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从墙角钻进来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　　 夏初糖捏着木棍，语气凌厉：“你鬼鬼祟祟溜进别人家，还敢问我是谁？你是不是要偷东西？咱们现在就去找村长！”　　 年轻男人被这女孩气势唬住了，结巴：“我……我是来帮小花取东西……”　　 小花？　　 夏初糖记得刚才帮忙的村民说，李骏的女儿叫“喇叭花”。　　 她们来了这么半天，没看到喇叭花姑娘。　　 按理说，李骏都成那副模样了，跟前守着的理应是大女儿。　　 “喇叭花人呢？为什么要你来取东西？”　　 夏初糖拿出泼辣劲，叉腰问：“来家里取东西，她自己不来？叫你来？你是不是把她拐跑了？你到底是谁？不说我就去找村长叫人抓你！”　　 年轻男人一下子就怕了，转头喊道：“小花，你自己进来说！”　　 什么？喇叭花就在外面？　　 夏初糖顺着墙角的裂口一瞧，一个面黄肌瘦，头发泛黄的瘦弱女孩低着头走近。　　 女孩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模样。　　 这么小要嫁人？简直是胡闹。　　 小姑娘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花衬衣，腿上一条蓝色棉布裤子，打了好几个补丁。　　 脚上穿着农村常见手工纳的布鞋，只是鞋尖上也落了几块布头。　　 花衬衫的胳膊上烂了一道口子，回来应该也是拿替换的衣服。　　 “我来拿衣服。”　　 小姑娘低着头，声音像是蚊子哼哼：“你们就算堵在家里，我也不嫁！”　　 夏初糖一挑眉：这小花把她当成那个什么麻子家的人了。　　 “我不是来堵你的。”　　 小姑娘已经很害怕了，夏初糖直接表明身份：“我是你堂姐。先进屋再说。”　　 “堂姐？”　　 小花此时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穿着干净，五官明媚的漂亮女孩子，怔怔：“你是姑姑家的孩子？”　　 夏初糖点头确认，“我妈还有你奶奶都来了。先进屋。”　　 “等一下。”　　 年轻男人挡在了小姑娘身前，拧着眉，问道：“为什么你们会突然来？该不会……你们也想要把小花卖了，然后分钱吧？”　　 “我们为什么来不需要跟你交代。”　　 夏初糖不喜欢这个男人咄咄逼人的态度。　　 语气也格外强硬：“既然我们来了，小花的事情肯定会妥善处理。再说，我们来 这里村长知道，你有任何问题可以去村委会！”　　 也不管男人还有没有话说，夏初糖拉着女孩手腕就往屋里走。　　 小姑娘手腕一点肉都没有，像是抓了一副筷子一样拎细。　　 夏初糖心里一阵涩，这女孩过的比她惨多了。　　 “多杰哥，我回头再找你。”　　 小花拗不过这个堂姐，只得回头喊了一声。　　 年轻男人也回应：“你别怕，要是她们敢卖你，我半道去救你！”　　 夏初糖：“……”　　 拉着女孩进了屋，夏初糖又拎着木棍出去，指着男人：“现在请你出去！这是别人家院子，你这么偷偷摸摸进来，跟贼没两样！”　　 “哼！你们要是对小花不好，我跟你们拼命。”年轻男人挥舞了下拳头警告。　　 夏初糖拎起院子里的一个破铁丝网，举起手里的木棍：“你走不走？不走我动手了！”　　 年轻男人一脸不服，但还是乖乖退出了院子。　　 人一出去，夏初糖把铁丝网挡在了断裂的墙缝处，又用木棍抵好，才回了屋子。　　 赵大妈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拉着孙女的手，心疼不已：“怎么瘦成这样子。孩子，苦了你们了。”　　 李惠坐在炕沿上，也是眼眶泛红，不停擦拭眼角。　　 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很苦了。　　 没想到哥哥过的比她还要艰难。　　 “哥，你说句话啊。”　　 李惠看着瘫躺着，毫无情绪波动的兄长，哽咽：“这些年，你到底咋了？！为啥不给家里写封信，给我打个电话也行啊。”　　 “哈哈哈哈——”李骏突然一阵狂笑。　　 他这举止，吓得屋子里人都噤了声。　　 “骏骏，你笑什么？”赵大妈被儿子的癫狂吓到了。　　 该不会……这孩子真的傻了吧？　　 李骏猛地坐起来，麻木的眼里充满怨毒和憎恨，怒吼：“你们少假惺惺！都滚！滚！我没有亲人！”　　 大概是恨到了极点，男人眼睛里满是血丝，表情狰狞。　　 顺手拿起炕上的扫帚，直接往老太太身上砸。　　 夏初糖眼疾手快，上前挡在了姥姥面前。　　 手一挥，扫帚被打在了地上。　　 “你发什么疯？”　　 夏初糖双眸寒冷，呵斥：“老人家大老远专程来看你，你不说感谢就算了，还动手？四十好几的人了，你还真出息！”　　 “我没要她来看我！”　　 李骏咆哮：“我写信求助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现在来做什么？我老婆没了，家没了，什么都没了，你们来看我笑话？”　　 “骏骏……我就没收到你的信啊。”　　 赵大妈无力争辩了句：“要是你真有困难，我和惠惠怎么都会帮。”　　 “哥，我们这些年都没收到你的信。”　　 李惠耐心解释：“我还给你写信，留了单位和家里的电话号码。也没见你打一次。”　　 这么多年，李骏完全是半失联的状态。　　 赵大妈几次想来村里看儿子，都怕给孩子添麻烦作罢。　　 李骏也被母亲和姐姐回答搞懵了。　　 情绪慢慢冷静，疑惑，“我写信说王芳病了，要钱治病。你们没收到？”　　 赵大妈和李惠对视一眼，二人都是一头雾水，同时摇头。　　 “是不是信丢了？”夏初糖多嘴说了一句。　　 95年在西海信件丢失也是常有的事儿。　　 何况姑娘村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李骏立刻反驳：“那怎么会？我让小萍带回去的信，咋会丢？”　　 小萍就是杨萍，她出差偶尔会路过姑娘村。　　 想了想，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手指着赵大妈和李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们撒谎！小萍明明说一定把信带到！”　　 听到这话，李惠已经猜到了。　　 李骏交给杨萍的信，肯定直接被扔了。　　 于是，才有了现在的误会。　　 “哥，我们真没收到过信。”　　 李惠真诚说道：“杨萍那人没安好心，肯定是故意把信丢了或者藏起来了。”　　 “骏骏，你姨一家一直都不希望咱们好，你的信我们真没收到。”赵大妈解释。　　 “你们……你们还真是恶毒！”　　 李骏完全不相信姐姐和母亲的话。　　 空洞的眼神里溢出讥讽：“姨说的没错，你们就是想算计我，想我不好！你们两个都是毒妇！”