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李昊一行人进入了山西道的泽州晋城县境内。 这一百多里的路上,依旧是灾民漫野,饿殍遍地,道路两旁的沟中,不时就能看到一堆堆干瘪的尸骨。 有很多刚死掉的人,尸体上的肉都被灾民割掉拿去充饥了。 这地狱般的景象,直看得金木兰和顾念目眦欲裂,脸色铁青。 “这些狗官,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却丝毫不顾灾民的生死!” “还有那些奸商,宁愿粮食在粮仓里发霉、烂掉,都不愿拿出来救济灾民,实在是该死!” 金木兰气得银牙咬碎,破口大骂起来。 顾念深深地叹息一声,说道:“幸亏殿下在孟津县强行拉来了三万担粮食,一路上分发给那些灾民,不然咱们带的食物,早就发光了!” “这一次,算你做了件好事!” 金木兰看着李昊说道。 “怎么?爱妃现在不说本王是个财迷了么?” 李昊笑眯眯地问道。 “你…你这个人真爱记仇!” 金木兰微微一滞,美目瞪着李昊辩解道,“昨天,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现在还记着,小心眼!” “……” 李昊一脸黑线。 这虎妞! 真是不讲道理啊! 搞了半天,反倒成了自己小心眼了! “行行行,你长得好看,你说啥都对!” 李昊懒得和金木兰做无谓的争论,一笑而过。 “噗嗤…!” 看到李昊那一脸无奈的模样,顾念直接被逗笑了。 “德性!” 金木兰白了李昊一眼,心里一阵甜蜜。 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赞漂亮啊? “不过,咱们只给那些灾民每人发了五斤粮食和二两银子,勉强够他们吃五天,买一件棉衣和一条棉被御寒。” 金木兰柳眉微蹙,一脸的担心,“咱们还得想办法,让各地县衙长期赈灾才行,不然五天过后,那些灾民还是避免不了被饿死的命运!” 李昊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不到一天,仅仅一个县城,五六万斤粮食和两万多两银子就发下去了。” “然而,整个山西道足足有三四十个州县,想要让灾民安然度过这个冬天,谈何容易啊?” 听到李昊的话,金木兰和顾念心里都是无比沉重。 是啊! 如果没有朝廷的支持,仅凭他们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救济所有灾民的任务。 “李昊,你一向点子多,赶紧想个好办法啊。” 金木兰焦急地说道,“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多耽误一天,就会有成千上万的灾民被冻死饿死,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金木兰还没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把李昊当做了主心骨,对他产生了很强的信任和依赖。 “木兰说得对,像这样每个州县依次赈灾,确实太慢了!” 李昊点了点头,默默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要不这样吧,咱们立刻分头行动。” “我们三人带领入画、杜仲、白术,以及二十名金家娘子军,快马加鞭赶到山西道的首府晋阳府,召集山西道巡抚、布政使等官员,以及有实力的那些粮商,一起研究赈灾事宜。” “袁青山、周泰、沐阳他们,则带领一千府兵和其余人等,以及几十车金银、粮食等物资,沿路救济那些灾民,这样一来就能节省不少时间。” “我们尽快商量出救济灾民的具体办法,尽可能多的救活那些灾民,让他们安然度过这个冬天,然后再奔赴雁门。” 听到李昊的建议,金木兰和顾念都是美目一亮,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袁统领,你们赈灾的时候,那些灾民肯定会感激谢恩,你们千万不要说是本王的功劳,让他们感谢本王。” 分工完毕,李昊对着袁青山郑重地嘱咐道,“你们一定要告诉当地官员和灾民,本王是奉了圣上之命前去赈灾剿匪的,他们如果要感谢就感谢圣上好了!” “殿下,这正是收买民心,博取好名声的大好机会,殿下为何要如此做呢?” 袁青山一脸的不解。 金木兰、顾念和杜仲、沐阳等人,也都是疑惑地看向李昊。 “山西道是大虞北方最富庶之地,各位皇子、王公和大臣的势力盘根错节,我这一路为了救济灾民,将不可避免地斩杀贪官和奸商。” “而,这些人背后的主子,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王公和大臣?他们绝对会千方百计抓住我的疏漏或把柄,在朝堂上对我发难,给我致命的一击,所以我不得不防!” 李昊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如今在整个大虞,我唯一的依靠就是父皇对我的信任。” “我必须要让父皇看到,我可以不花朝廷一分银子,就能完成赈灾和剿匪的任务。而且,还可以通过惩治贪官和奸商,为朝廷创造大量的财富,为父皇赢得好名声…” 听完李昊的解释,金木兰、顾念和袁青山他们,顿时恍然大悟。 李昊的所作所为,绝对会得罪一大批人,但更能赢得建德帝的赞赏和信任。 只有如此,才能对冲那些皇子、御史、以及其他官员,对自李昊的非议和弹劾。 对于建德帝来说,李昊能够帮他解决救济灾民和剿灭盗匪这两个巨大的麻烦,哪怕李昊杀多少贪官和奸商,他都能容忍。 只要李昊没有造反之心,就算李昊拿走那些贪官和奸商所有的财产去赈灾,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愧是九皇子啊! 行事谨慎,未雨绸缪,步步为营,一点把柄都不留给对手。 顾念和袁青山他们,心里暗暗感叹。 李昊一行人带足了三天的干粮,和袁青山他们分开后,立刻快马加鞭地一路向北飞驰而去。 从泽州到晋阳大概六百里路,一行二十几人只花了两天多的时间,在午时就赶到了晋阳城。 得知李昊到来的消息,晋阳郡太守许志远带着郡丞郭亮、郡尉吴刚等十几位属官,迎接到了南门外。 李昊谢绝了许志远到酒楼用膳的邀请,在郡守衙门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 然后,李昊吩咐许志远派几个人,去请山西道巡抚叶朝宗,布政使朱庆华,按察使刘克勇等大员。 以及,晋阳城最有实力的几个粮商掌柜,到郡守衙门商议赈灾事宜。 许志远立刻安排人出门而去,一脸敬佩地说道:“秦王殿下车马劳顿,还没休息片刻就着手进行赈灾事宜,下官代表山西所有灾民,向殿下致以最深的谢意。” “本王奉了圣上之命,负责山西道的赈灾和剿匪事宜,这是本王的分内之事,许太守无需客气。” 李昊摆了摆手,然后问道,“不知整个山西道具体有多少灾民,晋阳郡又有多少灾民,你们前期都是如何救济他们的?” “回禀殿下,下官只是晋阳郡太守,所以对于整个山西道具体有多少灾民,尚不太清楚,只知道大概二三十万。” 许志远微微思索,立刻回答道,“不过,我们晋阳郡十个州县,一共有七万六千多灾民。” “从上个月开始,因为国库空虚,户部停止了向各道划拨救灾的钱粮。巡抚大人那里也没有多余的钱粮,供我们这些下面的郡县救济灾民。” “无奈之下,下官只好减半发放晋阳郡所有官吏的俸禄,用以购买粮食和棉衣赈灾。” “但是,这点银子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七万多灾民的吃穿用度,只坚持了不到五日就耗尽了。” “后来,下官又亲自登门拜访山西道的几大粮商,苦苦哀求,并且以明年的税收作抵押,才弄来了两万担粮食,但到昨日也全部分发完毕。” 说到这里,许志远无力地摇了摇头,一脸沧桑和疲惫地叹息了一声,“现在,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唉…!” 看着衣着朴素的许志远的话,李昊微微点了点头。 仅凭直觉,李昊和金木兰他们就觉得,许志远和那些贪官污吏不同,是个干实事之人。 “许太守辛苦了,本王代表朝廷和所有灾民感谢你们。” 李昊站起身,郑重地向着许志远等人弯腰施礼。 金木兰、顾念和杜仲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纷纷弯腰行礼。 “哎呀!秦王殿下、秦王妃,万万使不得啊,你们身份尊贵,这不是折煞下官了么?” 许志远急忙带着一众属官站起身,受宠若惊地弯腰还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下官身为晋阳郡的父母官,为官一任,就应该造福一方,这都是下官和同僚们应该做的,只是下官能力有限,惭愧啊!” 李昊请许志远等人坐下来后,接着问道:“现在,晋阳这边的市场上,米、面、粮、油等物资,价格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许志远立刻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最近一段时间,物价飞涨,尤其是米面的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疫情开始的时候,5个铜板就能买一斤品相好的米面。现在就算是30个铜板,也很难买到一斤发霉的陈年米面。” 李昊眉头紧皱,疑惑地问道:“那许太守可曾深入调查过,米面价格如此疯涨,是市场上的存量不够造成的,还是其他原因啊?” “回禀殿下,下官几乎每年都会详尽地调查米、面、粮、油的数量和价格,以便应对各种突发灾情。” “其实,山西等地今年粮食丰收,产量比去年高出一成还多,市场上的粮食足以应付老百姓的用度。” 许志远一脸凝重和无奈地说道,“可是,市场上的粮食,有七八成都集中在了几大粮商的手中。” “他们联合起来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宁愿发霉烂掉也不便宜卖给灾民,只是一门心思大发国难财,着实可恨!” 金木兰听得气愤无比,忍不住娇骂道:“这些奸商,简直是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难道,你们的上司叶巡抚,就不出面约束、惩治他们,任由他们这样胡作非为么?” “这…” 许志远脸色一滞,欲言又止。 实在是,他不好背后评价自己的长官,以免落人口实。 “国难财,可不是那么好发的!” 李昊眼神一凝,冷哼一声道,“以前,这些奸商对百姓敲骨吸髓还倒罢了。” “可如今,大虞内忧外患,国难当头,民不聊生,他们竟然还不知收敛,真的以为本王腰间的钢刀,落不到他们头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