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怡眉间一蹙。　　 “都被你当场发现了，还敢这么大胆？之前那些挤压下来的选题，其他人一时忘了是自己的，她还能瞒得过去，‘冻薪’这个选题就写在你随身的笔记本上，很明显是新选题，她只要一发稿，就会坐实她偷题。”　　 苏瑾悠冷冷哼了一声，“她敢偷摸进来我办公室那么多次，还越来越频繁，不就笃定我为人迟钝，不会发现她偷报题吗？胆子是练大的，她只会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不计后果。”　　 余乐怡看破不说破，苏瑾悠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落下记录重要事情的记事本？　　 必然是故意的。　　 苏瑾悠抬腕看了看时间。　　 “这几天你就看吧，看郑思意交上来的稿是什么东西，就知道啦。”　　 果然不出苏瑾悠所料，郑思意今天交上来的娱乐版新闻就有「冻薪」这一条，责任记者是她。　　 标题取了个《冻薪？！谁管市民死活？》，生怕看到的人吓不死一样。　　 内容就是将讨论区几个最热门的帖子糅合在一起，段落之间没有逻辑，一个点还没讲完，下一段直接跳去另一个点，之后又兜回第一点。　　 通篇都在制造焦虑，指出港城打算出台文件，要求全体本地企业统一实行冻薪，年内降低薪金和津贴基准，明年还会进一步下调。　　 余乐怡看了也不禁讽刺一句：“稿写得乱七八糟就算了，还不顾规矩，娱乐版什么时候负责这种本地民生类新闻了？就算要做也是要闻版去跑采访啦。”　　 苏瑾悠扫了一眼选题表就放到一边，“叫徐加希上来。”　　 等余乐怡将他喊上来，关上门，苏瑾悠抬眸看过去，开门见山。　　 “冻薪那单，查到什么？”　　 苏瑾悠也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趁着徐加希回话的空档，眼神快速上下扫他一眼。　　 徐加希虽然入行十几年，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出头。　　 和其他因为整天埋伏偷拍的胡子邋遢不修边幅的狗仔不同，他顶着寸头，脸蛋很干净，合身的墨绿色冲锋衣也遮不住他壮硕的身材。　　 果然如青野帮她查的那样，经验十足的狗仔都有自己的人脉线和下线，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时亲自去蹲点。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资深黑客，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　　 徐加希坐在余乐怡旁边，或许还不习惯坐办公室，他交叉起双手，坐姿和表情都很散漫。　　 听见苏瑾悠问，他才开口说：“最开始在论坛上发起「冻薪」话题的几个账户，我查过ip地址和他们的资料。”　　 他从冲锋衣内侧的拉链口袋里拿出一份叠成厚厚纸团的文件，隔着办公桌递给苏瑾悠。　　 苏瑾悠接过来，将文件摊开。　　 纸张上留有很多折痕，她放在桌上，用手压平了些才拿起来看。　　 她很快看完，眼神充满讶异的看向徐加希。　　 “全都是公职人员？”　　 “嗯。”徐加希没有将关键信息写出来，习惯了还是口述最安全——　　 “我黑进了他们一个叫「高等社畜」的群组，这几个人年龄相仿，考入公职部门的时间前后相隔不到三年，私下关系很好。”　　 “我查过，因为近年大环境经济不稳定，港城确实有冻薪计划，但不是针对全部企业和雇员，只针对公职人员。部门会和公职人员签订共识协议，在未来的两年内，工资、津贴、奖金保持今年水平，不涨，也不会降。”　　 “原本这个消息应该在今周在内部对全体公职人员公布，但因为网上舆论，估计会延后。”　　 “内部公布？延后？”苏瑾悠抓住这两个字眼，“也就是说，这个计划没打算对全体市民公布，现在也没打算因为舆论而取消？”　　 “目前我几个线人都说计划会继续铺开，舆论是要顾及，但经济低迷同样是个无法忽略的问题，孰轻孰重？”徐加希食指向上指了指天花板，“上面的人，心里有杆秤。”　　 “这种事其实迟早都要向公众公布，他们原本是打算等所有人签完协议之后再发稿。”　　 苏瑾悠抱起双臂，点点头。　　 这下她明白了，难怪……　　 王煦英虽然跟她私下辟了谣，还要星闻台帮忙发澄清稿，但她没细说完整的冻薪计划，也没有明确发稿时间，看来因为舆论，情况有变化。　　 但再怎么变化，也不是讨论区还有郑思意新闻稿写的那样，将冻薪等同于降薪。　　 苏瑾悠抓过鼠标，轻点几下。　　 “我也上去看过几个论坛帖子，说的是面向全体企业和雇员冻薪，而且模糊了焦点，好多人将冻薪理解为降薪，这也是网民骂劳工署的原因。”　　 “没错。”徐加希又放松了些，身体向前靠，手臂搭在桌上，“那几个人就是想利用舆论，将矛盾扩大，让大家以为是全港城齐齐降薪，一起反抗。”　　 余乐怡说：“多余，等新闻署和劳工署公布出来，大家自然就明白是假的了。”　　 苏瑾悠看了她一眼，“是啊，可那是舆论已经成型了，计划是针对公职人员，谁都怕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又或者……他们会担心，自己的公司会不会参照政府，也实行冻薪。”　　 余乐怡身子一动，“所以，这群人在网上制造谣言，是想令工薪阶层陷入恐慌。”　　 “现在网上随便一句话都会有人信，信的人越多，网上的讨论就越多。个个都在网上找资讯，到时候，谣言越传越广，恐慌就越大。”　　 苏瑾悠说完，就用手机将这几个名字写在记事本上，又设了加密，才将那份文件放入碎纸机碎掉。　　 文件完全碎掉，碎纸机恢复平静，她才转头看向面前两人。　　 “我们作为媒体，不可以跟风误导市民制造恐慌。”　　 苏瑾悠指了指余乐怡，“其他稿你和柠夏核过没问题就照出，这单冻薪撤下来。”　　 “是。”余乐怡应了一声就站起身。　　 “还有，”苏瑾悠喊住她，“帮我给人事部递申请表，我要休婚假。”　　 余乐怡点点头，“从几号开始？”　　 “今天。”　　 余乐怡明显愣住，“你…有计划？”　　 “照我说的做。”苏瑾悠勾起一个浅笑，眼里透着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