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这几天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既要忙夫人的周年忌日法事,又要忙儿子的婚事筹备和娶亲事宜。幸亏徐家武馆弟子众多,只要老爷安排下来,各种事情很快就顺利完成。 徐达是个不爱过问家事的人,每天除了练武和读书外,就经常躲在后院和元龙两人摆开象棋大战,杀得天昏地暗。徐达酷爱下棋,但智力和天赋比起元龙和尚来要差一个等级,没有在同一水平上,所以一下起来徐达就没有赢过,连和棋都没有。徐达的性格是个不服输的人,输了就想捞回来,结果是越捞越输,最后输得一塌糊涂。这是赌徒们的必然之路。 最后,徐达站起来,拍了拍脑袋嘟嘟囔囔地说:“真没劲,一盘和棋都没有,真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 元龙和尚笑着说:“努力些嘛,要多动脑子想,要有耐性,韧性。” 徐达走出门外去端了一盆冷水,边洗脸边说:“哎,连脑子都抠烂了,也想不出来赢你的办法,看来这辈子休想赢你,不行,我得去拜一个名师,我去学几招,再来和你较量。大哥,你知道这世界上象棋下得最好的人是谁?” 元龙和尚躺在床上说道:“听周颠师叔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象棋下得最好的人是刘伯温,听说他是下棋高手,他同时和五个人下盲棋,可以做到三赢两平。” “什么是盲棋?”徐达问道。 “这是一种象棋的玩法,下盲棋的人不看棋盘和棋子,靠助手用术语告诉他对方是怎么走的,比如:对方走的是中堂炮,就说炮二平五或炮八平五,他说马八进七(或马二进三),助手就按他所说的代走一步马,如此类推。下盲棋要有超凡的记忆和高超的棋术才行。” 徐达伸了一下舌头说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人?好,那我今后一定要拜这个刘伯温为师,他家住何处?” 元龙和尚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好像是在浙江什么地方。” 元龙和尚从床上起来坐在床边上继续说:“刘伯温这个人不但棋艺高超,棋德也很可贵,他和人下棋一般不轻意赢人家的棋,多是和棋,他说这样免使人难堪,他有一句名言就是‘和为贵’。这个人聪明过人,被人喻为‘天下第一军师’。” “好,那我就千方百计地去拜这个刘伯温为师,然后专心地学棋,学精了天天赢你,也杀你个遍甲不存。”徐达把手中的毛巾晾在洗脸架上说道。 法事做完后就正式进入婚礼准备时期。各种准备进行得井然有序。五月十七日这天下午大约酉时时,元龙和尚和徐达趁太阳偏西,他两个又在后花园草坪上互传武功。元龙和尚问徐达道:“今天下午怎么不见新娘子的踪影。” 徐达回答道:“她和她娘一道回伍家村去了,去拿点换洗衣服,她说在天黑以前赶回来,或明天清早回来。” 元龙和尚跺脚道:“你怎么让她两娘母一起回去?为什么你不亲自去送接回来?这等于是送羊入虎口!走,带上武器。但愿今晚上不会有事发生。” 徐达听了说道:“这么多天都没有事情发生,难道现在一两个时辰就会有事发生?” “你是榆木脑袋!没有事发生那是因为我们先把娘儿俩接到武馆里来了,断了发生事的可能性,我们掌握了主动权。就在目前这一两个时辰,由于我们疏忽,可能就有事发生。你啊,脑子太简单,将来最多只能是个武将,计谋你差得很。在运筹帷幄方面你差得很!你想伍国宝这个人专门派伍忠去接你的丈母娘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把她劫持在手里作文章,现在母女二人一起送上门,万一对方劫持了去,那后果不堪设想!其实我们最危险的对手不是伍太和,而是伍国宝!” 经元龙这么一说,徐达如梦初醒。他赶快操起一把钩镰枪,元龙拿起一杆长枪匆匆离开了武馆。此时正是“夕阳半落,绿莎原上牧童归”之时。 洪法大师在不远的屋檐下,见二人扛着武器行色匆匆走了,他就转入房里去。 这天 ,伍国宝确实也没有闲着。他正在屋里生气,几天来,他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一筹莫展,他觉得徐捷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了,本来毫无希望的事,叫他办得如此之漂亮,处处取得了主动权。如公堂两次告状,先接走了谢苗氏,随后又接走了谢华,这就等于断了他的一切希望。他埋怨自己,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下手?以前那么多机会都错过了,自己要早动手十个谢华也给收拾了。现在眼巴巴地望着一个金丝鸟从身边飞过,自己才伸手去捞,那能捞到什么呢?他想到这里,狠狠刮了自己两耳光。骂道:“混帐,窝囊废,好好的一件事让你给耽误了!” 说完就垂头丧气倒在椅子上直叹气。 正在这时,伍孝跑进来报喜地说:“二爷,回来了,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大惊小怪的。”伍国宝眼睛都不睁骂道。 “就是伍太和家那个干女,不,就是谢华回来了!”伍忠伍孝齐声地说。 伍国宝听了一下翻身跳起来,抓住伍忠说:“真的?你们亲眼看见了?” 兄弟二人说道:“千真万确,我们兄弟俩亲眼看见的!现在可能刚进家门。一共两个人,从年龄上来看,好像是她的娘。” “好,太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个大机会,好机会,她们什么时候离开村子?”伍国宝眼里放出光芒,兴奋地问道。 “马上离开,也可能明天早上离开。”伍忠回答道。 伍国宝听了这个消息,激动不已,从抽屉里抽出两锭纹银,分别约有十两,吩咐二人道:“快,准备好口袋,绳子,现在在北门桥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等她两娘母一来就一起抓,抓好了从后门进去,把谢华放在以前柳絮那个秘室里,那老太婆放到另一个房子里绑好,关起来。今晚我先对付谢华,明天再和老太太谈婚约方面的问题。今晚上我来当新郎结婚,你们快去,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两人赶紧走了,伍国宝叫住二人:“小心点,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从后大门进!我要把她变成第二个柳絮!在伍家村我才是第一个说了算的人,什么知府大印,婚书,通通地见鬼去吧!” 伍国宝说完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再说元龙和尚和徐达杠着枪拼命朝伍家村赶,走到半路上,暮色中遇见一个人,徐达认识他,是伍家村的,叫伍宣,在徐家武官里学武,前几天他还抬过订亲抬盒呢。这个伍宣见了徐达,赶快上前一把抓住徐达的手说:“师弟,快,不好了,快去救谢华,她——她——” 元龙忙安慰地说:“师兄,别急,慢慢地说。出了什么事?” 伍宣平静了一下,说道:“天快黑了,我从家里回武馆去,刚走到村口桥头边,我看见谢华和他娘在我前面三十步远,我刚想招呼她娘俩,这时只见桥洞下窜出两个黑衣蒙脸人抓住她们母女二人,把她们打晕,套上口袋,扛走了。他们扛着人在前面走,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北巷子的一个大门前有一个小门,他们开了小门就把人扛进去了,蒙面人进门前拉下遮面布看有面有无跟踪人。我躲在一根树后,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伍忠。” 元龙和尚看着徐达的脸说:“怎么样?由于你们的疏忽和大意,给敌人已造成了一次可乘之机,这次又被我言中了,我们已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但愿今晚不会有事发生。” 徐达可怜巴巴地说:“大哥,我错了,赶快想法救人,救出人后你打我一顿都可以。” 伍宣带着二人走进村,过了桥向右边一个小巷拐去,大约走了百步远,见左边有一个深宅大门,大门右手边有一个小门,伍宣指着小门道:“就是这个小门,他们从这里进去的。” 元龙看了一下。这是一个大门边上的小门,从这里进去很容易。他就对伍宣说:“你快回去,带徐馆长来援助我们,今晚上有一场恶战,快去快来!” 伍宣马上转头跑了。元龙和徐达,两人见小门旁边有根柱子,他们拿着武器沿柱子爬上屋顶越过大门,回头看大门边有两只恶犬拴在大门上。进去是三排一字排开的平房,在往里左边是一排竖着的房子,右边也有横七竖八的房子。今天是十七,月亮已爬上了东山。只见屋子前还有一块草地,草地前有一个不大的湖。 元龙和徐达跳到平地上,他们一直往里走,又进到一个天井里,继续往里走,左边又是三排平房。这时已是掌灯时分,元龙和尚和徐达来到第二排房子前只见一个窗户里亮起了灯光,他二人来到窗户前,用食指沾了些口水,在窗户纸上开了一个小洞用眼睛一望,只见窗户下一个妇女作做针线,旁边还有一个床,床上躺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元龙决定进房去看一下。二人转了一圈来到亮灯人家的前面,只见门虚掩着,他们推门进去,进到里屋。这时那个妇人站起来,元龙和徐达都把枪端平对着她,只见这个妇人约二十六七岁,脸微胖,这大概是产妇的通病,带了孩子人就要发胖。这个妇人面孔漂亮,五官端正,面颜皙白,牙齿整齐,头戴绿玉凤翘头簪,身着粉红绫罗衣,下穿一条淡黄真丝光裙,脚踏坚木拖履,只见妇人开口问道:“你二位少侠是来救人的吗?” 徐达收起枪说道:“大嫂,我们正是来救人的,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救人的?大嫂,我们都是好人,我们有个妹妹天黑时被伍忠掳进来了,还有一个老太太也被掳了进来。” “对,一点没错,正如我看见的一样,伍忠把姑娘周身用口袋裹了,只留下一双蓝布花鞋在外面,我知道,今晚上又有一个姑娘要遭殃了,像我两年前一样要被害啦,两位少侠,你们是什么人,要知道他的‘刁手’和‘鹰爪功’是很厉害的。” 徐达把枪晃了一下说:“嫂子,我是濠州城东徐家武馆徐捷的儿子,我们的钩镰枪就是专门对付他的‘刁手’和‘鹰爪功’的。伍国宝这老狗今晚上遇上我们两人,他就对付不了。再说,我们大队人马随后就到,我们今夜要杀掉这个老狗,踏平这个地方!请大嫂帮助我们救人。” “我可以帮你们救出姑娘,不过请两位少侠答应我一个请求。就是把我也救出去,在这个人间魔窟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我有仇,我也有恨,我要报仇雪恨。两年前我也是这样被扛进来的。” 元龙和尚把枪杆杵在地上小声说道:“嫂子,这莫问题,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我们就联合起来吧。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地救出那个姑娘,所以请大嫂助我们一臂之力,先救出姑娘,使她早点脱离毒手,免遭恶运。” “好,今晚上我豁出去了,我就把赌注押在二位少侠身上,走,我带你们去救人。这老狗就是用这种方法,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这个该天杀的!”少妇忿忿地说完,找出了一个蜡烛台,边在灯上点边继续说,“今晚上二位少侠运气还算好,遇见了我,要是遇见了其他的人,你们不但救不出人,连你们都要遭殃。” 少妇点着了蜡烛在前面走,回头对徐、朱二人说:“请二位跟我来,你们悄悄的,别弄出声响。”那个少妇带着两位来到一个四合院的房门前,她掏出一个钥匙打开了一间房门,三人走进房里,月光从窗户里射进房来,房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条长板凳。她又用钥匙打开第二个房门进入第二个房间,再进入第三个房间,二人跟着进入了第三个房间,这个房子略小些,这是一间书房,房中有床,床边还有一个小桌子,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还放了些书。书架最下面一格挂了个布帘,少妇蹲下身子,把右手伸到布帘里,摸到了一个开关,转了一下,书架就“吱”地一声转了方向,书架就像门一样,露出一个门洞,三人进到屋里,这个密室很宽,在屋中间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头上罩着麻袋,身上捆着麻绳,徐达再看一下脚上的花鞋正是谢华平时穿的那双鞋,徐达见了,心疼不已,忙把手中的钩镰枪交给元龙和尚,抱起谢华,忙给她除去罩头的麻袋,抱起谢华跟在少妇后面,元龙和尚捡起麻袋,在后面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