收入,减少百姓徭役,既要推行量地计丁,还要迅速在全国推广,越快越好,减轻乃至废除百姓徭役。” 武将一列,郑崇俭,梅之焕等官吏陆续出列表态支持摊丁入亩。 龙椅上,朱由校听见朱童蒙,郑崇俭,梅之焕,李邦华所言内心暗暗松口气。 枪杆里出政权。 军中将领支持,以后推广量地计丁阻力锐减。 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 量地计丁,摊丁入亩遭到地方豪门望族反对,甚至联合起兵对抗,导致江山动荡。 然而,不改变征税方式,减轻乃至废除徭役,对内陕西百姓承受不起沉重劳役必然起义,对外欠缺九边将士军饷,焉能阻挡建奴,大明必亡。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