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佛珠,既然被许大个子这样宝贝着,自然是价值不菲的。这个,以后咱们还会专门提到。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件宝物,却被这些凡夫俗子看成是破烂,也真是叫人无语了! 此时,许大个子也有点着急,要不是为了吴姨,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佛珠请到这里来的,却无奈碰上这些肉眼凡胎的人! 许大个子正要辩解一番,突然,房门被重重推开,众人全都朝门口一看,见是吴姨满脸泪痕地跨进屋内! 吴姨来到众人中间,道:“当年,伯父在我只有五岁时,就把我卖到了曹家,他占去了我爹娘的田宅。几十年后,是我昏了头,想起这儿的叔伯哥哥,前来投奔他。没想到,竟还是走了老路,羊入了虎口!你们夺去我的盘缠不说,还逼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早年卖了我一回还不够,你这是还要卖我一回不成?!” 原来,自铁犁婶子和许大个子进门,吴姨便听到了。虽然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但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老姑娘,在这件事上不方便参与,所以就躲在柴房里没有出来,只是通过门缝观察了一会儿。 见众人都进了正房,院子里没动静了,才悄悄来到窗前偷偷听着里面的活动。 屋里人们的谈论,吴姨在外面听得真真儿的!吴仁义的话,一句句像钢针一样狠狠地扎在吴姨的心上,疼得她是泪流满面!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推门进了来。 吴仁义见吴姨这样说,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道:“姑姑,话可不能那样说!我这也是为你好呀,我是怕将来许家一旦对你不好了,你不得还回我这里不是!我这也是为你存下点东西,以防万一啊!” 吴姨道:“我回来吴家这几个月,你可曾把我当做长辈?如今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要说是为我好?你既这样留我,那我不嫁了就是!” 气氛一下子变得清冷起来,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吴姨的话,句句在理、声声血泪,有些事情,吴家寨的人们心里是清楚的。一时竟没有人想起该对吴姨说些什么! 正在此时,忽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娘,俺来了!” 听这声音,铁犁婶子一阵惊喜,赶忙迎出门去,高兴道:“哎呦,俺的大少奶奶哎,你可来了!你娘在这屋里头呢,吴家长辈也都在,就差你一个了!”说完,又把稳儿拉到一边儿,低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跟稳儿说了一遍,才和稳儿一起到正房里来。 稳儿到了屋里,先是跟吴氏长辈一一行礼请安。吴家人见稳儿这样端庄有礼,纷纷交口称赞。 然后,稳儿来到桌前,将那串佛珠重新包裹起来,还给许大个子,道:“大个儿叔,这佛珠可是您的传家之宝,怎么能交于这种人?!” 稳儿说完,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了开来,竟漏出两根金条! 稳儿将两根金条推到吴仁义面前,道:“这是我家相公临行前留给我的,如今拿出来,你看这可够那一百块大洋?” 铁犁婶子道:“哎呦,大少奶奶哎,大少爷临行时给您留下的这点家当,是让您遇到个要紧事花的,如今,您怎么都拿出来了?以后要是遇上个什么事物的,您可花什么呀!” 许大个子道:“是啊,大少奶奶,您的心意俺领了,这金条是万万使不得的!” 稳儿道:“钱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挣。俺娘的生活要紧啊!” 吴姨哭道:“俺怎么配得起大少奶奶这样对俺?!” 就这一幕,让在座的吴家人很是动容,但吴仁义却依然冷脸道:“既然大少奶奶这样有孝心,咱不成全可怎么好,对吧?”说着,他就要把那两根金条攥在手里! 稳儿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金条,道:“既然吴家哥哥觉得这样能行,咱就立下字据吧!” 吴仁义道:“这要立啥字据呀,吴家长辈都在这里看着呢!再说,我这里可不比许家,我是连个笔墨纸砚都没有的!” 稳儿道:“这不用劳烦吴家哥哥!”说完,对门外叫了一声:“常福叔,在车上拿下咱家的那套笔墨来!” 常福答应了一声:“好勒!”不一会儿,就将笔墨纸砚都送到屋里来,非常全乎,一样不少! 原来,稳儿早就料到吴仁义会这样搪塞,来的时候便将一应用具都带了来! 接过常福送来的笔墨纸砚,稳儿对吴氏族亲道:“各位吴家长辈,不是我李长稳不信任各位,实在是担心,以后要是有个什么变故,还要麻烦各位出面,不如今日就白纸黑字地标明白了的好!” 吴家人也是了解吴仁义的为人和做事风格,不愿意趟这浑水。能白纸黑字地写清楚,签字画押,最为稳妥。那样,大家都省心。 吴氏族亲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这下,吴仁义再也没了话说。 吴家族长便在这些族亲里头挑出个识字的来,写好了文书。 吴仁义在众人面前不好反悔,便犹犹豫豫地在字据上按了手印。稳儿也如约把两根金条给了他! 见一切停当,铁犁婶子道:“俺看呀,咱们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儿这人们都到齐了,今儿就是个好日子!咱就把吴大姐接走吧!” 要说这婚姻大事,是不能急躁的。今日下了聘礼,两边交换生辰八字,过上几天挑好日子,再成亲。 可这事儿跟事儿不一样啊,第一是,吴姨和许大个子都已经年纪不小,就不该计较那些细节问题了。 其二就是,吴姨这娘家人也忒不是东西了!一回回的干的这叫什么事儿,真要是拖下去,说不定又要怎样呢! 吴家族人其实也早就看不惯吴仁义两口子对吴姨的做法了。听铁犁婶子这样说,纷纷表示赞成! 德高望重的吴二爷道:“要说这两人都是头婚,应该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婚礼。但这两人也都年纪不小了,既然聘礼已经收了,字据也立下了,就不要有那么多讲究了,既然今日就是个好日子,那就接着把这两人的婚事儿给办了,也未尝不可嘛!” 众人也都点头称是,赞成吴二爷的说法。 吴仁义却实不大情愿,他突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想着是不是自己要少了?事情就这样结束,似乎有些突然! 吴仁义赶到众人面前,道:“我姑这个年纪才要成亲,怎么能这样草率?你们就这样把她带走,叫我这做侄子的怎么受得了?!”说着,声音里还带上了哽咽。 吴二爷道:“是不是可以就这么走,理儿都能说得过去。但是,我们还得要问他们自己。要是人家自己都不嫌草率,那就该成全他们!” “是呀,是呀,看看人家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附和着,目光看向了许大个子和吴姨。 许大个子当然是没意见,他也看向吴姨,道:“俺是发过誓的,从今往后就听吴大姐的。只要吴大姐同意,俺咋着都行!” 这下子,就看吴姨的了! 吴姨也明白了,自己这趟回娘家算是错了!可被当众这样一问,竟有些羞涩起来。 铁犁婶子着急了,上前道:“吴大姐呀,这成亲出嫁可是人间常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到了今日这个份儿上,您可得抓紧了,别再做那些叫人后悔的事情了!” 吴姨这才咬了咬嘴唇,道:“俺愿意今日就跟他们走,以后过成什么样儿,俺也不后悔!” 吴姨话一出口,众人竟都喝起彩来! 稳儿自然是知道,众人都是怕夜长梦多,那吴仁义再起什么幺蛾子!便与吴姨和许大个子一起,谢过了吴家族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吴仁义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吴姨也不再犹豫,稍作收拾,就跟着稳儿就上了拉车。 许大个子和铁犁婶子紧随其后,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回了泡桐屯子! 许大个子带着吴姨回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的,飞回了泡桐屯子! 刚进村的时候,拉车周围就跟上了一群小孩子,嘻嘻笑着,欢快地跳着! 常福倒是知趣,赶紧和许大个子互换了拉车,许大个子便牵着吴姨的那辆拉车走到了前头。吴姨羞涩地低着头坐在拉车上,脸红红的,犹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村里的人们听说了之后,纷纷走出家门,站在街边,笑着,望着许大个子牵着拉车在街道上美滋滋地行走! 这些闲事,自然也是逃不过许本才门前的那些闲汉的。这些闲汉们纷纷娘们儿般地跟着人流涌到大街上,去看热闹了。 只有李三宝一个仍旧躺在那里,脸上挂着不屑。不过,他也知道,一会儿许大个子一行定会经过这里,便在躺了一会儿之后,慢悠悠地起身回家了。 许本才这回倒是真的没有得到消息。说好的,许大个子成亲的日子由他来定,谁会想到,这择日不如撞日了呢! 如今,许本才一反常态地反对稳儿到吴家寨去接吴姨回来,竟和二姨太跟玉荷站到了一个队伍里。并且,还严令账房,不能给稳儿一分钱! 稳儿今日实在是没有办法,便悄悄溜出来,找常福。 常福是去过吴家寨的,了解吴姨目前的处境,犹豫再三,还是狠心道:“俺常福在许府待了这么多年,今儿也做上一回忤逆许家老爷的事情!” 常福便套上骡子,找了个由头从许府出来,悄悄拉上稳儿去的吴家寨! 许本才今日一直在书房里,跟几个同族兄弟们聊天,根本不知道外边发生了啥事! 二姨太倒是消息灵通的,不过,这吴姨回泡桐屯子,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噩耗!不管吴姨如今的身份是什么,就凭她以前对吴姨的态度,今后,她们再也无法和平相处了! 于是,二姨太马上去找了玉荷来商量对策。 倒是保全嫂子得到消息以后,去回禀了许本才。 “老爷,听说大个儿兄弟已经接了吴大姐来,如今已经进村了!”保全嫂子没有回避另外几个,他们早晚也会知道的,况且这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许本才用茶杯盖子蹭着茶杯沿,听到保全嫂子这样一说,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 众人一见许本才有事,纷纷起身告辞。 许本才晃了一下手,道:“哎,咱兄弟们都别走啊!”说着,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道:“这大个儿好不容易要成亲了,咱作为同族兄弟该怎么办?都拿个主意啊!” 有人道:“大哥,平日里大个儿跟您走得最近,你们又是近枝儿,自然是你看着办的好,我们听你吩咐!” 也有人道:“这也太······仓促了些,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却是许大个子牵着拉车已经到了!大家便都跟着许本才来到大门口。 此时,吴姨也从车子上下来,许大个子也把缰绳还给了常福。 许大个子对许本才倒头便拜,道:“哥哥,如今弟弟没有来得及禀报您,将吴大姐接回来,跟您赔罪了!” 而吴姨却站着没动,甚至都没有拿正眼看看许本才。 许本才也不跟吴姨去计较这些,上前双手馋起许大个子道:“兄弟呀,这是说得哪里的话,你能成亲,当哥哥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怪你!” 这两人正说着话,玉荷从院里走出,来到许大个子和吴姨面前,先对许大个子施礼,叫了一声:“大个儿叔,侄媳给您道喜了!” 这在平日里,玉荷都是不肯拿正眼瞧一下许大个子的,突然这样客气,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接着,不等许大个子做出反应,玉荷又到吴姨面前,深深施了一礼,叫了一声:“娘!玉荷给您道喜了!” 本来,吴姨在见到许本才后,是沉着脸的。但玉荷来了这么一出,倒是让那吴姨再也不能沉着脸了,赶紧道:“二少奶奶,这可使不得啊!” 玉荷道:“我婆母临终前,特地受了我一杯酒,就是认下这个儿媳的。斌哥哥一直称您为娘,我自然也要称您为娘,这有什么使不得呢!” 这话虽说是有道理,但怎么听着那么叫人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玉荷是许荣斌的媳妇呢! 旁边紧紧相随的二姨太傻了眼,以前玉荷是一直不搭理她,如今好不容易跟自己搭句话了,又答应跟自己一起前来收拾那吴老婆子的,怎么到这里以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玉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请君接着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